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繼母今天又頭疼了嗎!

第293章 是隻有小聰明,還是有足夠讓朕看到他的資本

“夫人不都睡下了嗎?”賀媽是有些意外。

這不明明都要睡了,人都躺床榻上了,忽然又說要起來了。

都入夜好些時候了!

夜色也不早了。

這幾日,每日都心心念念著要睡個飽飽得美容覺,起來的時候讓肌膚的水嫩一眼可見。

尤其是今日,說得信誓旦旦,還特意讓他們等著看好了!

這距離方才那句“等著看”還不到一個時辰呢,人又起來了!

還要起筆墨紙硯來了……

賀媽自是一臉懵的模樣。

夫人雖然有時候是隨性了些,但夫人的隨性大多時候並不是真的隨性,更不會讓人摸不著頭腦。

夫人心裏其實比誰都更有數!

夫人隻是,怎麽說好,就是有時候總像有些水土不服……

越是看似平常和普通的東西,夫人這處偶爾便要慢上半拍。

但慢過這半拍之後,端地還是比旁人心中有數。

所以,夫人分明是個極聰明的人,就是偶爾會犯上一兩刻的糊塗,而後比誰都精明。

眼下,雖是夫人已經歇下再喚了她前來,但賀媽確實是見夫人眼中一絲睡意都沒有。

不僅沒有睡意,也明顯不是心血**要敷麵膜的模樣。

“想起還有事沒做完,不耽誤了,賀媽,我要筆墨。”阮陶言簡意賅。

賀媽會意頷首。

那夫人這處是真有要緊事。

夫人身旁侍奉久了,多少同夫人已經有說不出的默契了,尤其是在經曆南平侯府的這些事情之後,賀媽也知曉夫人自己心裏有杆輕重緩急的秤。

夫人這處要筆墨,很快,賀媽領了海南和紫米入內。

海南端了筆墨紙硯來。

紫米是來給屋中添燈,然後將案幾簡單收拾了一遍,

在紫米收拾案幾的時候,海南磨墨。

賀媽則取了厚實的披風來給阮陶披上,京中不比惠城,臘月前一月,夜裏也開始凍人了。

前兩日忽然降溫,第一批備好的炭暖已經點上。

屋中的毯子已經鋪好,桌子和案幾上都備著常溫的水,廚房也將府中的餐食從秋日調整到初冬。

但這會子要在屋中伏案,可要比被窩裏涼多了。

賀媽仔細照顧著。

入京之時才剛病了一茬,離年關也就月餘兩月不到,可不能再出什麽亂子;風寒可大可小,仔細些總不為過。

賀媽還讓小廚房備了一碗薑湯。

看這架勢,恨不得將她裏三層裹了,再裹外三層。

阮陶眼巴巴等著賀媽擺弄完。

看著眼前忙忙碌碌的海南,紫米,賀媽三人,還有屋外那些看不見的,但因為她起了,也跟著一道忙碌的小廚房,還有苑中的粗使婆子和丫鬟,阮陶忽然想起早前加班的時候。也是沒日沒夜,但夜裏雖然有燈光,卻少了些溫度。可這裏,滿滿都是溫度,尤其是,終於“拾掇”完她的賀媽,此刻正滿意得看著她。

這是溫度。

“這樣便好。”賀媽肉眼可見得鬆了口氣。

銅鏡裏,阮陶也跟著輕輕瞄了一眼,謔,賀媽將她裹成一個不倒翁粽子!

不倒翁粽子,就是既像粽子這麽裹得這麽嚴實,又像不倒翁一樣,圓圓的。

銅鏡裏,賀媽說不出的滿意。

甚至,眼神中溢出都是讚許!

很顯然,賀媽是滿意自己的傑作的!

唔,阮陶也滿意!

畢竟,就在她剛才換衣裳的時候,屋中墨也磨好了,燈油也添好了,熱茶備好了,甚至暖爐上的水都溫好了,炭暖也撥弄好了,總之,所有她能想到的以及她沒有想到的,賀媽幾人通通都已經準備好了!

她可以沉浸式加班了!

加到什麽時候都行!

有賀媽在,她也不怕醒來就直接是天亮,才想起在桌子上趴著睡了一夜的精力。

“夫人,那老奴等人退下了,夫人有事再喚老奴。”賀媽叮囑,“夫人也早些休息,寒冬臘月,最易邪氣入侵,別熬太晚了。”

賀媽知曉,讓別熬夜是說不通的,夫人原本就是夜貓子,回回都說要睡美容覺,其實比老夫人還有府中旁的公子小姐睡得都要晚;要麽是點著夜燈看書看賬冊,人認真真看;要不就是在寫字,臨摹,還有書寫算籌。

從南平侯府出事開始,夫人就嚴於律己,不會花時間在無用的事情之上,所以她們這些從旁侍奉的,也不用像旁的世家家仆一樣操心。

賀媽說完,阮陶愉快點頭。

賀媽又看了她一眼,是準備要大幹一番的模樣,賀媽也不多留了,帶著海南和紫米一道朝她福了福身,然後相繼出了屋中。

很快,屋內就剩裹得溜圓的阮陶,還有懶洋洋的kpi一枚。

“喵~”kpi從來都覺得她的懷裏最暖和,也準備像往常一樣往她懷裏鑽,阮陶拒絕,“不可以,kpi,我今晚有重要任務,不能搗蛋,到我旁邊來。”

阮陶說完,將kpi挪到一旁。

kpi不依不撓。

但阮陶怎麽會認輸!

可kpi再次不依不撓。

阮陶意誌堅定!

最終,數十個來回之後,kpi被強製懟到了角落裏。

眼見阮陶堅決,kpi也知曉湊不上去了,隻是貓心不死,稍許之後,仍舊試探性得伸了一隻jojo到阮陶懷裏。

這次沒有配上自己優美的喵叫聲,阮陶也好像專注於自己的工作,所以並未覺察;眼見自己的jojo沒有被禁止,並且jojo上傳來的熟悉溫暖感,kpi眯了眯眼睛,再次伸出了另一隻jojo,然後趕緊閉眼睛。

我不看,你就沒有辦法拒絕我!

畢竟我都閉上我的貓眼睛了!

阮陶還是沒有拒絕它。

已經放了兩隻jojo到既定位置的kpi決定先消停一會兒,反正現在也挺舒服的,就這樣先趴一會兒也行,晚點再繼續往前挪。

就這樣,kpi眯著眼睛,半蜷著,靠著阮陶入睡了。

阮陶也在伏案,認真落筆著。

當阮陶全神貫注做一件事的時候,專注度很高,幾乎不會被外界打擾;即便身處一個嘈雜的環境,也能打開電腦,很快理清頭緒,處理重要的事。

亦如眼下,她有很重要的事情!

——春闈的花名冊上並沒有容連渠的名字。

在遇到傅伯筠之前,容連渠是一個一直在邊關出沒,雖然身上技能點很多,但一直攢著沒點,所以段位和眼界一直受困於新手村,是一個遲遲沒有出新手村,也沒有同其他重要的劇情人物相遇的女主!

容連渠的劇情是從認識傅伯筠之後,才逐漸展開得。

傅伯筠讓容連渠做清流,傅伯筠給容連渠一枚玉佩,傅伯筠讓容連渠入京參加春闈等等……

甚至,在原書中沒有提及到的具體細節裏,如果連貫起來仔細推敲,容連渠一個初入京中,在京中沒有任何人脈的新手,不僅能夠順利抵京,參加春闈,還能闖過層層關卡,最後在天子跟前驚豔亮相!雖然有女主光環加持,以及天子對女子的特殊濾鏡在,但最多憑借的,更多可能是傅伯筠給她的那枚玉佩。

南平侯傅伯筠的信物,在前期,容連渠剛入京的時候,無疑是一道萬能通行證!

有南平侯做背書,無論是入京,春闈的報名,初試,還是各種暗箱操作,容連渠都能順利渡過。傅伯筠雖人不在京中,但他的玉佩替容連渠掃清了前期的所有障礙,讓容連渠順利出現在“女主”應當出現的位置上;而後,才會有接下來的劇情發展。

但眼下,劇情劇變,傅伯筠戰死,容連渠沒有這道萬能通行證了,甚至,連是否能入京趕上春闈都是未知數。

既然她要代替死去的傅伯筠做容連渠的橋梁,那有些事就不得不她來做。

春闈的報名,可以同過曾梅雲、杜明忠,走翰林院這條線遞上去。

但除了報名,列入花名冊之外,還有一個最重要的環節——遞交初試的文章。

此初試非彼初試。

並非指春闈考試的第一場斟試。

而是,同花名冊一道遞交至翰林院的報名資料,佐證此次參加春闈的這名考生的水平,提前讓考官對考生有所了解。

當然,資料也是彌封謄錄的。

同時,因為有這份提前遞交的文章在,也防止了在後續春闈斟試中的作弊,替考等。

所以,即便拿捏住了曾梅雲,也並不能保證容連渠能真正進入到春闈的斟試中,還必須要有相應的文章,文章的字跡要與容連渠相同……

至少,九成相近。

文章有統一的主題,考生可以針對統一的命題自行發揮,有字數要求,但不限內容。

她是可以找人代寫,但一是時間緊,二是要確保這篇關係容連渠日後得文章必須符合天子的心思,這麽短的時間未必能找到合適的代筆人,就算找到,對方也未必敢寫,就算對方敢寫,她也未必敢用,就算用,寫了之後,還要找人謄抄成容連渠的字跡。其間涉及的人越多,風險越大。但如果都在她這裏,是最安全的,沒有之一。

容連渠的字她不但見過,而且印象深刻。

應聘南平侯府先生的時候,自己的履曆介紹,洋洋灑灑好幾頁,雖然真的沒幾條,但是他的字跡很特別,讓人印象深刻,所以但凡模仿得有些像,就容易讓人相信和接受。

在南平侯府做車夫兼萬能工種的時候,她讓容連渠寫過很多東西。

容連渠未必清楚她的心思,但她清楚,穿書嘛,當然要未雨綢繆,臨摹“女主”的字,有時是一種必不可少的保命技能。

她怎麽可能漏掉?

畢竟,女主光環有時候未必得是女主本人的,也可能是女主字跡的。

落魄時,危險時,還有關鍵轉折點,女主的字跡興許就是一根救命稻草。

所以,旁人能不能模仿像容連渠的字跡她拿不準,但她自己,一定會模仿容連渠的字跡,而且模仿得惟妙惟肖,興許容連渠自己看了都會生出恍惚。

所以,今晚之事並非是不可為而為之,而是能且一試。

先寫文章,再謄抄模仿成容連渠的字跡。

第一遍字跡打底,第二遍潤色,第三遍再在腦海中回想容連渠本人,他寫字時的習慣,寫這篇文章時候的思維停頓,以及他說話的抑揚頓挫,就能修飾出紙張上的筆鋒,以及落筆輕重,這樣潤色出來的字跡,容連渠自己都很難找出瑕疵。

所以,今晚難免挑燈夜戰。

急不來,那就徐徐圖之。

穿書之後,這仿佛還是頭一次,阮陶自己這樣全身心投入去做一件極其細致和縝密的事。

天子讓翰林院擬的主題——士農工商,有意將“農”“商”兩字點了出來,是要看考生對於農與商之間的辯證理解。

女子做君王,本身就會比男子更敏感,細致,感性,以及更多謹慎。

能坐穩這個位置的,沒有一人是白給的。

而天子能以女子的身份坐穩這個位置,隻會比男子難上無數倍,甚至不止。

所以,天子一定是個極其聰明,而且心性極其堅毅,還擅長籠絡人心,並且身後的智囊與謀士非比尋常的人,不然不會每一步都走得這麽穩。

將“農”與“商”放在一處做對比與博弈,一直是經久不衰的話題。

重農抑商,在不同時代有著不同的底層邏輯。

商,是資本。

資本是流通的,沒有國界的。

為了利益,資本可以從一國留向另一國。

也正是因為資本的流動,撬動資源的流動,將財富從一地轉移到另一地。

這種轉移無時不刻不在發生,而當規模逐漸壯大的時候,很難遏製。

資本便會擁有越來越多的話語權。

甚至,最後成為淩駕於皇權紙上,或是皇權背後的真正掌舵人。

所以,皇權與資本之間無時不刻不在博弈,雙方都想借助對方達到自己的訴求;也都在尋找一個臨界點,在微妙的平衡中,占據主導權。

抑商,某種程度上講,是在現有的生產力水平階段,鞏固皇權,抑製流動的資本在多地,甚至多國之間逐利,最後讓自己的國家成為資本逐利的犧牲品。

而重農,天生與皇權的訴求相符。

農者,農耕也。

重農,是將人力固定在某一片土地上,也就是限製了人力的流動。

人力流動不起來,那人力本身這種財富,不會像資本一樣,隨時麵臨在國與國之間傾斜。

人力這種財富,被牢牢束縛在土地上。

土地上會產生賦稅,會興旺人丁,會有服役軍隊,這些都會使現有生產力水平的國家繁盛,富強;至少不會因為資本和貨幣層麵的手段,讓國家的財富洗劫一空。

所以,皇權會重農,是因為重農在特定的時候會維護皇權。

古代變法,觸及根本的,大都同農耕賦稅相關。

但商業繁榮,本身又並不與國家繁榮相矛盾,往往一個國家的京城和富庶之地,商業都是最繁華的。

所以商業與皇權,國家之間,本質上並不衝突。

衝突的隻是背後的立足點。

商業的本身是交換,交換會產生額外的利潤,這些利潤會變成財富,隨著資本轉移。

但有時候界限並不那麽清楚,譬如,擁有製造屬性的商業。

製造業將生產資料和人力握在手中,通過生產和製造創造財富,就好比一家打鐵的鐵鋪,擁有冶煉生鐵的設備,人力,可以將生鐵冶煉成武器,以及日常的鐵具,通過製造創造財富,但製造這些的財富本身還固定在這片土地上。

而商業交易,或者說貿易,不必擁有這間鐵鋪,隻需要商人可以從生產的武器和鐵具的鐵鋪中購買到產品,再交易到別處,而這種財富,是可以被轉移的,未必還會固定留存在這片土地上。

所以,重農抑商,並不是抑製所有的商業,抑製的是財富和金錢的大量流出,而同製造有關的商業,不僅不需要抑製,甚至,還需要鼓勵和賦稅的減免使其繁榮……

阮陶一字一句落筆著,有些未必精準與契合。

但天子在讀到的時候,還是屏住了呼吸,一個字都不願意跳過……..

春闈的文章,她看了太多千篇一律,包括歌功頌德,還有博人眼球的,其中也不乏文采飛揚,博古通今,行雲流水,也有君臣之道,甚至孝道紙上的,但真正敲擊了她“想要看”這一條的,鳳毛麟角。

這一篇,是所有鳳毛麟角之中最不追求文采飛揚,甚至有些用詞都晦澀生硬,卻是最赤.裸,直接,雷厲風行的。

犀利之處,甚至看得她心潮澎湃。

說古今之變革的人有,但將變革與她擬定主題說得如此犀利,直白的,沒有第二個!

字裏行間沒有一個君臣,但每一句都戳中了她的初衷。

這個人,眼界沒有局限在一朝,博古通今,又比曲少白更多了銳利和大局觀。

“難怪老師會讓翰林院把這篇文章遞給朕,”天子終於肯放下手中的卷宗,嘴角輕嗬一聲,“這次春闈,朕還真有些等不及,想看看藏了多少臥龍鳳雛。”

陸致遠低頭,“讓人查過了,名冊是翰林院杜明忠杜編修遞交的,剛巧趕在結束前最後一日。”

“哦,有意思。”天子目光再次落在卷宗上。

陸致遠繼續道,“這一日遞名冊的人多,翰林院中對此都沒有特別的印象,陛下可要繼續查?”

天子目光微微頓了頓,嘴角微微揚起,“倒也不必,等等再見廬山真麵目,好像也挺有趣。朕也想知道,這個容連渠,是隻有小聰明,還是有足夠讓朕看到他的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