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從真宰借春陰(一)
慧茹姑姑也是應下了，皇後覺得有些奇怪，偏頭看著她，問道：“姑姑今日怎麽了，好似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樣？”
慧茹姑姑連忙擠出笑容，“奴婢沒有什麽，小小姐每日都悶在屋子裏，不如出去走走吧。奴婢記得，關雎宮外不遠處木槿和紫薇開得煞是好看。”
皇後皺眉，“那裏離水雲閣太近了。”
水雲閣是宮裏許多新選進的秀女所在之地，每一屆秀女裏都有沒有得到典選的秀女。也不能分配出去做宮女，更不能直接送出宮，往往都是派人把這些秀女的官籍找來，按照各自的條件選擇合適的夫家，由皇後賜婚下嫁。
水雲閣因此總是熱鬧非凡，她若是以現在身上的打扮出去會受到秀女輕視。若是換裝的話，她又覺得懶怠，也是不願的。
慧茹姑姑見到她許久都是悶在宮裏，仍是勸道：“水雲閣的秀女前段時間已經讓賢妃淑妃打發了一部分了，留下的人也老實，小小姐不用擔心。”
皇後依舊搖頭，“你不用勸我。這樣吧，我見到宮外似乎就有幾株木槿，我便去那裏看看。”
到底是肯出去了，慧茹姑姑也算是心滿意足，道：“小小姐肯出去自然是最好的。”
卻沒有想到門外的木槿開得雖然茂盛，終究是太少了些。慧茹姑姑便拖勸著皇後往自己最初說的地方去，皇後顧念她照顧自己許久，也不好太過讓她傷心，便隨著她去了。
這裏木槿開得果然繁茂，白色、粉紫色、紫色，好似天上仙女變出七彩繽紛的雲朵。還有紫薇花，也是燦如朝霞。皇後身著一身杏黃色布衣，頭發隻用一根白色的綢帶綰了，說不出的清麗動人。慧茹姑姑見到她稍稍展出的笑顏，已經是心滿意足了。
“真漂亮。”皇後拉下了一枝紫色的木槿，輕輕俯身嗅著花香。
“小小姐要是喜歡，奴婢為小小姐折一些出去插在花斛裏。”慧茹姑姑笑道，皇後輕輕頷首。
“這一枝也漂亮。”皇後手裏已經握了許多的花了，慧茹姑姑卻依舊樂此不疲地找著最好看的花枝。
就在這時候，一聲嬌喝傳來，“你們是什麽人，竟然敢在皇宮裏偷采花朵？”
皇後本就素打扮，慧茹姑姑也是個簡樸的人。這兩人看起來既不像後妃，也不像官家家眷，難怪有人誤認了。
卻看開口那名宮女，粉色的綾襖配了藕荷色的褙子，嬌柔中就有了一絲秀。看打扮，倒也不像是尋常的宮女。
慧茹姑姑聽到她竟敢嗬斥當今皇後，眉頭一皺，道：“大膽！你這是在對誰說話，這般無禮！”
“什麽人？”那宮女見到慧茹姑姑板著臉也不害怕，目光落到皇後身上，一聲冷笑，“你們是從什麽地方混進宮裏的，不要命了麽？”
“你這知道麵前這一位是誰？”慧茹姑姑眼中迸發出寒芒。
“什麽人？反正不是什麽貴人。”宮女說話，自己都覺得好笑，用帕子掩嘴笑了起來。
“她是皇……”慧茹姑姑還沒有說話，衣袖就被人扯住了。皇後淡淡對她一笑，看著宮女道：“見到姑娘打扮氣度均是不凡，不知道姑娘叫什麽，是哪個宮裏的？”
宮女目光一下便變得警惕起來，“你打聽這些做什麽？”
一株木槿花下走出個人影，也是個窈窕的宮女，膚白勝雪，迎上前道：“她是誰？她是你們的罪不開的貴人，九王爺的王妃！”
原來先前的宮女就是軒轅定那日親自取名的青芙，說起來也巧了，軒轅定正好今日要到這裏來見青芙。後麵的宮女則是自稱為好姐妹，實際上也想嫁入王府的凝香。這二人在這裏，等的人都是軒轅定。
皇後身子一顫，慧茹姑姑不露痕跡扶住她，一邊道：“你們胡說什麽，九王爺並沒有娶親，哪裏來的王妃？更何況自稱為王妃的還是個宮女。”
“你……”聽到她這麽說，青芙氣得柳眉倒豎。凝香則是眉開眼笑，“沒想到你這個婆子，倒還是知一些事理。不過，”她語音一頓，道：“你卻是錯了，人家九王爺已經親自請皇上賜婚，青芙很快就是九王妃了。”
皇後腿上一軟，竟然就是跌坐在地上。慧茹姑姑慌了神，喊道：“皇後娘娘！”
“皇後娘娘？”青芙和凝香都嚇了一跳，彼此看了眼，還是凝香出麵道：“你們可知，冒充一國之母，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
慧茹姑姑卻沒有空搭理她們，她見到皇後臉頰上流下兩行清淚，心頭痛得無以複加。
皇後心尖上的肉似活生生被人剜下一般，眼中蒙上了一層水霧，枯瘦的手指緊緊揪在慧茹姑姑的手上，“姑姑，你聽聽看，他竟然要娶別人！”
滾燙如同油鍋裏的沸水一般的眼淚，不僅砸在慧茹姑姑的手上，更是砸在她的心上。隻是她不能讓兩個宮女看了笑話，使力想扶著皇後站起來，誰曾想皇後卻不肯起來。
“喂，和你們說話，你們聽不到嗎？”凝香見到她們兩人似在竊竊私語，著實惱怒。
“混帳東西！”因她目中無人的態度，慧茹姑姑一下站起身來，走過去便是一個火辣辣的耳刮子甩到凝香的臉上，道：“睜開你們的狗眼看清楚，這是什麽？”
卻見到她手中所持之物，正是皇後的官配。
青芙和凝香見到了，也不敢囂張了，急忙跪在地上磕頭，“奴婢有眼無珠，對皇後娘娘口出誑語。皇後娘娘大仁大義，還請皇後娘娘不要怪罪！”
“一個個奴才，竟敢在主子麵前露出一副頤指氣使的樣子。要想嫁給王爺，也不要先忘了自己的身份。”慧茹姑姑畢竟在宮裏待了多年，如今訓起話來，更是嚴厲。青芙聽到了，麵露不甘，卻隻是唯唯諾諾應著。
“那你可知道，你現在在訓斥的人，也是主子。”一道嘲諷的嗓音響起，青芙麵上出現一抹喜色，慧茹姑姑和皇後聽了，卻是恍如驚雷。
眾人偏首看去，見到漫天木槿花之中，軒轅定一身湖墨色衣袍，衣袍上朱紫藻繡，繁複雍容。在夜風的吹拂下，宛如清碧蓮葉間蕩開層層水波。
“王爺。”青芙嬌噥了一聲，自己就站了起來，攀到軒轅定身上。
軒轅定勾住她的藕臂，走到慧茹姑姑麵前。慧茹姑姑挺直了背脊，掩飾住眼底的憎惡，矮身行了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