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從真宰借春陰(六)
“慧茹姑姑!”軒轅澤眼中含著晶瑩淚光,不敢置信地看著緩緩滑倒在地上的慧茹姑姑。嫣紅的血跡從她額上汩汩而下,她雙目圓睜,不肯閉眼地看著皇後。
如果這是一場噩夢的話,永遠也醒不過來。在後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軒轅澤都不看見軒轅定。宮裏的人也是絕口不提死後雖然以皇後之禮下葬,卻沒有葬進皇陵,而是葬到了武侯爺陵墓的先皇後武行莞,和被追封為夫人的慧茹姑姑。
許淼淼很多次都看到軒轅澤一個人坐在禦書房裏,手中拿著一串雖然有雜質,但雕成了蓮花式樣的碧璽的手串。聽扶桑私下提起,那是先皇後之物。而九王爺,在奉旨和青芙成婚的第二天,就被派出了京中。
這樣的沉悶,一直持續了數日。
適時,許淼淼正在太後的永壽殿裏。這段時間除了軒轅澤外,太後也是動輒流淚,每每在這時候,儒音就會安靜地奉上手帕給她。
而當許淼淼看著這樣的儒音時,也是覺得無比的陌生。在她的理解裏,賢妃必然是要挑唆儒音的。可是儒音從回宮以來一直得沉默,卻讓她慢慢地從不安到不解,反而是越加害怕看到她了。
許淼淼把藥碗放回桌上的時候,太後眼中有了一抹欣慰之色,看著她越發顯形的肚子道:“不知不覺,淼淼你已經懷孕了三個多月了。”
“是。”許淼淼輕聲頷首。
太後看了眼屋角擺放著的兩盆君子蘭,道:“宮裏許久已經沒什麽喜慶的事兒,你孩子生下來可是要熱熱鬧鬧一番。”
許淼淼微覺詫異,道:“十月懷胎,臣妾要生下腹中孩子,還早著呢。太後娘娘不覺如此喪氣,指不準趕明兒就有天大的喜事了。”
“哪裏來的什麽天大的喜事,哀家如今覺得,隻要是平平淡淡過就是最好的了。”太後聽了她的話,到底是微微露出一絲微笑。
這時候守在門口的宮女盈盈走了進來,道:“太後娘娘,鄴婕妤到了。”
許淼淼長睫底下一閃而過的精光,這段時日,鄴純仁和她一樣。也是日日要到永壽殿來的,軒轅澤雖然這幾日心情不好,卻也去了她的錦羅殿兩回。旁人都在說現在她有身孕,得勢的人是鄴純仁的話了。還傳言她二人因為鄴純仁得到軒轅澤寵愛而翻臉。
正想著,就見到鄴純仁緩緩走了進來。她今日挑了件淺桃色薄綃,臂上籠著五彩絲帶絞的絲鐲,鮮豔一團更顯得肌膚膩白如玉。櫻紅絲被齊齊蓋在她胸前。也是一幅端莊的神情,鬢發一絲不亂,窗外金色的陽光覆上她的睫毛,似一隻金色的蝴蝶停駐上她的眼眸,那樣恬靜。
自從皇後薨逝之後,宮中妃嬪為表敬意,數日都是選了眼色素淨的衣飾來穿。就連許淼淼今日身上也是一身翠色的湖仙裙,手上更是除了許氏給她的白玉鐲外別無它物。
再看太後,她眉心微微一動,卻是不動聲色道:“今日你的打扮倒是不錯。”
鄴純仁微微動了動,俯身跪在地上,耳朵上垂著的赤金丁香花墜子閃爍著金黃色的光芒,靜靜地停在她腮邊,映著那臉龐像白梨花的花瓣似的白淨、細膩……仿佛能味到春天馥鬱的花香。她慢聲細語道:“先皇後才逝去,臣妾原不敢打扮得這樣鮮豔的。可是見到太後麵前的諸位姐妹都一味素的打扮,看得太後越發得傷心難過。臣妾鬥膽穿上這一套衣裳,希望能讓太後看到些喜慶。”
她下身同色的裙子鋪了一地,像是一朵開放在地上的芙蓉。
太後的目光微微閃爍,眉宇上卻多了些暖意,抬手拍了拍自己身邊的錦容坐褥,道:“難得你有這份孝心,過來坐到哀家身邊吧。”
鄴純仁笑著謝恩,起身坐到了她身邊。
午後遲遲,日光從低垂的錦幔中透過來薄薄幾縷。太後的右手側榻邊擱著一座綠釉狻貌香爐,爐身是覆蓮座上捧出的一朵蓮花,花心裏的蓮蓬做成香爐蓋,蓋頂一隻戲球的坐獅,爐裏焚了上品沉水香,幾縷雪色輕煙從坐獅口中悠悠逸出,清涼沉靜的芬芳悄無痕跡地在這寂靜的殿中縈紆嫋嫋,飛香紛鬱。
香爐裏的輕煙四散開來,隔在許淼淼和鄴純仁。許淼淼望過去,隻見到她臉上神情寧靜安詳,卻再無其它。
太後一邊握著儒音的手,一邊似無意間問起,道:“以前見到你和淼淼關係挺親厚的,怎麽這段時日也沒怎麽見到你們在一起。”
許淼淼還沒有開口,就見到鄴純仁唇瓣嗡動,笑道:“臣妾哪裏好去找許妹妹,都說孕中的人最是怕吵的,臣妾總是要顧忌到許妹妹肚子裏的皇嗣的。”
太後淺淺一笑,“哀家還以為你們像外人傳言的一般不合,親眼見了卻是不信。”她抬頭看著許淼淼,“你如今有了身孕,不便伺候皇上。而你,”她的目光又落到鄴純仁身上,“也做得很好。哀家就是希望看到後宮和和順順的。”
“臣妾會的。”許淼淼微帶苦澀道,鄴純仁也是和她一模一樣應了,隻是口氣全然不同。
太後見到麵前香煙嫋嫋,微微皺眉,對身後的宛扇問道,“這香是怎麽回事?味道竟然這麽大。”
“奴婢去看看。”宛扇聽了就走到香爐邊,打開爐蓋,用銀勺子撥了撥。把一塊還燃著的香片拿了出來浸在水裏,這才重新走了過來。
“新送來的香味道厲害,點香的宮女興許不知道換了新的,按以前的份兒點的。”宛扇解釋道。太後方頷首,“以後這些事要交待好了。”
“是。”
湘竹簾卻是再一次被人挑開,卻是一名公公滿臉欣喜地進來,道:“太後娘娘,姚元公主有喜了!”
“姚元有喜了?”太後拊掌而笑,一掃眉宇間陰霾,“她人在哪?”
“和駙馬爺都在靈芸宮,奴才一知道這個消息,就趕忙兒來給您道喜了。”那公公伶俐地說著。
“好!”太後擊掌,“該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