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窗挽流風(二)

那嗓音低沉中略帶吵啞，將歌中那微微希冀、那深沉的挽意、那最後的失望，那悲涼的呼泣一一帶出，讓人身臨其境。

許淼淼似乎被這歌中的哀傷所感，抬手遮住一雙眼眸，深默半晌，才沉沉對同行的宮人吐聲，“走進去吧。”

走進內殿裏，見到鄴純仁麵前放置著一架三弦琴，因為午睡剛醒，穿了件月白的寢衣，頭上隻插了隻雲腳珍珠卷須簪。窗外的光影打在她的身上，投下一個美麗的剪影。

“竹馬簫如咽……”許淼淼慢慢開口，引得鄴純仁驚訝地轉過身來。

“蕭蕭如咽，鄴姐姐這麽哀傷嗎？”

鄴純仁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抬袖倒了杯茶水遞給許淼淼，“哪裏是什麽哀傷？不過是想到了唱上幾句，倒讓妹妹見笑了。”

許淼淼抬手接了茶杯，自動坐在牙板透雕葡萄紋飾的圓凳上，笑吟吟道，“鄴姐姐的確不應該哀傷的，如今鄴姐姐身子也養好了，又遷到了錦羅殿裏。妹妹今日來就是為鄴姐姐賀喬遷之喜的。”

鄴純仁似笑非笑，眼底沉靜如一汪深潭，“換了又如何，不換又如何？不過就是個棲身的地方罷了。”

或是覺得自己話語太過蕭索，她忙揚起笑臉，“上次聽說你回宜歡殿的路上發生了些意外，怎麽這麽大意？”

許淼淼毫不在意，“隻是些小事，無妨。”

“聽說妹妹承恩了，姐姐倒是要恭賀妹妹。不介意的話我就再唱一隻曲子，為妹妹慶賀，如何？”鄴純仁笑道。

“自當洗耳恭聽。”

鄴純仁手指撥在三弦琴上，又道，“這歌本來用琵琶彈唱最是好，不過因為新搬來，還未得及將我宮裏的舊物取來。隻能湊合了。”

她說完這話，輕攏慢撚，銀箏鏗然，又別有一番婉約。輕啟朱唇唱道：

“蘭葉春葳蕤，桂華秋皎潔。

欣欣此生意，自爾為佳節。

誰知林棲者，聞風坐相悅。

草木本有心，何求美人折？”

聽到她唱“草木本有心，何求美人折”的時候許淼淼麵上一燙，裝作無意地撫著手裏的茶盞。

等到一曲終了，空靈的驪歌還猶響在耳側。鄴純仁粲然一笑，“獻醜了。”

“姐姐此曲神韻，餘音繞梁三日不止。”許淼淼卻是真心誠意地讚著。

鄴純仁捋了寬大的衣袖，從三弦琴前站了起來，憑窗而立。窗外正是一片花色繁爛，風光正好，她的眼波卻是沉寂，見不到半分生機。

許淼淼看到了自個兒也起身，站在她身後，“不知道姐姐會不會奏簧？”

鄴純仁側過臉來看著她，神色有些驚疑，“會倒是會一些，隻是不精而已。”

“那姐姐可是願意同我合奏一曲？”

鄴純仁微蹙娥眉，“好自然是好，但是一時我的樂器也取不來。”

許淼淼笑道，“妹妹宮裏正好有，好在宜歡殿離姐姐這裏也不遠，這便差了宮人去取。”

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去取簧的宮人便已經回來了，同時還捧了根通體青碧的洞簫來。見到鄴純仁麵露不解，許淼淼拿起那蕭解釋道，“妹妹可不會簧，不過吹簫是略有習得的。不如姐姐奏一曲《月出》，妹妹吹一曲《小重山》，姐姐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