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藕香殘玉簟秋(一)

等到車裏拐了一角，她生活的地方和她熟悉的家人身影都被隱匿起來的時候，久久許淼淼才放下簾子。

這車裏的布置也是極為講究，坐榻上鋪上了青緞靠背坐褥，腳下也鋪了柔軟的雪白的羊毛毯。車裏麵四周也蒙上了百花香草圖，搭著一張小梨木矮桌，放著一個海棠花式雕漆填金的小茶盤和一個成窯五彩泥金小蓋鍾。一側則是擱置著一個青花彩釉的瓷造茶壺，裏麵沏好了六安茶來。

紅鸞和茗瑤瞧見她眉宇間的一抹黯然，看了眼彼此，還是紅鸞開口說道，“小姐不用難過，劉姑娘和你情誼深厚，定不會忘了你的。”

許淼淼抬眸看了她們一眼，回答道，“我早知道阿曦不會來，隻是未曾想到自己還是會這麽難過罷了。胸口也是悶悶的，鬱氣疏解不開。”

“不如我給小姐沏茶。”茗瑤說完就從長靠上傾身，手才握著壺把車子就突然停下來了。

“怎麽回事？”茗瑤的眉峰一聳，有些不悅。紅鸞挑起簾子的一角，見到外麵的人一時驚訝地合不攏嘴來。她急忙放下簾子對許淼淼說道，“小姐，是劉姑娘。”

許淼淼也是大驚，急切地站起身，卻忘了上麵有頂子，硬生生撞了個正著。也顧不得揉了，直接一把撩開簾子。外麵的劉曦一身白色的紗衣，黑發隨意地用根木簪固定著，隻留下少許的一撮垂在臉頰。她也抬頭看著車上的許淼淼，臉上流淌著的盡是溫柔的笑意。

“淼淼，可是要聽我吹奏一曲？”看著許淼淼，劉曦慢慢問道。許淼淼的眼中水粼粼一片，還是堅定地點了點頭。劉曦也不扭捏，從寬大的雲袖中拿出一支通體碧綠的笛子來，慢慢放到了唇邊。

隻聽到曲音婉轉，清越動人。如同深夜中的清輝寂寥，如同湖畔的一枝青荷嬌柔，如同山間泉水的汩汩之聲。她站在那裏，身姿卓絕，明明生得平凡的外貌卻有著謫仙一般出塵的氣質。

一曲終了，她慢慢放下笛子，臉上帶著柔和的笑意說道，“送君千裏，終須一別。淼淼，希望你我有生之年，還有機會能再見一麵。”

“一定會的。”縱使知道這樣的事幾乎不可能，許淼淼也願意在這個時候騙自己。

厚重的車簾終於又慢慢放下，車輪滾動的聲音再一次響起。劉曦靜靜地站在那裏，注視著許淼淼乘坐的馬車漸行漸遠。

差不多過了半個時辰的時候，她們乘坐著的車已經駛進了崇德門。又約摸過了一盞茶的時間，行車的聲音忽然停了下來，外麵傳來宦官尖細的嗓音，“請小主下車。”

茗瑤先下了車，手伸在外麵，紅鸞一邊掀起轎簾，許淼淼的手放在她手上。等到許淼淼穩穩當當地站在地上，那宦官碎步走了過來對她鞠了鞠身說道，“小主，宮裏有規定，到了這宣陽門就必須下車步行了。再往前幾步就有人專門為小主帶路，還請小主移步。”

“有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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