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天氣漸晚,秦蔚潭也折騰了一天,不一會打起了瞌睡,在長慶公主懷中睡著了。
長慶公主這才起身,看著兒子熟睡中稚氣的小臉,慈愛的吻了吻額頭才輕輕走了出來。
已是深秋,院中落葉被風吹的嘩嘩滾動,長慶公主掩了門,剛抬起步,看到院中背對她的高大身影,秦駙馬已不知對月站了多久。
長慶公主一咬牙,也不理他,堪堪從他身側而過。
手臂自然被抓住了,長慶公主怒聲:“放開!”她壓低了聲音,生怕屋內的兒子被吵醒。
秦駙馬歎氣鬆開了手,將手中的披風披到她肩上,柔聲道:“小心著涼。”
長慶公主心中有氣,不禁諷問:“你不用假惺惺裝好人,今天為何對蔚潭那麽嚴厲?”
秦駙馬思索半晌,才悠然開口:“總不能總嬌慣著他。”
“總嬌慣著他……當初還不是你?你說讓他自在長大,不要給他束縛,要怎麽鬧隨他去,現在又說什麽慣著他!”公主哼了一聲前走幾步,怒氣依然不止,“如今給他當頭一棒,你以為小孩子承受得了嗎?”
秦駙馬上前兩步扳住她的肩,讓公主與其對視,二人已離秦蔚潭的寢室遠了,不怕吵到兒子,秦駙馬的怨氣也燒了上來:“不錯,我是想讓他無憂無慮,難道要讓他跟朝中、宮中那些孩子似的從小就勾心鬥角泯滅人xing?哼,我的兒子不必受這樣的苦!”
“隻是他已經跟那些孩子們學壞了,沾染了不好的毛病,我得給他改過來,不然以後……”駙馬說到這裏停了一停,把聲音壓到不能再低,“以後出了京城,我怕他過不了尋常百姓的日子。”
說完見公主神情和緩,把她擁著走了幾步,駙馬府向來仆人不多,空蕩蕩的路上隻有他們兩個相擁漫步,恩愛非常。
“那個韓靜定是蔚潭小孩心xing一時圖新鮮,過不了幾天有了別的好玩事他也就不念叨了。”
“哎,但願吧。”在駙馬的軟話硬話勸說下公主這才舒著氣展開了眉,就怕兒子到時候犯傻想不開可就沒轍了。
夢中的秦蔚潭打了個滾,又把被子蹬了出去,渾然不知形式已是山雨欲來。
一睡睡到大天亮,閉著眼讓下人給他洗漱穿戴,又喂了飯,這才不情願的進了宮。
這兩天他一直記掛韓靜的事,也沒有心思和眾皇子鬧,抓著筆在紙上亂畫。今天課上吵嚷的很,秦蔚潭納悶怎麽沒聽到周大學士的咳嗽,其中一個皇子清著嗓子叫著:周大學士得了風寒,今天不來授課。
沒有了講課師傅這群孩子們猖狂著奔出殿外,各個跟放了風的犯人似的四處亂竄,急的那些太監邊喊邊追,好不熱鬧。
秦蔚潭筆下的“畫”已經成形,舉著自己的畫作得意的笑,邊笑邊點頭,眼角餘光瞥著端端正正挺在座位上的明非,挑釁的剜了他一眼。
身邊錦緞一揚,滿身金光的皇子又蹦到了他的桌子上,一把把畫搶了過去。
那華貴皇子看了半天才看出畫的兩人打架,覺得無趣索xing撇了畫趴到他旁邊:“逮老鼠去?”
秦蔚潭受不了他天天的華美囂張打扮,活像個活動的金元寶。把畫鋪在桌上,在被打倒的那個人旁畫了個箭頭,直指向不遠的明非。
三皇子韓業頓時大笑,把手中的玉扇子拍的啪啪直響,他笑不可支,揚聲道:“明非,蔚潭要跟你比武!”
明非本是認真讀書,這時回過頭來,衝皇子一示意,道:“明非願意切磋。”
“好啊,本皇子也想領教領教你的功夫。”
秦蔚潭恨韓業大嘴巴挑撥人的本事不小,敢情這兩個人都是早就練武的,明非自不必說,韓業天天拉著武師傅對打,自己則躲在一邊逗蛐蛐去了。
但他也不能示弱,隻好咬牙說:“本公子這兩天身體不好,等康複了再和你戰!”
韓業將臉湊近,一張俊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我怎麽沒見你身體不好?”
秦蔚潭一把將畫拍到他臉上,一個一個字擠出口:“不知道我昨天得風寒了麽!”
這倆人正鬧著,跑出去的皇子貴族子弟一下子又衝了進來,忙不迭的找了自己的位置坐好,把書頁翻到講習位置,臉上也換了一個個老實正經模樣。
書房裏鴉雀無聲,接著一聲尖細的太監聲音遠遠傳來,原來是皇帝的旨意到了。
宣旨的是皇上身邊的馮公公,旨意內容大概是周大學士得了急症,但課卻不能耽誤,皇帝特命雲公子來授課幾日,眾皇子公子要好生向學,將來成就棟梁之才,以慰朕心。
馮公公傳完聖旨,轉身對後麵一直靜默的人道:“雲公子,請吧。”說完退了出去。
孩子們方才沒注意這個人,這時才抬起頭打量,這一看還真吃驚不小。
因為站在前麵的不是一貫的白胡子老頭,也不是黑胡子大臣,而是個少年。
不錯,是個大不了他們幾歲的少年,孩子們不免有些不服氣,登時就有皇子竄了起來:“喂,你多大?”
“一十四歲。”雲公子微笑看他,一片波瀾不驚,他五官並不出采,但是拚在一起說不出的恰當合適自然俊美,好象偏是為這張臉生的,偏是為這個人生的,引的人不禁想直盯著他瞧。
不過最特別的還是他的眼睛,眼尾微垂,有些──不祥。
方才那發問的皇子被他坦然一答撓著頭諾諾:“跟我一般大。”
雲公子掃視眾人,已換了認真模樣,點頭道:“不錯,皇上命我來是看中我與大家年紀相差不多,能共同讀史學經,若哪裏講的偏頗疏漏盡管指出,照水定虛心改過。”
“照水擔不起師傅二字,大家可直稱我名諱。”
雲公子說完,在紙上寫下“雲照水”三個字,字體流暢貫通,行雲流水,當真對的起他的名字。當然那時候孩子們大都不懂得欣賞,隻是認為看著舒服罷了。
秦蔚潭早支起胳膊打起了盹,對他來說誰當師傅還不是一個樣,他照樣當他的清閑公子,誰也礙不著他。
雲照水已經在授課,起先孩子們還是抱著看戲的態度,這少年能有幾滴墨水?當他是糊弄人,但雲照水一開口講學大家就不自覺跟著他的內容走了。
好象當中牽了一條線,線的這頭是雲照水,那頭是聽課的眾人,順著這條線一步步向他靠近。
這與以往的師傅夫子大不相同,錦衣韓業不屑,心道:還不是因為你知道大夥最關心什麽?雖然脫離了古板但實際上的東西卻授的少了呀,說到底和師傅們是一樣的,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呢,那群傻子還跟見了寶似的聽的認真。正想著,回頭瞅瞅課上最不認真的貴公子,那位早已經哈欠連天了。
雲照水已經踱到秦蔚潭桌邊,秦蔚潭見他遲遲不走,索xing轉了個身後腦勺對著他繼續自己的神遊。
過了會身邊香氣漸遠,秦蔚潭莫名有些失落,心中惱惱:男子漢用什麽熏香,差點熏死我!這才發現肘邊有一紙條,他大字不識幾個,哪知道這人寫的什麽,又要惱怒,但紙條上的“下學”二子他是再熟悉不過,想是新師傅下學後要“教導”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