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憐流落江湖上(一)

就在這時候，底下的妃嬪中有一人站了出來，引來一陣低呼。許淼淼抬眸一看，就見到金白恩身姿娉婷地站在那裏，毫無懼意地望向賢妃同淑妃兩人。

“金婕妤有何事？”開口問著的是賢妃。

金白恩福了福身，抬頭目光似水，音似念奴道“回娘娘，臣妾想要唱上一曲。”

底下有人低低笑了兩聲，想來是覺得她的歌聲再動聽現在也是失寵了的緣故。許淼淼還以為按照金白恩的性子這時候恐怕會是怒顏相向，隻是沒想到她仍是筆直地挺著身，目光坦然地看著兩妃。

“金婕妤歌喉動人，先前本宮還念著想要婕妤唱上一曲又擔心婕妤不願意。如今金婕妤能主動提出來，當真是再好不過了。”賢妃在上麵說話，絲竹管弦之聲歇了下來。金白恩說了聲“謝娘娘成全”，雙手自然地疊放在腰側。五彩的宮燈落在她精致的眉眼上，她身上穿著的蝶練紗的荔枝紅襦裙上，石青的宮絛係出似柳腰肢，如墨青絲上珠玉閃爍，顯出不同於往昔她帶給人的驕橫而是嬌娜萬千。

見到她輕啟朱唇，清越的歌音從她嘴裏流瀉出來，唱著“流水泠泠，斷橋橫路梅枝亞。雪花飛下，渾似江南畫。白璧青錢，欲買春無價。歸來也，風吹平野，一點香隨馬”，正是點絳唇中的流水泠泠。

金白恩的歌聲仿佛流水淌過柔石泠泠作響，宛如風鈴敲在窗邊脆脆生花。如鳴佩環，又全然沒有冰泉冷澀之感。

聽著她的歌聲，眾人麵前仿佛都展開了這樣的一副畫麵：平川曠野，小橋流水，孤山梅花極盛，梅枝橫伸路上，相倚相交，若飛雪一般風情。最妙的自然是那句“一點香隨馬”，好像活生生地看到那馬兒踏進花叢，足上裹了踐踏著的花汁，那一瞬花枝顫動之景。

此曲應當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所謂的餘音繞梁說的正是這樣無可比擬的歌聲了吧。

不得不承認，雖然金白恩的性子是嬌橫了些，但是在聲樂上是極有天賦的。等到她一曲唱罷，芷容殿裏依舊是寂靜得很。

“金婕妤果真是聲比韓娥，一曲再簡單不過的曲子也能讓你唱出如此韻致，實在是難得。”看著下方垂眉而立的女子，賢妃的眼中有不平常的神色湧動著。

也聽到淑妃稱讚道，“金婕妤真是多才多藝，本宮想到月底的時候太後辦了家宴，不如到時就請金婕妤歌上一曲？”

金白恩款款一拜，眼波流轉，嘴角有若有若無的笑意，“多謝娘娘抬愛，臣妾必然會好生準備。”

又有人在那裏暗自豔羨，雖說是家宴，然而皇上也會在那裏。若是表現得好，是很容易吸引皇上注意的。也有人心裏打著小鼓，想著恐怕金白恩很快又會東山再起了。

而許淼淼隻是低著臉，桌案上的字已經消幹了，上好的楠木美麗有律的紋理落在視線裏。因為是低著頭，沒有人注意到她臉上的冷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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