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應恨夜來霜（二）

第二日還昏昏沉沉睡著，恍恍惚惚間聽到了門吱呀打開的聲音，許淼淼微微睜開眼睛。卯時已經到了，因為一大早就要去覲見太後，所以也就站起來了。

坐在烏檀木雕花鏡前，許淼淼由著紅鸞為自己描眉。她本就眉型極長，素來喜歡畫遠山黛，又因為宮妝是罥煙眉，就換了過來。又揀選了一隻玳瑁簪別在烏黑秀麗的雲鬢，扶桑托著漆木托盤走到她身後。

許淼淼從鏡子裏看到她，露齒一笑，一邊戴好了翡翠耳飾，轉過頭看去。見到裏麵放著一支上好的羊脂白玉一筆壽字簪、一把珠光如流水的鎏金嵌南珠梳子和兩枝碧玉棱花雙合長簪，都是昨日太後漱妃等人賞賜的東西。

“修容可是不喜歡？”見到許淼淼沒有說話，扶桑開口問道。紅鸞輕笑一聲，代替她回答道，“主子哪裏是不喜歡，無非是見到這麽多，都看不過來了。”

“你又知道本宮的心思了，現在倒受了茗瑤的影響。本宮本指望著你將茗瑤帶回性子，沒料到就連你也變野了。”許淼淼亦是笑容滿麵。

隨後許淼淼就喚了扶桑去取她要的東西來，太後賞賜的三翅鶯羽珠釵，漱妃賞賜的枷楠香木珠和賢妃的臂釧，挨個兒都戴上了，誰也沒有得罪。

等到她出宮門的時候正是旭日東升，一縷一縷金黃色的陽光就好像是黃金衣上綿密的金線照耀在角樓上。此時杏花也開得荼蘼，好似宮妃臂間水紅色的挽臂紗，又好似丹青中潑墨渲染的一筆，無端的傾國傾城。

太後居住在永壽宮，乘著肩攆遠遠地就望見那邊連綿的宮殿，金色的，才是最襯得上皇家的色彩。在陽光的照射下，美得好像是九重天上玉帝的宮闕。

這樣的生活，和之前許淼淼在府中一早起來推開窗就看到茂林修竹，完全的不同。

如今，物非人也非了。

“落轎。”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永壽殿的門外，許淼淼從肩攆上走了下來。

殿門外早有一名穿著草青色宮衣的宮女端正站在那裏，見到許淼淼上前幾步，福身道，“修容請隨著奴婢來。”許淼淼微微頷首。進去後則見崇閣巍峨，層樓高起，麵麵琳宮合抱，迢迢複道縈紆；青鬆拂簷，玉欄繞砌，金輝獸麵，彩煥螭頭。比起昨日的明花殿，不知道還要富麗多少輩。

許淼淼看得驚奇，麵上還是維持著端莊得體的儀態。等到走到正殿前還沒有行禮，就聽到一道老嫗歡喜的話語，道，“剛才還念著呢，太後瞧瞧，許修容可不趕早就過來了？”

抬頭掠過，見到說話的人正是一名穿著古樸的老嬤嬤，她端著花梨木漆盤好似正要往外麵走。許淼淼急忙拾級而上，對老嬤嬤微微欠身就走到裏麵去了。見到太後坐在桌前，桌上放著幾碟小菜和湯粥，原來還未行早膳，不由得有些赧然，還是依著行禮。

太後今天的氣色非常好，昔日犀利的眉宇間多了幾分暖意。她穿了件杏黃金縷長裙，頭上插著幾隻珠簪，雍容華貴間又多了幾分歲月靜好的感覺。見到許淼淼的窘態，隨意地伸手招呼許淼淼過去。

剛才那老嬤嬤已經折了回來，在桌前添了一雙碗筷。

“淼淼今日倒是趕巧，嚐嚐看哀家讓人燉得血燕窩粥。明月，給許修容盛一碗。”太後同許淼淼說著，又微微側臉多老嬤嬤吩咐道，複而別過臉來，臉上滿是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