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從真宰借春陰(五)

“我最後的願望和要求，就是六哥，讓我姓回武氏。並且，取走我的皇後之名。”皇後說完，袖中抖抖，慢慢掏出一個朱印遞給軒轅澤，“從此……是誰拿著這枚鳳印，都和我無關。”

“行莞。”軒轅澤潸然淚下，連同她的手和朱印一切握下。

皇後見到了，唇角泛起一抹笑意，好似一江剛剛消融冰雪的春水。她逐漸黯沉的眼底再次泛起晶亮的光澤，“若有來生，行莞一定會愛上六哥。”

軒轅澤聽到了，用手擦試她的眼淚，道：“若是如此，我一定不會負你。”

皇後眸中多了一份沉靜的空靈與欣慰，無聲地點了點頭。她微微掙紮，從軒轅澤懷裏往門口的方向望去，即便她極力支撐也無法掩飾住她眼中逐漸失卻的神采，像一捧燒盡的餘灰，一點一點黯淡下去。

“六哥，我總是以為。他會突然推門進來，親口對我說，他心裏是有我的。”她喘息著，鬢發被汗水濡濕無力地垂在頰邊，展露出一絲苦笑，“我是蠢，是不是？”

軒轅澤摸了摸她披散開的烏發，輕輕搖頭，輕柔道：“你不蠢，一點也不。我很希望，世上能有一個像你一樣的女子，愛著我。”

皇後的笑容似綻放在初秋的第一朵新菊，那樣清新而動人。時隔數年，她已經許久沒有露出這樣的笑了。

然而那笑，卻如同空中煙火，轉瞬即逝。眨眼間消失在她又一次吐出的鮮血之中，軒轅澤怔然地看著手中的一捧鮮血，身子忍受不住，輕輕地抖動起來。

而皇後，仿佛很倦，眸中多了一份沉靜的空靈與欣慰，無聲地笑了笑。她不堪重負地側首，如羽雙睫一低，一滴清亮的淚自目中墜落，洇入的皮膚。她無聲，安靜地依靠著軒轅澤，終於永遠地睡過去了。

“行莞！”滿腔的傷痛，最後都化為一聲悲痛的呼喊。軒轅澤不可饒恕地看著手中觸目驚心的血跡。如果不是他把軒轅定放出來的話，這一切的一切，是不是都不用發生？

在他喊出那一聲的時候，門一下被人撞開。軒轅澤像是和期盼中的皇後一眼看過去，卻見到的是臉龐蒼白得嚇人，眼底盡是血絲，憔悴支離的慧茹姑姑。

“小小姐……她走了嗎？”慧茹姑姑怔怔地看著倒在軒轅澤臂彎裏的皇後。

軒轅澤忽然覺得心疼，無比地為皇後心疼。她最後一刻都還念著的人，竟然連看都不肯來看她一眼。

慧茹姑姑緩步踱到榻前，夜色流觴，宮中的寒意猝不及防地襲上她年邁的身體。隻覺得無邊的濃墨黑暗從頭頂潑天灑下，心底也是一片荒蕪如死的冰涼。

“小小姐。”她伸手，慢慢撫摸在皇後恬靜安然的臉頰上，淚水無聲地滑下，最後大聲喊道：“是奴婢對不起你。”

她轉身看著窗外已經冉冉升起的一輪明月，痛心疾首道：“老爺，夫人，奴婢對不起你們的托付，終究是沒有照顧好小小姐。奴婢，有罪。”說完，她在地上狠狠地磕了三個響頭。在軒轅澤和門外的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一頭撞到了放置著她做給皇後午飯的桌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