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熱身,讓自己有準備,避免受傷,也告訴自己,我要開始
“什麽?你是說賀媽悄悄同人說,要將我們這個苑子每月的開支要扣一半?憑啥子?”
寧媽就差沒從椅子上跳起來了。
鍾媽將人按下,“你還想不想好了?這麽大聲做什麽!怕人家聽不見?”
寧媽也回過神來。
三小姐才剛哄睡著是一回事兒,而這苑子雖然安靜,但畢竟挨著夫人那處,不要說這麽大聲,就是再小聲的話都能傳過去又是另一回事兒,還是更重要的一回事兒……
鍾媽與寧媽都回頭,看向床榻上的傅芣苢。
三小姐一慣睡得都熟。
兩人看了好些時候,確定除了呼吸平和之外,什麽都沒有,同平常一樣,兩人才回過頭來,然後相互給了對方一個眼色,然後推開屋門,去了外閣間這處。
“夫人這就懷疑到我們頭上了?”寧媽悄聲,“這地方還沒待熱呢~”
寧媽想了想,又抱怨兩聲,“我看,這新夫人也太沉不住氣了……”
相比起寧媽,鍾媽要淡定不少。
鍾媽個子原本就更高,眼下,哪怕是半倚著屋門,也是居高臨下看著寧媽這處。
說人家沉不住氣,也不看看她自己……
嗬!
罷了。
要不是蠢的,也不能跟著她幹!
鍾媽慢悠悠道,“什麽叫地方還沒待熱,就懷疑到我們頭上了?夫人這不是喚了侍衛來接了嗎?你又不是沒看到?”
寧媽睜大眼睛,“這又不是接我們咯,接三小姐的嘛~”
鍾媽有些不耐,“是,接三小姐,叫了夫人身邊最重要的三個侍衛??”
寧媽愣住。
“你沒看到嗎?剛下馬車,府中的侍衛和門房上見到這三人什麽態度?恭恭敬敬,身體站得那個直,連門縫裏的灰有沒有擦幹淨都在偷偷瞄著,怕被對方看到。換作是你,一個無關緊要的侍衛來了,你會不會是這種反應和態度?”
寧媽想了想,忽然語塞了。
“我是沒你看得那麽細咯~”寧媽心虛。
鍾媽環臂,繼續道,“我們這趟路上時間拖得太久,夫人這是起懷疑了,特意讓侍衛來,說是接,實際是看著,看你我這裏有多少貓膩和小九九。”
“看就看伐,賬房先生都做得妥妥當當,就是送去衙門,我們也是不吃官司的呀!”
寧媽這種人,就是膽子小,就需嗓門大來給自己壯膽。
鍾媽輕哼,“這是南平侯府,收拾你,用扭去衙門嗎?”
寧媽再次語塞。
半晌,才又道,“那你說怎麽辦?”
鍾媽懶洋洋道,“賬目上的手腳,看出來也沒有大毛病,這段時日收斂些,銀子是掙不完的。”.
寧媽心急,“收斂些?馬上過年了,家中老老小小還等錢花。你一直是大頭,你不急,我都拿小頭,不等著錢過年呀?”
鍾媽厭惡看她,“你有錢掙,也得有命花。”
寧媽嚇倒。
“別說我沒提醒你,也別拖我下水。你看看今日老夫人苑中,從老夫人到方媽,從各個公子小姐到他們各自身邊的管事媽媽,你看哪個不是一幅聽夫人話的模樣?”
鍾媽再次提醒,“安堂阮家的嫡女,同河西楊家,天壤之別。早前的夫人是清高,但拎不清家中的煙火氣和雜事,這位夫人是高門邸戶出來的,她要收拾你,自己都不用出聲的。躲一陣息事寧人,把眼光放長遠……”
寧媽耷拉嘴。
鍾媽白了她一眼,警告道,“別作死,過了年關,雨過天晴,可別給我惹事!”
屋門一開一關,窗戶就是那道扭來扭去的纖腰背影。
寧媽啐了一口,“得意個什麽!不就仗著你相好的在河西楊家是個……”
寧媽到底沒說出來。
但悶氣憋了一肚子!
她還真就不信了!
沒這個水蛇腰,她自己做不下去了!
她還真就要這水蛇腰看看她的厲害!!
別拿自己當個主子似的!
屁!
屋裏頭,床榻上,傅芣苢聽到腳步聲都走遠了。
呆了好一會兒,才翻身過去。
*
翌日還沒醒來,寧媽就火急火燎來催,“三小姐,快起來了!夫人來了!”
傅芣苢眨了眨眼。
在她的認知裏,應當是每日晨昏定省,去祖母和母親跟前才是。
但寧媽是說母親來了她苑中。
“我的祖宗哩!還不快起來!你這是要害死我們哩!快穿衣裳!”寧媽也不管傅芣苢有沒有徹底醒,衣裳已經取來了。
然後下一瞬,就已經將傅芣苢扶起來。
傅芣苢皺了皺眉頭。
但不知道是習慣了,還是不喜歡反駁,就像木偶一樣,任憑她打扮著。
“好了沒?”
一會兒,鍾媽一會兒來催了。
“好了好了,別催了!”寧媽嘟噥!
眼下,寧媽心中還有氣呢!
傅芣苢聽話下了床榻,兩人熟練地梳頭,傅芣苢頭發扯疼的時候,也隻皺了皺眉頭。
兩人沒太留意傅芣苢這處,而是鍾媽隔著傅芣苢同寧媽啞語,“待會兒,別亂說!”
寧媽不高興,還是點頭,話都懶得說。
就這樣,兩人如往常一般,一邊牽一個,將傅芣苢牽出了屋中。
今日來得竟然隻有夫人一人,連賀媽都沒跟著,更沒有旁的丫鬟侍女或是婆子。
鍾媽和寧媽有些懵。
牽傅芣苢出來的時候,阮陶正在看案幾上的書冊。
賬冊上的支出有的開支,傅芣苢看不見,鍾媽識字,會給傅芣苢念書。
案幾上的書目對得上。
是費了心思的。
隻是側麵輕輕折一折,就知道沒翻過多少次。
阮陶沒戳穿。
見了傅芣苢出來,阮陶微笑。
不管對方能不能看見,但阮陶相信,善意這種東西,不需要時時刻刻掛在嘴邊,但日久見人心。
阮陶俯身,“早上好。”
傅芣苢微訝。
微訝就是,腦袋稍稍斜了斜,在認真聽她的話。
她應該是躬身的,所以離她很近。
她不用一直抬頭。
阮陶看到她紮得辮子,有鬆有緊,緊的地方應當很不舒服,但是有人很聰明,都藏在了不起眼的地方。
傅芣苢也沒說什麽。
阮陶輕聲道,“吃早飯了嗎?”
傅芣苢搖頭。
阮陶當然知道她沒有,才剛被拖起來,哪裏可能,阮陶好似一時興起,“那正好和我一起用早餐吧,就在你這裏。”
不僅傅芣苢,鍾媽和寧媽都嚇一跳。
傅芣苢緩緩開口,“我吃得慢,母親會等。”
鍾媽和寧媽都鬆口氣。“巧了,我也慢,從小沒少被祖母數落,要不要比試比試?”阮陶莞爾,然後在鍾媽和寧媽詫異的目光中直接伸手,牽起傅芣苢。
阮陶能明顯感覺小手不習慣得往後退了退,但她沒鬆手,對方也就沒再動彈了。
倒是鍾媽和寧媽的眼珠子掉了一地,還沒來得及收起來。
“寧媽,去和小廚房說聲,我早飯在這裏吃,哦,對了,我不吃蔥,要吃蒜,不吃醬油,要吃醋,鹽少許,糖三分,今日不想吃油條,但要吃陽春麵,不超過三筷子,菜要用今早新鮮采摘的,點心要桂圓蓮蓉糕,現蒸,去吧!”
寧媽張開的嘴就沒合攏過,“這……夫人,這……”
阮陶不高興,“還要我說第二遍?”
可是,寧媽愣住。
鍾媽懟了懟她,“去問主苑伺候的人就是了。”
寧媽恍然大悟,然後趕緊去。
阮陶笑了笑,這兩人誰說了算,誰有腦子,一目了然了。
阮陶輕咳兩聲,平常道,“出來忘了帶披風,鍾媽,替我取下。”
就在隔壁,很近。
鍾媽應好。
雖然知曉夫人是支開她的,但就這兩步路,支開她也不能做什麽。
鍾媽沒想明白,但想著快去快回。
“母親,去做什麽?”傅芣苢能趕緊是去苑中的路。
“熱身。”阮陶溫聲。
傅芣苢不明白。
阮陶笑了笑,溫和道,“做很多事情之前都需要熱身,讓自己有準備,也避免受傷,最重要是告訴自己,我要開始了。”
傅芣苢似懂非懂。
“平日都是寧媽和鍾媽兩人牽我的。”
傅芣苢是想說,隻有她一個人牽她,她害怕。
阮陶想等的就是她這句話。
鍾媽一來一回的時間不會長,但做這件事足夠了。
阮陶蹲下,認真道,“自己可以走的,眼下是我牽著你,往後,你可能不需要我牽。未來的路很長,沒有任何一個人會一直陪著你,或是牽你的手走一輩子,你要學會自己牽自己。”
傅芣苢“看”她。
雖然看不見,但她能感受她的目光在哪裏。
“我就在你旁邊,如果跌倒,就自己站起來,如果站不起來,就伸手,我扶你。你要學會的第一件事——跌倒並不可怕。”.
傅芣苢指尖微滯。
“看得見的人也會跌倒,比比皆是。隻是他們跌倒了,就站起來,繼續走;如果摔疼了,就歇一會兒,歇好了繼續走。你不用時刻告訴自己,你與旁人不同,至少在跌倒和站起來這件事上,你沒有與任何人不同。隻是別人告訴你,千萬別摔,但你總要試一試,是不是少一個人牽你,天就塌了,或者,可以感受到另一側的空氣……”
阮陶牽著她起身,傅芣苢微微皺眉。
最難的是邁出第一步。
但邁出了,第二步也就沒那麽難了。
*
等寧媽折回,遠遠望了望,既沒看到夫人,三小姐,也沒看到鍾媽。
寧媽快步。
但剛進院子,就見到三小姐在嚐試著鬆開夫人的手,“我試試?”
阮陶頷首。
傅芣苢小心翼翼,邁出第一步,然後朝著阮陶嘴角笑意浮起。
阮陶環臂,溫和道,“是不是,也不是那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