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心情更豔妝(五)

許淼淼舉起烏銀梅花壺斟了一杯蜜釀荔枝酒到茗瑤麵前的海棠凍石蕉葉裏，又給紅鸞摻滿，舉起自己的杯子道，豪氣萬丈道，“以茶代酒，先幹為盡。”

紅鸞無奈一笑，“那就舍命陪小姐了。”茗瑤也隨即端起酒杯來。

“上一次你不是說這個槐葉冷淘嗎？還有這個雞泥桃花魚，都嚐嚐看，味道是不是和你說的一樣好。”許淼淼給茗瑤放了一塊魚肉到她碗裏。茗瑤不知道想起了什麽，眼中噙滿了淚水，還是微笑著把魚肉放進嘴裏。隨後一笑，眼淚順著流了下來，“很好吃。”說完，自己給自己倒上滿滿一杯酒，一飲而盡。

“還有你，和我在一起這麽久了，我也不知道你的喜好。姑且認為你是喜歡這個青筍香蕈燉肉。”許淼淼扭頭也給紅鸞夾了一塊肉放到紅鸞的青花瓷小碗裏。紅鸞比茗瑤沉穩許多，隻是笑言，“多謝小姐。”然而細看，她的眼底也是有淚花閃爍。

“上一次我們都有提到，你父親很快就能沉冤得雪。你告訴我說不想恢複自己的身份，想要一直在宮裏陪著我，”許淼淼的眼圈也是泛紅，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可是你也看到了，在這宮裏，你們稍有不慎就會喪命。”

茗瑤的動作頓了下來，紅鸞也似乎猜出來了她想要說什麽。

“我本來想到腹中的孩子生下來再把你們送出宮的，一是因為我想你們先見見一他，而是我實在是不能沒有你們，便私心地把分別的時間一直推後，可是前夜……”許淼淼失控地掉下眼淚，連忙用手被擦幹淨，咬唇想了片刻後才繼續說道，“前夜我看到入雲橫死，我就知道，應該送你們出去了。”

“小姐。”茗瑤的眼淚怎麽止也止不掉。紅鸞高高地抬起頭，想要把眼淚逼回去。

許淼淼點頭，“我知道你們肯定不願意出宮……”

茗瑤把手中的烏木三鑲銀箸放下，直視許淼淼堅決道，“小姐，我不會離開的。”

“茗瑤，”許淼淼伸手，為她整理了鬢角的那朵白花道，“你自幼與我生活在一起，與我情同姐妹。我未進宮之前，你陪我一起做了很多事情。”

“小姐。”茗瑤抓住她的手，滾燙的眼淚滑到許淼淼的手背上，她低低哭泣道，“你今日說這麽多，就是要趕我和紅鸞姐姐走嗎？”

許淼淼搖頭，“你又何必說這樣傷刺你也傷刺我的話？你知道的，你的性子太直，根本不適合留在宮裏生活。這次如果不是我和紅鸞警惕的話，你隻怕命已休矣。茗瑤，我和你一起生活了十餘載，你的性子我再清楚不過了。若你是擔心入雲的仇沒報，你放心，我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不是，我會改的。”茗瑤哭得打起嗝來。

“不用改，你現在就很好。”許淼淼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撫。後來輕輕抽出自己的手，轉身看著紅鸞。

“小姐，你不用多說，紅鸞早已經說過了，絕對不會離開你的。”紅鸞先她一步開口。

許淼淼心裏感動，她是何德何能，竟然能有這麽兩個有情有義的丫頭？

“紅鸞，你先聽我把話講完，好嗎？”她低聲祈求著。紅鸞硬著心腸別開臉不看她，口中卻是道，“小姐為何不替肚子裏的孩子考慮，如果把我和茗瑤都弄走了，他怎麽辦？小姐真的有把握這個孩子就一定能夠平安將世嗎？”

許淼淼手摸著自己的肚子，柔柔一笑，“我和皇上，會盡最大的努力去保護好孩子的。而你，恢複你的身份之後，我會請皇上把茗瑤賜給你做義妹。到時候你給茗瑤擇一戶好人家，把她嫁了吧。”

紅鸞霍然起身，目光中燃起騰騰火焰逼視著許淼淼道，“小姐，你為什麽要自己一個人把這些都決定好了？我和茗瑤的人生，不是應該讓我們自己來安排嗎？你這樣做，可是知道，我和茗瑤一輩子都會對你抱有愧欠之心？你又如何能讓我去為她，為我自己擇一戶好人家？”

“你不要這麽生氣，我是真的不想不敢看到你們和入雲一樣。”許淼淼也提高了嗓音。

茗瑤也站了起來，和紅鸞並排在一起，“小姐，我和紅鸞姐姐的想法一樣。紅鸞姐姐說的對，你不能替我們做決斷。”

“你們兩個……”許淼淼心中震痛。

“小姐，夫人曾經說過，你自幼早慧，內斂沉著，可惜……太過悲天憫人，隻這一點，就足以致命。”紅鸞目光灼灼地看著許淼淼道。

許淼淼惶然，失手打翻了膳桌上的青梅羹，紅顏的汁液順著桌麵一路淌在了宮磚上。她頹然地跌再椅子上，道，“你們這是在逼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