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他竟然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十惡不赦是怎麽回事!
“阿嚏!”
“阿嚏!”“阿嚏!”
傅毖泉接連三個噴嚏,自己都有些恍惚,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兩日事情太多都熬夜到太晚,還是新到一處地方還有些不習慣的緣故。
這個念頭隻是在她腦海裏一閃而過,並沒有放太多心思。傅毖泉一麵翻著賀媽早前給她的冊子,一麵用手帕輕輕杵了杵鼻子,這才感覺好了些。
“李媽,再幫我添口熱茶。”傅毖泉手中的其實茶杯才放下,也還溫熱著,隻是這幾個噴嚏打得,忽然覺得想喝幾口熱乎水潤潤嗓子。
“好。”李媽趕緊起身去添水。
冬日天冷,京中比惠城還要冷上許多,就在外屋尋了一處通風處做著水。
這幾日雖晚,一直都是李媽陪著傅毖泉。
傅毖泉看冊子或者整理府中事物的時候,李媽要麽在一旁幫忙,要麽在一旁收撿傅毖泉隨身的東西,權當做在一旁陪著她。
大小姐從小就不喜歡自己一個人獨處,尤其是下雨天,或是天很冷的時候。
不知道是不是幼時經曆的緣故。
李媽沒有問起過,當初老侯爺還在的時候就特意沒讓人打聽過;李媽知曉這一條,也沒有無端去猜測,但凡能陪在大小姐身側的時候,大都不會缺席。
整理衣物和屋中的陳設也好,簡單清掃也好,有時隻是泡茶,或者削水果給傅毖泉,更多時候,隻是單純尋些事情做,陪在大小姐身邊,又不擾大小姐做事。所以,同府中其他的孩子相比,傅毖泉同李媽的關係更多一層‘親近’。
這種親近,是傅毖泉曉事了,知曉李媽是值得信賴的人,所以不少事情都會主動同李媽商量,也會把心裏偶有的不高興或困惑說給李媽聽,相比起旁的孩子,傅毖泉會更理解李媽的苦心,所以也會李媽的勸,因為知曉李媽不會害她。這種‘親近’,往往要大一些的孩子才會有。
雖然傅長歌這處偶爾也會,但長歌的性子冷,黎媽做事又大多急功近利,尤其是母親來了府中之後,黎媽的行徑不少都很偏激,漸漸的,傅長歌在心裏也有自己的判斷,慢慢得,有些話開始不願意同黎媽說。黎媽的心思大都放在傅長歌的爵位上,譬如夫人昏倒,黎媽擔心更多的是二公子襲爵之事會不會受影響。
這些,都讓傅長歌在心中一點點審視與黎媽的關係。
不是說黎媽待他不好,黎媽是真心待他,也操心他的事,但黎媽眼裏隻有他,府中旁人,包含弟弟妹妹和祖母,在黎媽眼中如果與他衝突,或者說不到衝突的地步,但黎媽都會警覺,並心生戒備和敵意。
包括母親每次讓人送來的水果,茶點,黎媽都會糟蹋一翻。
最後,要麽他吃不下去;要麽,黎媽會提議讓小廚房或廚娘單獨做。
這些事母親應當都是知曉的,但母親從未同黎媽計較,隻是黎媽也從未放棄過……
同母親相處的時間越長,越清楚一件事——在母親看來,這些事並不重要,至少無傷大雅,但黎媽對他的照顧盡心,他也足夠有自己的判斷,可以應對這些事。所以,越是多事之秋,家中動**越小越好。
母親看到的,同黎媽看到的不一樣。
所以,傅長歌同黎媽的關係,同傅毖泉同李媽的關係還要不同些。至於傅四四,傅長允,和團子這幾個孩子,本身的年齡就太小,需要照顧的成分更多,所以身邊的管事媽媽大都還在照顧起居,就算會同幾個孩子聊天說話,但大都是日常陪伴,還未到傅毖泉同李媽這樣信賴中相惜的程度。
“大小姐可是昨晚著涼了?”李媽添完水又順道問了聲。方才見大小姐坐在月牙桌旁心無旁騖看著手中冊子的時候,李媽恍惚間覺得看到了夫人。
夫人早前看冊子就是這樣的。
認真,專注,也安靜,從容……
不知道是不是終日跟在夫人身邊,大小姐應當潛移默化都在向夫人靠攏,內在的修養,也包括外化的氣質,也漸漸少了對那些花花綠綠衣裳的執著。
尤其是抵京之後,新宅子裏大大小小的瑣事安排,老夫人是指望不上了,侍郎夫人怎麽也是客人,而且夫人還昏倒著,侍郎夫人的心都是懸著的,更不可能越俎代庖替侯府張羅府中的事情。雖說有方伯在,但初到京中,對外要打點的事情太多,方伯已經忙得連軸轉,內宅裏的這些事情,還真就是大小姐在一手操持。
大小姐也就十二三歲,畢竟不是府中嫡出的姑娘,早前哪裏主理過這些事,這些也都是夫人來了之後,才跟著夫人在路上現學的;眼下夫人昏倒,大小姐這處就頂上來了。但畢竟年紀和閱曆在這處,哪能事事都能吃透?吃不透的,左右都需得花時間。
早前夫人就曾說過,捷徑是能走,但沒走過的路,終有一日還會找回來,重新走。
大小姐都仔細記在了心上,所以這幾日不分晝夜,不想鬆這口氣。今日遇到不懂的,就在人後多花些功夫。尋方媽,賀媽,方伯,還有侍郎夫人這處多問幾回。夫人雖然不在,但府中可以請教的人同樣也多。夫人說的,環境的好與壞,除了真的好與壞,更多時候取決於自己。
大小姐是真的想逼自己一回。
過往,大小姐哪裏有這樣的心氣?
能這麽堅持,是心中約莫有底才會如此。
也到底是給夫人將骨子裏的傲氣激了出來了!
後宅中的女子哪個容易?
無論順遂還是波折,最怕的,就是將自己這口氣磋磨沒了……
比起如此,李媽寧願看到這幅模樣的大小姐——每日有盼頭,心中有底氣,身上有骨氣,不再花費時間在改變不了,自怨自艾的事情上。
“老奴去熬碗薑湯來吧。”李媽說完就要起身,傅毖泉這才抬眸看她,語氣和神態都很淡定,隻是握著手中的冊子略微皺了皺眉頭,“沒著涼,倒像是被人念叨了……”
李媽笑了笑,知曉有人是打趣話。
在府中,大小姐時不時就會同夫人別扭,眼下夫人沒醒,哪還有人能念叨大小姐?
大小姐這是記掛夫人了。
“老奴去夫人那裏看看。”李媽這處是說到傅毖泉心坎上了,傅毖泉輕嗯一聲,未置可否,但明顯是屬意的。
看著李媽起身,然後背影離開屋中,傅毖泉想起母親已經在床榻上躺了兩日了……
她雖然沒說,但心裏越發沒底。
因為沒底,所以更要付出多的時間和精力,便越覺得時間有多寶貴。
也會忽然後悔,過往那麽大好的時間,她都做什麽去了?
糾結自己的身世,想著旁人怎麽看自己……所有的時間都放在了別人會怎麽看她,怎麽想她上,卻唯獨沒有給自己時間,去做想做的事,去學想學的東西。
要是時光能逆轉,那她定當不浪費一寸光陰。
要是她早一些遇到母親,興許,她會更早成為自己想做的那個傅毖泉……
—— 任何時候開始一件事都不算完,因為從今往後的每一年,你都會覺得那時候開始就好了。
—— 適當的壓力和挫敗感,會激起一個人的勝負欲,也讓一個人加速往前。
傅毖泉心中輕歎。
好像,有人說的總是對的。
至少,她眼下就恨不得一日掰成兩日來用,不需旁人監督或催促。
事情越多,她好像越不覺得困倦。
她想看的,想做的太多,恨不得一口氣到天亮才是……
想這些的時候,傅毖泉略微出了一會兒神,很快,又回過神來,先等母親醒來再說,家中的事如何都要有人看著。
傅毖泉剛低頭看向手中的冊子,就聽苑外的腳步聲並著說話聲傳來。李媽應當還未走遠,聲音是李媽的,在同人說著話。腳步聲應當是有人著急往她這處來,然後正好同外出的李媽遇上了。這兩日,但凡她不在別處,就時時刻刻都有人往她這裏來。應當是府中的瑣事。
但這次,“大小姐!大小姐!”
是李媽的聲音!
傅毖泉再次抬頭,果真見是李媽折回!
李媽平素裏慣來穩重,這次一麵高聲喚著她,一麵快步折回著,語氣裏還帶著驚喜!
這在李媽身上可不常見!
“大小姐!”李媽已經快步至傅毖泉跟前,眼角眉梢裏都是喜色!
“怎麽了?”傅毖泉看她。
李媽都快笑得合不攏嘴,也一臉激動,“醒了!夫人她醒了!”
李媽知曉大小姐最關心夫人這處,這幾日宅子裏的事情壓在身上,心底也一直惦記著夫人這處,所以李媽這一路小跑過來,就是想早些告訴她。
傅毖泉果真愣住。
母親醒了?
北上這一路,傅毖泉已經慢慢學會掩藏的情緒,盡量不喜怒形於色,眼下也全然顧不得這麽多。
當即站起身來,連手中的冊子都沒顧得放下,就想往苑外去。
然後剛走一步,又忽得回過神來,將手中的冊子放下。
“走,李媽,去看看!”話也簡單凝練,就想奔著主苑這處去。
倒是李媽喚住,“大小姐,夫人不在苑中了。”
“怎麽?”傅毖泉停下腳步,“她人不是剛醒嗎?”
剛醒還能折騰去哪裏?
隻是這個人是母親……
母親身上還能有什麽事情做不出來?
傅毖泉遲疑了。
興許,真的不在苑中了。
傅毖泉輕歎,“她去哪裏了?”
言外之意,才醒就到處“蹦躂”,也不知道自己才昏了好幾日嗎?
李媽看了看她,有些為難,所以稍許斟酌了用詞。
“怎麽了?我麵前有什麽不好說的?”傅毖泉當然看出了李媽的斟酌。
李媽隻得如實說道,“其實,那個,夫人,就是……”
李媽輕歎,“其實夫人早就醒了,有些時候了。”
傅毖泉意外,“醒了有些時候了?我怎麽不知道?”
但傅毖泉剛問完,又忽然意識到了什麽,然後臉色“唰”的一下青了,有些微慍在!
那隻能是有人特!意!不!讓!告訴她的!
而且,整個侯府中,主意能這麽正,並且旁人還都無條件聽她,有且隻有一個!
除了微慍,傅毖泉的心情也忽然從山峰跌落穀底。
活該自己擔心她那麽久!
她!就!是!特!意!的!
傅毖泉確定一定以及肯定!
夫人最知道怎麽同人鬧別扭,以及鬧騰!
除了心情跌落穀底,更多的,傅毖泉是無語……
是!
她也知道有人沒有惡意!
但就是很氣啊!
這種氣,比旁人給她使絆子,宅子裏的事情多得照顧不過來,旁人對她評頭論足都更來氣些!
每次當她以為她和母親站在一條船上的時候,母親都會踢她下船,然後假惺惺道,哎呀,不好意思,沒看見——就是這種感覺!
傅毖泉感覺像一口氣咽了一個大鴨梨一般!
無語!
相當無語!
李媽也心知肚明,但夫人自己年紀也倒大不小,除了做事穩妥,自己也喜歡玩,尤其是喜歡同府中幾個孩子鬧騰,也不管孩子大小,反正都一樣鬧騰著好玩!
對!
府中的管事媽媽都是這麽看夫人的!
夫人就是喜歡鬥孩子玩,但其實幾位公子小姐的學業也好,府中的大小事宜也好,還有為人處世的道理和分寸也好,這些夫人都是看得仔細的!
平日裏的鬧騰也就是好玩罷了!
也是變著方子同府中的公子小姐們親近而已!
李媽也確實是這麽想的,遂安慰道,“夫人剛醒來,肯定問過宅子裏的事情是誰在照看,那身邊肯定會說是大小姐,所以夫人肯定知曉大小姐在忙宅子裏的事,如果真讓人來告訴大小姐,大小姐肯定會放下手中的事先去看夫人。夫人要麽怕打斷大小姐,要麽,也怕大小姐忙了這幾日,說不定剛好歇下,不打擾大小姐歇息的好。總歸都在府中,也不差這一時半刻的……”
傅毖泉:“……”
傅毖泉原本臉上還有些掛不住的,但聽李媽這麽說,好像也是那麽回事。
李媽繼續道,“夫人昏了幾日,就算剛醒,怕是也沒力氣,大夫要看,藥要用,腹中也是空空的,怎麽都要先將這些應付了才能做旁的。”
傅毖泉眨了眨眼,臉色更緩和了幾分。
也是……
李媽又道,“老夫人和侍郎夫人輪流守著,夫人剛醒,指不定還要多說幾句話,怎麽也得先可著老夫人和侍郎夫人這處來。府中的公子小姐又多,除了大小姐和二公子,年歲都小,要真都圍上來,這麽一頓鬧騰,指不定夫人會頭疼成什麽模樣?但也不能厚此薄彼,隻讓人來告訴大小姐,不讓人告訴府中其他苑裏吧?”
傅毖泉也信了。
大抵,是的吧……
“那她現在在哪裏?”傅毖泉語氣是平靜多了。
不遠處還有在主苑伺候的小丫鬟在。
這丫頭麵生,應當是宅子裏丫鬟。
方才是同李媽一道進來的,那就是在主苑伺候,過來她這處捎話的。
她同李媽在一處說話,小丫鬟就侯在稍遠處,沒有上前聽她同李媽說話。她問起,李媽才喚了聲,小丫鬟才上前,一麵朝她福了福身,一麵低頭應道,“回大小姐,夫人眼下在偏廳,府中有客人來了,夫人在待客。”
傅毖泉:“……”
李媽:“……”
傅毖泉好容易緩和的臉色,陡然又變了!
都能去偏廳待客了,怎麽會才剛醒身體虛弱!
李媽也頭大!
傅毖泉重新無語—— 有人不想見她,但是勉強還能去見客人!
傅毖泉覺得又嘔了一口氣在心底,還不好同旁人說。
這回,李媽也不知當怎麽安慰了,權且隻能當著小丫鬟的麵先安撫著,“想來是重要的客人,夫人才會親自去。”
傅毖泉看了小丫鬟一眼。
小丫鬟機靈應道,“是海國公府的三公子。”
海國公府三公子?
那個叫……
傅毖泉是有些印象。
想起來了,海國公府的三公子,海淩塵。
母親之前給過她一頁紙,寫了周圍住的鄰居。
海淩塵的大名就赫然出現在紙上。
傅毖泉心中輕歎,哪裏是重要客人,就是一竄門的!
“阿嚏!”竄門的一個好大得噴嚏,直接將現場親切友好溫馨的家庭氛圍打斷。
傅長歌,傅四四,傅長允和團子,都紛紛轉過頭來,不滿,嫌棄,但是又很懂禮貌克製才沒有到厭惡,但是也都嘟嘴得嘟嘴,皺眉得皺眉,還都有些委屈得看向他。
海淩塵:“……”
好家夥!
他竟然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十惡不赦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