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雲易散琉璃脆(一)

正看著，見到一抹倩影出現在視線裏，正是淑妃了。今日的她穿了襟廣袖的明紫色宮裝，剪裁得體收腰曳地，暗金花紋盤旋其上，流暢縹緲，將鏡中人冰肌玉顏映的高華明豔，與平日在延熙宮的閑散迥然不同。

“見過娘娘。”許淼淼依禮矮身。淑妃走過來牽住她的手，示意她站起身來，“這裏真是為難你了，要你這麽早就過來。”

“娘娘哪裏的話，能為娘娘分憂，是臣妾的福氣。”許淼淼語音娓娓。

見到她溫順的樣子，淑妃很是欣然，攜著她一同往廳堂裏走去。旁進進出出的宮人見到她們，無聲地行禮之後才各自去做自己的事。

“你也看到了，正忙著呢。雖然說是家宴，可是皇上和太後都很是重視，聽說汝南王也要進宮來。”淑妃語氣輕柔地說道。因為她最後一句話，許淼淼微有疑竇，汝南王同葛明鈞的父親葛禺一直都戎守邊關，一般沒有宣召都不會回到京城來的。

淑妃雖然看到了她的疑惑，卻沒有再開口解釋，隻是抬手拿起了雲杉古樹根雕茶桌上一套紫砂八瓣瓜棱形茶具，似有親手沏茶之意。果見到她舀了茶水到茶杯之中，從封口玉瓷小壇裏取了茶葉出來。

“妹妹可是喜歡喝大紅袍？”她抬眸問道。

許淼淼笑了笑，“以前在孫才人那裏喝過，味道倒是不錯的。不過這樣的事，還是由臣妾來吧。”

淑妃柔柔地看了她一眼，複而專注於手上的動作，“隻是一件小事而已。妹妹要是不嫌棄本宮手法拙劣，就將就著吧。”

許淼淼登時惶恐，“娘娘這是說哪裏的話？臣妾見到娘娘的手藝可是爐火純青一樣的。”

淑妃莞爾一笑，“妹妹說話怎麽這麽好聽呢？也難怪皇上和太後都稱讚你。本宮也覺得日後你見到了皇後，皇後也會讚賞於你的。”

許淼淼笑對，“希望借娘娘的吉言才好。”

廳堂依著一側山岩，幕紗重重送著微風，半邊灑著點點枝葉斑駁的光影，清涼而幽靜。有清泉水不知來自何處，隨竹節相連引來近旁注入一個小小的白石淺潭，竹節隨水時而輕輕一落，水入石中其聲琤琮，如微風輕點瑤琴，襯得滿室靜謐。

這時候淑妃已經取過茶挾子用沸水將茶具一一熱燙洗淨，依次放置一旁，再用茶勺取了稍許茶葉傾於雪紙上略分粗細。素綠的茶葉襯著她修長瑩白的手指微動，茶葉悉窣，賞心悅目。許淼淼則是在一邊垂眸靜坐，看著她如詩如畫的動作。

又見到她取了茶中最粗者填在盞底，次用細末填於中層，稍粗之茶撒在其上，待茶入了茶甌，便提起一旁小火爐上燒著的執壺，抬手懸壺高衝，注水入甌。強勁的水流使茶葉在甌中轉動起來，熱力直透甌底，茶香散開，頓時溢滿了淨室一屋。

淑妃靜看著清水逸出甌口，手執茶筅將飄浮在茶湯表麵的泡沫輕柔擊拂幹淨，茶中色澤漸開，層層珠璣磊落，明淨生輝，一芽一葉一旗一槍，浮沉舒展光亮鮮活。她卻不急，用青花透亮的蓋子蓋在甌上，再提銚淋遍外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