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
接下來的日子新法推行的還算順利,漸漸接近年關,戰場上終於傳來好消息,皇帝韓業親自指揮上陣,經過周密探察,終於發現了陳元賀偷進的部隊,雙方在歧山進行了激烈的戰鬥,許國軍隊因為皇帝指揮得力,大敗進犯軍隊,陳元賀倉皇而逃。皇帝韓業立即派人圍追堵截,終於活捉到了陳元賀。
那些追到前線的官員終於鬆了一口氣,趕緊護送著皇帝陛下風風光光的回京來了。
為了趕在年前回京,大軍未做任何停留,韓業經過這次戰役,渾身多了王者的氣度,帶著勝利者的笑容一路接受著百姓的膜拜,現在的他讓眾人刮目相看,再也不是隻知道享樂的皇帝了。
囚車中的陳元賀儼然成了焦點,被押在了高頭大馬的韓業後麵,引來百姓唾罵,韓業更為得意。
軍隊行到上京,遠遠的看到黑壓壓一片人頭,原來百官早就得到信息,紛紛出來恭迎皇帝回朝。
百官看到皇帝歸來,恭敬地一抬眼,有的差點背過氣去,韓業依然是一身戰袍,袍上還帶著戰鬥的血跡,但臉上多了一道深深的傷疤,從右臉斜劃了過去。
有的官員張大了嘴,驚的忘記了跪在城門外的目的。
韓業倒一點也不在乎,相反把這當成了自己炫耀的標誌,騎在馬背上一抬手,讓眾人平身。
可是官員們一個都不起來,韓業一皺眉,命人先將犯人押進天牢,自己則留在城門外耐心對付那些大臣。
大臣們早就擬好了奏折,一份份呈了上來,韓業下了馬,從那一堆折子裏隨便抽了一道,眼睛一掃就知道了大概,果然不出所料。又陸續看了幾道,折子的內容都是一致的:參劾秦蔚潭。
折子上的理由倒也充分,秦侍郎利用新法煽動百姓誣告官員,蓄意陷害。
韓業托起了下巴,看著那些大冷天跪在地上的官員,把事先的計劃講了出來。
“秦侍郎擅用職權,朕一定會嚴懲,還眾愛卿一個清白,但當下確實有百姓對愛卿們有不少誤會,依朕之意,眾愛卿可到各個州縣任職,多加曆練,朕為愛卿加雙倍薪俸,但每年要向朕呈報所轄地域情況,成績顯著者回朝做官,屆時百姓也會歡迎,眾愛卿以為如何?”
大家被皇帝的話噎的一個字都吐不出,這才知道皇上是要大換血,好日子終於到頭了,紛紛淚流滿麵,痛哭不止。的2d
韓業是擠不出眼淚的,也隻好悲天憫人地直歎息。
這君臣情深的畫麵一直延續到傍晚,百官還心有一絲希望,希望皇帝能念在多年為國的份上讓他們留在京城,但韓業隻指定了幾個重臣,大多數都沒逃過這次外調。
天色漸晚,韓業早就不耐煩了,正扶起一個老淚縱橫的大臣,就見有個太監從城裏急急忙忙地跑了出來,邊跑邊喊:“皇上,皇上——”
韓業咳了一聲,背過手去,沉聲道:“什麽事?”
那太監趕緊奔了過來,喘著氣稟報:“陳元賀……他……死了!”
“什麽?!”韓業一聽拽過他的領子,“你說陳元賀死了?!”
太監連忙點頭,皇帝甩開他一腳踏上馬匆匆奔往城內的天牢去了。
大臣們麵麵相覷,不知道隻有半天功夫怎麽人就死了,趕緊問那報信的太監:“他怎麽死的?有誰進過天牢?”
太監被皇帝的軍隊甩在了後麵,咳著呼進去的煙塵哆哆嗦嗦道:“隻有秦侍郎……早就在天牢那候著了……人進去他就進去了,等秦侍郎一走,人就死了。”
“秦侍郎?他殺陳元賀?怎麽可能?”眾人更是詫異。
傍晚的風刮得最強,呼嘯著鑽進大街小巷。
雲照水進屋的時候,風幾乎把紅燭吹熄了,一雙手及時護住了將熄的蠟燭。雲照水關上門,北風被擋在了門外。
紅燭映在那隻粗糙的手上,勾畫出了明晰的線條。
秦蔚潭收回了手,眼睛還停留在那對流淚的紅蠟燭上。
“你回來了……”
雲照水沒有回答,對方的衣著讓他一時難以適應。
秦蔚潭笑了笑,接著問道:“有沒有見到韓業?有沒有參我一本?……你的參奏抵的上十個百個大臣……”
麵前鮮紅的吉服格外刺眼,雲照水攥緊了拳頭,都不知道自己的聲音已經發顫:“為什麽要殺陳元賀?!”
秦蔚潭站了起來,一身喜服的他卻並未給人帶來半分喜慶之意,他依然揚著神秘的笑容,頑皮似的擠了擠眼:“自然是為了把你和袁旭拆開……”他伸出雙手,兩隻食指在空中交叉,然後迅速地劃開,“離得遠遠的,讓你們倆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在一起……哈哈,哈哈哈哈——”笑的太過猖狂,以至於緩不過氣來,嗆得自己背過雲照水不停地咳嗽。
“咳咳——這下袁旭要代替他哥哥的位置了,你去找他也沒用……你們不可能了……咳咳……”秦蔚潭擦幹嘴上的腥甜,將滿是**的手掌藏於袖中,這才緩緩回過頭來。
兩個人隔著一對紅燭,彼此凝視著。
秦蔚潭從對方眼睛中看到了憎惡和憤怒,那雙一直清明的眼睛,因為自己的舉動而染上了濃濃的墨色。
“你恨我吧?……想讓我死……那我就去死,我會如你的願……”心口上那道疤又在疼了,這幾乎成了他的老毛病,時不時都要犯上一回,秦蔚潭彎著腰一步步繞過燭台,停在了雲照水的麵前。
雲照水看著這樣的他,已經不知道該拿他怎麽辦才好,或者已經不需要拿他怎麽辦了,因為外麵響起了士兵的腳步聲,他無數次告訴自己的,提醒過自己的,自己的目的……終於要達成了。
“照水……”秦蔚潭的臉在自己麵前放大,那張臉笑起來嘴角中是帶著迷人弧度,這個時候卻認真地在自己眼裏找尋,“你眼裏有我麽?……我怎麽一直找不到……不對,我看見了,都是我,都是我……”秦蔚潭就這樣笑了起來,頗像一個長不大的孩子,當看到對方眼睛裏隻映有自己的時候,他感到格外欣喜,整個人都變得神采飛揚,好象沒有比這更令他高興的事。
雲照水狠狠盯住對方,決絕地閉上了雙眼,拒絕再睜開。就他眼睛閉上的那一時刻,秦蔚潭僵住了笑容,淚唰地就下來了,他費力地想接著笑,嘴角扯了扯,忽然張開雙臂將對方死死攬入自己懷抱。
雲照水沒有掙紮,他任憑對方動作,既不反抗也不服從,隻是警覺地聽著遠近的腳步聲,還有士兵的吆喝。
秦府已經被包圍了。
秦蔚潭因為變法一事得罪了許國大小官員,那些官員需要另找庇護傘了,既然秦蔚潭已經不再為他們謀得利益,隻好換成別人代替,這已經形成了一成不變的規則,誰也逃不脫。
秦蔚潭就想這樣一直沉浸下去,抱著最重要的人,這是自己最大的滿足。
十年……
十年的光yin……被白白浪費了。
在那些日日夜夜,想著逃離的日子,從來也沒有想過……原來,相處的每時每刻,都是那麽難得……
“照水,變法成功了……我也死了……你就好好地過日子吧,自在地活著,或者……找個照顧你的人……一輩子和你不分離的,不會傷害你……”秦蔚潭的話斷斷續續,不知道對方有沒有聽到,但自己還在不受控製地念叨著,“等我死了,你也不要恨我了……我不值得你去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