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雲易散琉璃脆(二)

水氣沿著茶甌渺渺繚繞，稍會兒後淑妃方才放下執壺，素手挾住茶甌口沿，食指抵住甌蓋的鈕，在茶甌的口沿與蓋之間露出一條水縫，一個關公巡城，將茶水注入弧形排開的各個小茶盅，待茶水剩得稍許，再一點點滴到各杯中，使得茶色濃淡均勻。

許淼淼見她手法嫻熟，顯然不是第一次衝茶，心裏有些驚異。這時候淑妃已經將茶水渡到了茶杯裏，一手遞給了許淼淼。許淼淼接過來一看，觀杯中茶色橙黃明亮，聞茶之香氣飄溢馥鬱，輕雲淡生，華采煥然，輕啜一口，岩韻十足，齒頰留香，香高持久而不脫原茶桂花真味，忍不住開口讚道，“娘娘真是好手藝。”

“妹妹讚譽了，不過這是茶好，尤其還是水好。大紅袍本就講究三分茶七分水，這水清澈甘冽，滋味甜醇，才更添茶香。”淑妃微微一笑，婉約無比。

許淼淼頷首，“衝茶之水，山水為上，江河次之，井水為下，這道‘半日泉’的泉水，入茶的滋味算是上品。娘娘的水，的確是上上之好。”

淑妃目光微露詫異，“沒想到妹妹竟然也會懂這麽多，本宮莫不是班門弄斧了？”

許淼淼眸中水波盈動，恰如冰雪初融，春光明媚，“姐姐自謙了才是，妹妹才是班門弄斧。隻是這茶杯，也顯得與別處不同呢。”

那杯子說不得價值連城，卻雕的精巧，用了四塊水頭清透的綠翡琢成“梅、蘭、菊、竹”幾樣致的花色，玲瓏精巧賞心悅目。許淼淼手裏拿著的梅，淑妃手裏的是蘭，都是十分的靜。

淑妃抿嘴一笑，道，“這杯子可是本宮最心愛的，走到哪裏也不忘帶上，妹妹真是好眼光。”

廳堂裏淡淡薰著華櫻草的清香，有種安神的貴氣。加上周遭的安靜氣氛，越發地心平氣和起來。

又坐了一盞茶的時間，有宮人進來稟告東西已經置備得差不多，讓淑妃再出去審視一下。許淼淼也跟著淑妃同走了出去，見到薜荔藤蘿下設著矮桌案幾，高台上擺了一張檀木的長桌。庭燎燒空，香屑布地，火樹琪花，金窗玉檻。說不盡簾卷蝦須，毯鋪魚獺，鼎飄麝腦之香，屏列雉尾之扇。

在兩邊石欄上，皆係水晶玻璃各色風燈，點得如銀花雪浪；上麵柳、杏諸樹雖無花葉，然皆用通草、綢、綾、紙、絹依勢作成，粘於枝上的，每一株懸燈數盞。現在雖然還是白天，見到那斑斕的一片卻更是賞心悅目。

“娘娘再去別處看看吧。”宮人單手引了淑妃、許淼淼到另一邊的一條清河去。見得池中荷、荇、鳧、鷺之屬，亦皆係螺、蚌、羽毛之類作就的。諸燈上下吊設，係玻璃世界、珠寶乾坤。有幾艘富麗堂皇的船舫船上亦係各種精致盆景諸燈，珠簾繡幙，桂楫蘭橈，自不必說。

“本是家宴，想著要布置得簡單一些。不過想到皇上也請了各國驛站裏的使臣來，便少不得弄得華麗了一些。”淑妃似乎在擔心有些太過了，開口對許淼淼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