第125章 她要把傅毖泉的衣櫃整個都換了,不多做些怎麽能行?
朱氏也不傻,如果直接承認,便等同於承認自己與這些事情有關。
朱氏深吸一口氣,鎮定道,“夫人如果是想要栽贓陷害於我,將這些事情的罪名統統安在我頭上,我自然是擔待不起。但夫人剛才說的這些事,我聽不懂,也不明白夫人想要從我這裏得到什麽……”
朱氏繼續道,“但如果夫人是因為早前生辰宴的事來找回餘地,我隻能說當時看走了眼,以為夫人好欺負,也以為這侯夫人的位置好做,還以為夫人與老夫人不好,所以我有機會,但如今連見我都不願意見了,姐姐、姐夫連留我在惠城多待一宿的功夫都不願意,生怕開罪於你,那我自然也就沒有意義再留在惠城,也不會威脅到夫人你,夫人也大可不必將旁的事往我身上扣。”
朱氏探究看她,“倘若事小,姐姐、姐夫對我避之不及,老夫人對我厭惡,夫人的目的也就達到了;倘若方才夫人說的那些事情都安在我頭上,我一個人擔不起,城守府更不會擔,為了自己的利益,肯定會將事情鬧大了,事情鬧大了,就不好收場,夫人是想收場,還是想尋根究底?”
朱氏的確善於蠱惑人心。
容連渠不由看向阮陶,其實朱氏說的是對的。
傅伯筠生死未卜,不在惠城,這些事情錯綜複雜,牽扯前朝和軍中,還有鄰國……
不像早前解決袁媽一事,那是後宅之事,橫豎隻有一方天地,多一分少一分都在掌握中,掀不起浪。
但這些不一樣。
府庫裏的兵器,能查到冊子就是南平侯府留出去的。
有人透露傅伯筠的行蹤,所以傅伯筠在沙場中了埋伏,不是命大早就死了!
如果朱氏是受人指使,攪得侯府雞犬不寧,最後的矛頭是對準阮陶的,那就等於對準了阮涎沫!
這裏有內憂外患,還很可能涉及到南平侯府和阮家在朝中的政敵,甚至是背後有人通敵……
朱氏隻是枚棋子。
這些人和袁媽,還有她那個不成器的兒子根本不能同日而語!
容連渠神色複雜看向阮陶。
傅伯筠就是怕府中有事,所以讓他來侯府照看著。
眼下宋伯又不在,如果真的從朱氏這裏遷出什麽,阮陶能處置嗎?
容連渠不止在替傅伯筠考量,還在替阮陶……
就如同朱氏說的,阮陶能收場嗎?
容連渠目光微沉。
朱氏的言辭裏明顯是在給阮陶施壓,他都聽懂了,阮陶不會聽不懂。
思緒間,阮陶緩緩開口,“我對你沒興趣,你在不在惠城我不關心。”
朱氏:“……”
容連渠:“……”
阮陶繼續道,“我再問一次,這些事誰讓你做的?你聽好了,這是最後一次,這裏的閣間隔音,你就是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聽得到。今日我從這裏出去,就不會再來一次,至於你想留多久,你自己決定。”
阮陶說完,朱氏背後一涼,頓時毛骨悚然。
而自始至終,阮陶都是慵懶靠著椅背,語氣不慌不忙,也全然不似有任何玩笑。
能將一句威脅的話說得這般風輕雲淡,容連渠喉間都跟著咽了咽。
唬人的架勢倒是有的。
但,等等!
如果阮陶不是唬人……
容連渠心頭頓生不好預感,果然,阮陶撐手起身,“該問的我都問完了,剩下的,你同‘她’說。”
‘她’指的是容連渠!
容連渠:“……”
朱氏:“!!!”
雅石上前扶著夫人,阮陶朝容連渠叮囑了聲,“你看著辦。”
容連渠整個人都不好了,又是他看著辦……
“你……夫人!”朱氏也急了!
如果阮陶走了,那她是不是真的會被餓死在這裏!
但雅石攙扶著阮陶,沒回頭!
早前朱氏臉上還能故作鎮定,眼下已經是煞白一片,閣間的門咯吱一聲關上,朱氏當即麵如死灰。
這裏什麽都沒有,朱氏惶恐看向容連渠。
容連渠心中惱火,又要裝惡人,但他擅長,在邊關的人,不擅長這些怎麽活著?
容連渠微微闔眸,再睜眼,眸間如鷹眼般狠厲,“一刻鍾。”
朱氏攥緊衣袖。
出了苑中,阮陶帶上披風上帽子遮臉。
容連渠留下,比她留下好。
朱氏原本就搖擺不定,她一走,無疑於給朱氏一劑猛藥,朱氏隻有抓住容連渠這根救命稻草。
她知道容連渠是女主,朱氏未必知道。
在朱氏看來,容連渠是侍衛,並不知道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為了活命,她必須要將來龍去脈統統講清楚,侍衛才聽得明白。
所以,朱氏同容連渠講的,一定是最清楚的……
“夫人,回馬車嗎?”雅石問起。
這趟是容連渠駕的馬車來,但容連渠還在老宅內。
“不了,直接去成衣坊。”
這個時候朱氏失蹤的消息,應當已經人盡皆知了。
城守府肯定會讓人到處搜查城外途徑的各條道路,因為朱氏是在城外失蹤的,但這個時候,誰先來府中尋她,誰就是最有可能指使朱氏的那個!
因為這個人從一開始的目的就是她和侯府,所以朱氏出事,對方一定會先來探她對此事的態度。
她眼下正在成衣店“試衣”,賀媽還在那處,眼下回去正好。
成衣坊離老宅不遠。
之前是馬車來,眼下步行回,不會因為反複一輛馬車引人注目。
嵐玳和紫米就在成衣坊後身接應,阮陶很容易就能混入其中,不被人發現。
賀媽是老手,臨危不亂。
阮陶入內時,還能聽到賀媽的聲音,“夫人,老奴覺得這件好,但領口的紋路同袖口是一樣的,單調了些……”
然後又是賀媽叮囑海南的聲音,“去尋條別的紋路來。”
海南應聲。
等海南這處出去,賀媽回頭,才見是阮陶回了成衣坊中。
賀媽原本也不會,眼下更放下心來,“夫人, 事情都辦妥了?”
“妥了。”阮陶一麵應聲,一麵伸手,示意嵐玳講眼前那身衣裳取下來,她換上。
賀媽在這處演得再像,都需要她再露臉一次。
嵐玳和雅石會意上前,替阮陶寬衣,然後更衣。等這處衣裳換好,也正好海南取了紋路的樣品折回,嵐玳撩起簾櫳,海南剛好看到夫人在,然後朝著阮陶福了福身。
阮陶伸手,海南趕緊遞上,“夫人,您看,掌櫃新送來的,早前是玉堂富貴,這麵是竹報平安。”
掌櫃拱手,“夫人,您看喜歡嗎?若是不合適,小的再去換,但這件衣裳袖口的紋路換成竹報平安正搭。”
阮陶又仔細比對了下,“竹報平安好,就竹報平安吧。”
“是,夫人。”掌櫃低頭。
“對了,幾個孩子的衣裳樣式呢?拿來了嗎?”她剛才離開前特意找掌櫃要過,眼下再問起,就順理成章竄到一處了。
“帶來了。”掌櫃擺了擺手,伸手的夥計將衣裳奉上。
雅石和嵐玳一件一件打開。
掌櫃會同阮陶詳細說道,“侯府大小姐十二三歲,這套衣裳就很合適,用料和顏色都偏這個年紀,是去年京中最時興的樣式。”
阮陶:“……”
去年京中?
賀媽趕緊悄聲解釋,“夫人,這裏不同安堂,安堂離京中近,京中上月流行的樣式,下月就能到安堂。南平雖然富庶,但離京中遠,當季的衣裳是來不及到南平的,所以京中去年流行的式樣,要等過季之後才會慢慢傳到南平,眼下流行的就隻能是去年京中時興的。”
賀媽是會錯了意,以為她在安堂久了,以為惠城同安堂一樣,所以才將來龍去脈都解釋給阮陶聽。
阮陶正好也聽明白了。
但是,這個顏色太豔麗了些……
不是說豔麗不好,而是,這種豔麗並不清新脫俗。
掌櫃也正好道,“這是按照大小姐喜歡的顏色挑的,這種顏色,又貴重的布料不多……”
掌櫃已經很委婉。
阮陶與賀媽也確實都聽懂了。
—— 大小姐喜歡大紅大綠的。
阮陶頭疼。
審美這種東西,實在因人而異,而且很難改變。
但也忽然,阮陶反應過來:!!!
這不很好嘛!
十二三歲的女孩子正值叛逆的時候!
你要改變她的審美!
不可能!
阮陶仿佛已經看到惡毒繼母非要女兒穿素雅的衣裳, 女兒覺得惡毒繼母針對她的戲碼!
—— 母親,我喜歡這個顏色的衣裳。
—— 毖泉啊,這個顏色,實在是有些沒品味……
想到這裏,阮陶嘴角倒是不由浮起一絲笑意。
沒想到啊,這趟的意外收獲。
阮陶又笑著看向掌櫃,掌櫃心頭咯噔一聲!
不知道夫人要做什麽!
但看起來非常開心的樣子……
對方是侯夫人!
侯夫人的心思哪裏是旁人該揣摩的!
掌櫃心裏不得不慌。
阮陶就似忽然對傅毖泉的穿衣喜好來了興趣,有心想今日多準備些一般,“正好今日有時間,給我看看毖泉還喜歡什麽顏色和衣裳,我好好看看。”
賀媽:“……”
賀媽詫異看向自己家夫人,總覺得自己家夫人這麽笑容滿麵得看著掌櫃,沒這麽簡單。
賀媽實在太了解自己家夫人了。
賀媽心頭暗暗擦汗!
而一旁,掌櫃也連忙同身側的夥計說道,“去,把大小姐這處的衣裳記錄都取來。”
夥計連忙去做。
等冊子取來。
阮陶坐在一旁認認真真的翻閱起來。
賀媽頭大,夫人最近的興趣點實在是奇奇怪怪……
之前是看賬冊,現在是看成衣記錄。
阮陶也的確是在認認真真得看!
也看得歎為觀止!
這麽詳細的客戶cr管理係統,放在今天都讓人驚歎!
傅毖泉在這家成衣坊做的衣裳都有記錄。
每一頁都是縮小版的繪圖,並且在一旁附了布料,很容易就能看出質感,也能做參考。
包括一旁的批注,也能看到傅毖泉的審美變化。
從喜歡什麽到不喜歡什麽,對一種布料的喜新厭舊,特別討厭的樣式,紋路都要避開,哦,還有搭配的收拾……
真是全方位的手冊。
這一頁一頁翻下來,阮陶對傅毖泉的審美也大致有了清晰的了解。
拋開投機取巧的惡毒繼母策略不說,傅毖泉的審美真的應該要拯救下!
不是說大紅大綠不好!
而是,不要把自己穿成一顆聖誕樹來著……
“行吧,我心裏有數了。”阮陶將冊子還給掌櫃。
掌櫃也一幅一言難盡的表情。
畢竟,先夫人在的時候,大小姐的衣裳就是自己挑的,旁人也不好說什麽,但掌櫃是清楚的。
整個惠城的貴女裏,侯府這位大小姐的衣品是最差的。
侯夫人才到惠城,他這處還沒有侯夫人更多的資料,但今日所見,侯夫人同先夫人楊氏不同,先夫人的衣裳偏素雅,而且很少有搭配的頭麵,是真的人淡如菊,是出自書香門第。
但這樣的妝容,清雅有餘,卻少了些侯府的貴氣。
侯夫人不同。
侯夫人的衣裳也不明豔,但人生得明豔,搭配也多講究,再淡雅的衣裳,也會配上精致的妝容。
這種明豔,不在大紅大綠,而是細枝末節處。
夫人衣品不是好,是很好!
全然拿捏住了一個侯夫人端莊雍容,但一分都不流俗氣,而是將這種明豔與典雅融於一處,說不出的動人心魄。
“掌櫃你隨我來。”阮陶伸手,賀媽扶她起身。
之前來成衣坊的時候,掌櫃就領她去見過二三十餘款樣衣,她從這些衣裳裏挑了七八款試衣。
剩下的款式不是還多嗎?
能搭配的顏色也很多。
到了呈列樣衣的地方,阮陶環臂,依次從最左邊看起,“這一套,這一套,還有這一套,第六套,第九套,下排第四套到第八套,還有最下排的第一套到第六套,都要,按照大小姐的尺碼都做一套。”
掌櫃及夥計:“???”
賀媽及周圍:“!!!”
這,這是……
掌櫃雖然開心,但也怕出錯,“夫人,會不會太多了?”
“不會啊!”她要把傅毖泉的衣櫃整個都換了,不多做些怎麽能行?
“這些顏色要改。”她看向嵐玳,“把那邊的布料小樣拿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