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國華胥一枕尋(十)
這麽一想,心裏不由得提高警惕之餘思忖起來。她與姚元公主無冤無仇,若是要套什麽話必然不會是為了她自己。那便隻有儒音帝姬了,看起來,若不是賢妃她們煽風點火程度不夠,就是這位公主心誌夠堅定,並不輕信於她們。
憑借許淼淼的直覺,她理所應當選擇了後者。
“許修容。”見到許淼淼怔然似乎是在走神,姚元公主不悅開口喚她。
“公主。”許淼淼應了一聲。
“我說,”姚元公主一雙黑如點漆的眼瞳看著她,道,“我們往院子裏麵走去。”
進去才見到兩旁的丁香已經開花了,雪白的花蕊層層疊疊裹在一起,如同一隻隻精心打造的花簪,還散發出無窮盡的香氣。
許淼淼忍不住就動手摸上了細小的花朵了,姚元公主則是正經威嚴地看著她。
“我之前在許府的棲夕院裏也是種滿了丁香,每每到了八月,便是一片紫色的花海,猶如紫雲彤彤,煞是好看。進了宮倒是沒有經常見到丁香,想來是奇花異草太過了,便淹沒了它的身影。隻是沒有想到,第一次見是在公主這裏。”許淼淼心情愉悅,也沒管麵前的人身份是什麽了。反倒是姚元公主久久沒有回話,她抬頭才驚醒過來,想起自己失言,不由得後悔不已。
姚元公主目光直勾勾地看著許淼淼,問,“你喜歡丁香?”
許淼淼溫一笑,“‘揉破黃金萬點輕,剪成碧玉葉層層’,嬪妾是因為這句詩才喜歡上丁香的。”
姚元公主走到丁香樹前,拉了一支丁香花下來,冷眼看著,“你卻不知道還有‘樓上黃昏**休,玉梯橫絕月如鉤。芭蕉不展丁香結,同向春風各自愁’這一說嗎?”
她眸中的精光如要噬人一般,犀利刺入許淼淼的肺腑,讓許淼淼看得驚心。
姚元公主何故,因為一株丁香而露出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沒想到,半會兒姚元公主的麵色便已經鬆懈下來,滿目哀怨如秋色生波,欲說還休。含了一縷稀薄的笑意,連神情亦如霧氣一般朦朧微涼。半晌之後,她閉上眼複又睜開,看著麵前的滿枝丁香,徐徐道,“這丁香,是我十五的時候他送我的。一晃七年過去了,丁香已經長得這樣高,花也開得這樣好。可是我離他,卻是越來越遠。我走的時候,他竟也不來送我。”
許淼淼聽得雲裏霧裏,不知道她話中的人是誰。隻是看到她難得一副淒婉的表情,有些愣住。隱隱又覺得,她提到的必然是心愛的男子,隻當是她的駙馬罷了。
這時候遠門外忽然走進一個粉麵桃腮的宮女,喚道,“公主,駙馬爺來了。”
姚元公主的臉色驟然一變,方才含怨帶愁的模樣全變成了冷凝,就連周圍的空氣也冷上幾分。就見到院門口踏進一人,看上去二十五、六歲的樣子,皮膚白皙,一雙丹鳳眼,既大且長,炯炯有神。眉宇間那種久居上位者的端凝,讓他有著超越年紀的沉穩幹練。
許淼淼記了起來,這是上一屆的武狀元杜衡。據說當時葉相等人爭著要讓他做門生,隻是後來做了駙馬,便和仕途絕緣了。
“公主,我有話要對你說。”杜衡開口,也不是夫妻間的親昵。
姚元公主眉頭一聳,“你在我回宮那日已經找我說過了。”
杜衡不知道是沒有看到許淼淼,還是根本不在意,態度也很是強硬,道,“玉兒已經有了身孕,我必須把她迎到府上。”
一道雷轟然而下,駙馬爺居然敢當著姚元公主說這些?
這是家事,她不應該多管,許淼淼頗有些為難。前有公主和杜衡檔著,後麵則是姚元公主的住所。進退不得,真是兩難的境界。
姚元公主目光冷得如同深海裏反射出來的藍光,她冷聲道,“你莫要忘了,當初我同你說過的,我嫁給你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迎娶初我以外的女人。”
杜衡苦惱地揪著自己的頭發,怒氣蔓生,“難道我要一輩子都不能給玉兒名分嗎?”
姚元臉上掛著淡漠的笑意,微微向上抬起下巴,睥睨看著杜衡道,“這應該問你自己,駙馬爺,做那檔子事的時候你怎麽沒有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