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半倚樓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韓烽命人趕往祖門鎮,全部殺掉不留活口。從下旨起他就靜靜坐在書房裏,一直坐到晚上。這次叛亂讓他幾天

幾夜沒得休息,連馮遠都替他的身體擔心。

“皇上,回寢殿吧。”

“出去,別打攪朕。”韓烽想自己一個人待著,讓馮遠退下。“把香燃上。”

馮遠刻意在熏爐裏多添了兩片香,小心翼翼退了出去。

熏香徐徐燃起,香氣不一會就充斥書房裏的每個角落,這是從異域進獻上來的奇香,濃鬱的香味讓習慣了淡雅

的許國人接受不了,但卻相反得到了皇帝韓烽的偏愛。韓烽貪婪地享受這種濃密的近乎囧囧的味道──

囧囧,最應該適合這種氣氛。

沈迷歸結於放縱,是心出現了異動,朕要掌控不安定的心,讓它做到屈服於自己的意誌。

也讓朕進行最後一次狂歡,然後把這些惱人的東西統統撕碎!皇帝驀地一睜眼,書房裏猛然響起沈重的悶裂聲。

“皇上,皇上……”馮遠推門闖進來,眼前的皇帝提著劍站在那裏,猶如戰場上無人能敵的神將,巨大的銅爐在腳底下裂成兩半,湮滅了青煙。

“追加朕的口諭,朕要雲照水活著。”

秦朗果然躲藏在祖門鎮,不過失望的是亂黨已鳥獸散盡,祖門鎮隻發現了秦朗夫婦和雲照水,三人並無絲毫防

備,。

追加諭旨的錦衣衛快馬加鞭趕到時,雲照水費力的拖住秦朗與長慶公主的屍體退到屋內燃起了火,風助火勢,

不一會就吞噬了整個茅草屋,大火映襯著兵士們肆意而笑的臉孔,看雲照水如何燒成灰燼。

錦衣衛甩了馬沖進火裏將奄奄一熄的雲照水扛了出來。雲照水邊咳嗽邊往火裏爬,秦伯伯,公主,還有我

娘……我娘的骨灰都在裏麵,我要跟他們一起。

錦衣衛一掌將人劈暈。旁邊士兵“呸”往他身上吐了口唾沫:“留這個禍害幹嘛?”

錦衣衛上去啪啪啪一串脆響,一人給了他們一巴掌。

謠言早就隨著謀反事件迅速傳遍了大街小巷,將以前的謠傳補充的更加有理有據:皇帝身邊的雲照水果然是其

男寵,雲照水是雲封野的兒子,兒子被皇帝寵信,雲封野為何還要造反?原來雲封野叛心已久,派自己的兒子

勾引

皇帝,他則與駙馬私下裏密謀發動造反。

有人歎皇帝驕奢囧逸,有人罵雲照水禍國殃民。士兵們早已經恨透了雲照水,恨不得將其殺之而後快,以重震

皇帝的威名。

皇帝自然也對各種版本的謠言略有耳聞,種種說法,不外乎都把自己說成寵信奸佞,自己是個荒囧的皇帝。

韓烽自嘲,起碼不是荒囧無度。

殿內空空曠曠,韓烽在龍椅上不怒自威,下麵是莊嚴肅穆的大殿,每日朝臣們都在這裏奏秉國家大事,由他決

策應對方法。

整個許國的統治權利都握在自己手中,坐在這個龍椅上就代表了自己是至高無上的神。

皇帝,必然和百姓不一樣。皇帝能隨心所欲,但不能無止境的放任。

大殿的門開了,雲照水像往常那樣背對陽光走了進來。

少年經曆幾天的動蕩變的更加瘦弱,滿身狼狽地站到大殿正中,他的聲音總是柔柔的,如同平靜湖麵上漾起的

微波。

“我爹呢?”

皇帝緊緊盯住這個雖然離開幾天,自己卻覺得格外漫長的人,揚唇:“死了。”

殿裏的空氣隨著出口的這兩個字而凝重,仿佛結成了冰。

雲照水猛然抬起那雙總是垂下去的眼睛,第一次勇於直視皇帝。眼睛裏無論何時都像是要流淚,帶著哀傷。

“你騙我。”他不可置信的搖著頭,視線始終沒離開座位上的皇帝。“你答應過我!”他頓時吼了出來,絕望

憤恨的聲音逼近皇帝耳膜,少年眼裏有著太多的壓抑過後的瘋狂,他甚至想沖上去狠狠掐住對方的脖子質問

他,一

個皇帝怎麼能言而無信?!

韓烽冷笑,他確實答應過雲照水──

聽話,否則朕會要了你爹娘的命哦……皇帝半認真半開玩笑的在男孩耳邊威脅,這一招每試必靈,男孩聽到後

就會軟下身體任自己擺弄。

隻要你順從,朕就讓你爹娘平安的活著。

這是他們之間的交易,這個交易彼此遵循了六年。

“照水,你想的太簡單,”印象中照水從來沒有這樣憤怒過,韓烽對少年報以懶懶的笑,手順著龍椅的雕紋描

繪滑動,“你爹要是本本分分當他的內閣大臣朕絕不會殺他。可是他居然造反,你說朕還會放過他嗎?”

“況且你不是跑了嗎?你不是也違背了我們之間的約定嗎?”

殿上的少年隱瞞不住心裏的失望與悲哀,他為什麼還存了奢望,奢望著也許皇帝會看在父親為國效勞十多年的

情麵上,甚至看在自己小心翼翼從不反抗的情麵上留父親一命。

造反,是被眼前的人逼的實在沒有退路才做出的決定。

如果皇帝一開始就信任秦伯伯,不處心積慮加害那些招安來朝的叔叔伯伯,就不會使父親左右為難,更不會造

成現在的慘劇。

“你從來就不信任任何人,不管別人怎麼臣服,你總是不信……”幾年的相處讓少年看清了皇帝的真麵目。

“照水,你的臣服指什麼?如果真的臣服,秦朗會來殺朕?雲封野會在最後關頭出動北軍?你會忙不迭的逃離

朕身邊?”

少年不說話,他更清楚皇帝的自負,惟我獨尊的固執。自負的把原因歸結到別人身上,固執的堅持己見。

皇帝把他帶在身邊六年,怎麼會不知道他現在的想法,沒關係,朕慢慢給你解釋。

“知道朕最在意的是什麼嗎?”龍椅上的盤旋著的金龍睥睨四方,昭顯著霸氣,讓韓烽愛不釋手,“朕最在意

這把椅子。”

“為了能穩穩坐在這裏,朕什麼人都能殺。即使殺錯了,朕也絕不後悔。”

“當年對冶國的那次偷襲成功讓朕很佩服你爹的才能,他確實是個人才,否則朕也不會讓他演練北軍。”皇帝

想起了以前的舊事,“可他的缺點是太優柔寡斷,朕要的是絕對的服從。你看,他終究沒有經受住朕的考驗,

所以

朕不後悔殺他。”

“我爹從來不是個優柔寡斷的人,那隻是在你麵前的表象。”自己小的時候,爹總是隨秦伯伯他們猜拳鬥酒,

縱恣豪放。“是你把我爹逼成了那樣。”

“哦?那麼你呢?”皇帝一步步向他逼近,巨大的壓迫感襲來,好似凶猛的野獸,“你不會也想告訴朕站在朕

麵前的不是本來的你吧?你想否認在朕身下承歡的你麼?”

韓烽抓起他的下巴,逼迫少年與之對視:“你已經髒了,再怎麼逃避也沒用,這就是事實!”

“是朕把你天生的囧蕩的一麵挖掘出來,那個在**隻會勾引人的就是你。”皇帝得意的看著自己的話語又對

少年產生巨大影響,少年難以接受這些話,閃躲著搖頭。

“那個自小被秦蔚潭追著打的沒用孩子也是你,”皇帝抓住他的肩膀,雲照水在他麵前就如待宰的羔羊般渺小

不堪一擊,“這是你給我的表象?恩?被逼出來的?朕看是有人幫你現出了原形!”

“你這個囧蕩,懦弱,隻知道逃避的人,還真的以為自己有多聰明幹淨?聰明到能數落朕了?!”皇帝惡毒的

話語像鋼針一樣穿進雲照水的身體,讓他自我厭惡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