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兩日後的上午,向斐親自護送兩位女客來到香茹這裏,聽到桂花來報人來了,香茹迎出街門,隻掃了一眼在柏安的攙扶下下車來的母女,隨即目光就落在了騎棗紅馬立在車旁的向斐身上,嫩草綠繡暗紋花樣的袍子內露白色中褲、紮墨綠色腰帶、掛白玉佩香囊等物,居高臨下唇邊含笑,美目流轉,風流天成。
街上來來往往的路人無不往他身上打量,好些姑娘半含羞的低頭走過又不舍地回頭再望一眼,而年紀大些的大嫂大娘則看得最是沒有顧忌,再看向斐,他表情坦然淡定,似是早就習慣無任何不適。
香茹真想再吹聲口哨以讚美自己的眼福,又怕驚擾了這滿街的路人,況且要是向斐反應過來,弄得日後沒有眼福了豈不遺憾。
向斐早就發現香茹一直在望著自己瞧,別人都偷著瞧,就她大大方方地瞧,瞧就瞧吧還笑得那麽古怪,好像在算計什麽似的,弄得向斐也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笑。
香茹純粹是欣賞美色,而且她也沒盯著瞧太久,那兩母女都從車上下來後,香茹就收回了放在向斐的身上的目光,轉投在這對母女身上,而向斐也終於下馬過來,給雙方互做介紹。
“嬸子,這位就是何醫婆何香茹姑娘。何姑娘,嬸子娘家姓吳,你叫她吳嬸就好了,這是她女兒段菲兒。”
“原來二位就是吳嬸和菲兒姑娘啊,真好,可把你們盼來了,快裏邊請,我們到屋裏說話,讓他們去搬行李。斐少爺也進來一起喝杯茶吧。”
香茹笑得熱情,一手牽吳嬸一手牽段菲兒回了院裏,向斐走在吳嬸身旁,說說笑笑地往客廳走去。街門口,柏安小傑他們進進出出的搬著行李,丫頭們則立刻準備茶水。
吳嬸和女兒皆是一身粗布素服,素麵朝天,身上沒有一件飾物,打扮得與貧民並無二致,神情憔悴,走路都習慣性地低著頭,縮著雙肩,完全一副膽小不安的模樣。
香茹給客人們介紹這院中格局的時候,吳嬸還會應兩聲,段菲兒是一聲不吭,沉默安靜,她的手溫比她母親要冷,而她走路姿勢可知是左腳殘疾,為了配合她的步伐,香茹跟著放慢腳步,四人慢慢踱回客廳。
主客落座後,一邊喝茶一邊隨意聊天,主要是香茹在說,向斐負責插科打諢調節氣氛,吳嬸應和,段菲兒始終沉默。
香茹要說的主要是她這裏作息習慣,平常人家慣常的作息在這裏不行,除了早飯能準時外,其它兩餐都要延後,要是一時適應不了可以在正餐時間去前麵吃。
吳嬸連聲道謝,又道不必麻煩,跟大家一塊就行了,沒什麽不能適應的。
既然客人都這樣說了,香茹也就不再堅持,笑笑間就把話題轉移到了吳嬸母女身上,詢問她們日後生活的打算。
“這個我們早就想好了,托了人跟城裏的繡坊聯係過,有繡坊看中我們娘倆的手藝,願意給我們活幹,一個月下來賺的錢足夠吃飯。”吳嬸溫言細語地談道。
“哦,那還不錯。早就聯係好的?”
“是的,早就聯係好的,就為了防備今天的變故。隻是那時還在段家,接不了私活,也不知道夫人會用什麽手段,那天出殯大家被拋棄在路邊,有能力的早有準備倒是不慌不忙,沒孩子的也無所謂,就是那些孩子還小和沒有能力的女人最可憐,坐在路邊哭作一團。”
“你們出殯時就沒人想到帶些錢以防萬一?”沒一個想到帶錢的香茹可不信,“段家內鬥了這麽久,又都不是小孩子了,一點防備都沒有?”
“姑娘說的是,是有人身上帶錢了,可隨身又能帶多少錢呢,大家主要的家當還留在段家,況且也沒人想到夫人會在出殯回程的半路上把我們拋下。早有準備的自然不愁,沒有帶錢又無能力早做準備的,那個時候除了哭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嗯,拋棄你們總比把你們交人牙子帶走的強了。好了,事已過去,咱們就不再提了,吳嬸和菲兒姑娘安心在我這裏住下吧,正好你們也幫我指點一下底下丫頭們的女紅,能接到繡坊的活,想必吳嬸與菲兒姑娘的繡活一定不錯。”
“姑娘客氣了,姑娘幫了我們,這都是應該的。”
這時,三妮進來稟報,說吳嬸她們的行李都搬到房間去了,香茹順勢結束談話,讓吳嬸與段菲兒回屋整理。
“吳嬸,菲兒姑娘,你們就先回屋把行李整理好,中午就到前麵吃午飯。斐少爺,您不著急走吧?”
“不急不急,我今天沒事。”
“怎麽樣,吳嬸,中午就讓斐少爺陪您母女一起在前麵吃午飯,我中午要在廚房照應,就不陪你們了,晚上等打了烊我們再一起喝一杯。”
“姑娘太客氣了,我們真不敢當,您隻管忙您的,我們跟著丫頭們一起就行了。”
“那可不行,你們是斐少爺送來的客人,又要在我這裏長住,我理當照顧好你們。好了,就這麽說了,晚上我再給二位接風,現在你們就先回屋休息吧,一大早起來到這會兒也累了。”
桂花適時從香茹身後走出來,領吳嬸與段菲兒出去。
隔著敞開的房門,看到那母女二人下了月台到了院裏,香茹才衝向斐勾勾手指,“那個段菲兒不是啞巴吧?一聲不出。”
“當然不是,說是自小如此,深居簡出,除了母親和兄長,不怎麽跟別人接觸,沒事就喜歡在屋裏繡花,練出一手好繡活。隻是這次事發突然,家當都落在段家,一件都沒帶出來,不然也好叫你點評點評,聽說你的繡活不錯。”
“我可不敢當,她能接到繡坊的活就已說明她的水平,不需要別人點評,靠這手藝她足以養活自己,不需要別人過多操心。”
“怎麽不操心,吳嬸一提起她女兒的腿腳就後悔,當年為什麽沒堅持給女兒治病,如今耽誤女兒一生,女兒嫁不掉成了她的一塊心病。”
“那有什麽辦法,事情都已經發生,而且過去這麽多年,總不能打斷她的腿重新接過吧?哪個大夫敢保證這麽做就一定能養好,與其想那些不可改變的現實,不如好好想想怎麽過好以後的生活,人生幾十年,說快也快,說慢也慢。”
“你這樣說是沒錯,但一樣米養百樣人,你能這樣想得開,人家卻不一定,就由著她去吧。”向斐明顯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端杯喝茶。
“隻要她別把話題扯我身上,我自由著她去。”
“嗯?”向斐一口茶下肚才反應過來,可這話茬他更不好接,眨巴幾下眼睛,淡定地“哦”了一聲,繼續喝茶。
香茹也懶得再坐在這裏無話找話,剛想起身去書房看會兒書,正好掌櫃過來送昨日的流水賬目,把算出來的幾個數字報給香茹,向斐也跟著順便聽聽。
香茹記下數字,讓掌櫃回前麵準備今日營業,再招呼向斐自便,她就起身去了書房,抓緊時間把數字畫成柱狀圖。
向斐無所事事地在客廳坐著無聊,又見書房門未關,就溜達過去,還不讓柏安等人打擾,就那麽倚著房門看香茹拿著炭筆和尺子在紙上畫著奇怪的線條。
香茹畫完單日經營圖,又畫月度經營圖,那是一張很大的白紙,畫了一個很大的坐標,軸為日期,Y軸為營業額,香茹仔細地用尺子比劃著在紙上找到相應的點,輕輕地塗成一個黑點,再與前日的數據相連,做成帶數據標記的折線圖。
向斐看著有趣,不知不覺就。走近到了桌前仔細看,香茹畫圖畫得認真,也沒察覺到身邊多了一個人,就那麽一直低著頭換紙畫圖,直到她畫完了所有的圖表才抬起頭來,突然看到向斐的臉,嚇她一大跳。
“哇,你什麽時候進來的?也不吭一聲。”
“我站這好半天了,你畫什麽呢,那麽認真。”向斐根本沒理會自己嚇到人這件事,繞過桌子來到香茹這邊,認真地看她畫的圖表,盡管他看不懂坐標軸和那些阿拉伯數字,但那曲曲折折的線條代表什麽意思任何智商正常的人都能明白。
“我畫給自己看的經營情況的統計表。”香茹含糊帶過,她不知道怎麽去解釋這些東西。
“你從哪學來的?怪新鮮的,從來沒見別人這麽畫過。”
“我自己琢磨出來的,隻有我看得懂,你要見過別人這麽畫過才是怪事呢。”要真有別人也畫過個圖,香茹一定要想方設法的認識一下,看是不是同是穿越淪落人。
“哦,這樣啊。”向斐認真地研究著那張折線圖,軸上標出了整個月的日期,就算不懂阿拉伯數字,多看幾眼,也就能明白這些符號的含意,並與他所知道的常識聯係起來。
“這些奇怪符號是數字吧?你從哪得到的靈感,這後麵的數字排列有什麽講究沒?”
“從算盤上學到的,個十百千萬,一樣一樣的,算盤上怎麽看數字,這紙上就怎麽看數字。”這個真不是胡謅。
向斐饒有興趣地點點頭,目光還放在紙上沒有挪開。香茹猜測這家夥恐怕是要把這十個數字全記下來偷學了去。
向斐把這些奇怪符號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腦海中能清晰地勾畫出全部數字,才心滿意足地直起身子,把圖紙還給香茹。
在他看來,香茹這奇怪的圖表一點都不奇怪,因為各行各業的行當圈子裏都有專屬的密碼文字,生意人為了各種原因多多少少都有一套簡單便捷的記錄方式,有的傳播範圍較廣被很多人學到,比如速記就是其中之一,沒學過速記法的看那些符號都是天書,而有的就僅限於圈子裏流傳。
至於何香茹這個除了她自己外就無人懂得,不過畫成圖表之後的確是直觀了很多,每個月的經營情況如何在表上一目了然,等年底再翻出來做全年經營統計的時候還是個很好用的資料。
“嗬嗬,有點意思。”向斐摸著下巴,數字的規律他已經記下,圖表上那兩道畫滿記號的大十字他也記在心裏,盤算著回去自己也畫一個試試看。
香茹微微聳了聳肩,毫不在意,在聰明人麵前還是大方些對彼此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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