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開還歛閟芳容(二)
“十三王爺對於美容保養這方麵倒是了解得深入，我本來是想讓他把方子給我，與他算一份入股的。誰曾想到他不願意。”姚元公主臉上透著一股紅潤之氣，道：“那也就罷了，方正我如今的脂粉鋪子做得倒也不錯。”
說完她放下了手中靶鏡，望許淼淼看來，“和你囉嗦了這麽久，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聽？”
許淼淼一笑，“公主已經願意講了，嬪妾得幸，自然洗耳恭聽。”
姚元公主聽了看她一眼，道：“要不說皇帝喜歡許修容，除了外貌極美，說話進退維穀，更難得胸藏錦繡腹隱珠璣。琴棋書畫詩，酒花風雪天信手捏來無一不精。更且個性溫柔善解人意，言談婉承心竅玲瓏頗有左右逢源的本事和能耐。”
許淼淼被她誇得麵上一紅，“公主繆讚了。”
就在這時候，一名穿著丁香色素麵妝花褙子的宮女走了進來，道：“公主，璞綸大人到了。”
這話說完，許淼淼眉心一動，沒有想到姚元公主不聽唱戲，改聽聽曲了。
榻上的姚元公主擺了擺手，道：“帶他到偏殿等著吧，我一會兒就和許修容過去。”
“是。”宮女應聲退下。
姚元公主看了眼身旁的明珠，道：“也不知這樂官是個什麽樣的人，明珠居然去請了兩次才請到我靈芸宮來。”
想來是因為這兩年一直在宮外，不知璞綸盛名。
明珠撫住她伸來的手，笑道：“公主是不知道，咱們這位樂官可是個紅人。不僅各路妃嬪喜歡找他彈奏，太後和皇上都對他看重有加。”
“是嗎？”姚元公主不以為然地說完，扭頭對許淼淼道：“許修容稍等片刻，我去去就來。”
“公主隨意。”許淼淼淡聲應了，看著姚元公主儀態萬千地走到後堂去了。
她亦站起身看著姚元公主的寢殿，之前礙於她在，倒沒有如何仔細地觀看。現如今一看，金碧輝煌卻沒有俗氣，反而顯得端莊大氣。不覺已經走到花梨大理石書案前，見到案上擺了磁州窯白釉彩花鳥紋理的鎮紙和硯台，不由覺得欣喜，拿起鎮紙把玩片刻。
把鎮紙放下時許淼淼卻注意到了一封半卷曲著的畫卷，鬼使神差一般就伸手把畫軸攤開。卻見到畫上之景甚為逍遙：頂上白衣蒼狗變浮雲，麵前是山秀芙蓉溪明如畫。臨水滄波石橋橫跨，山花爛漫競相綺旎。若非是畫，便是人間仙境。若是畫，繪畫之人畫風之飄逸、大氣，畫技之精，全然未見過。
況且這畫看不出是哪個畫風，又像是吳道子的手筆，卻更顯恢宏。許淼淼便拿起畫卷細細揣摩，然而忽然感覺到有一道要把自己焚燒殆盡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眸嚇了一跳，原是儒音帝姬不聲不響地站在沉香木刻屏風前看著她。
許淼淼驚得手中畫卷都掉到書案上，卻見到儒音帝姬一身月華色蘇繡大袖衣，卻顯得身形泠沽。臉顯得越加地嬌小玲瓏，她雙手握了個穿著紅衣的鈾彩石像，一動不動地看著她。她麵無表情，然而一雙眼睛卻黑到極致，像是沉沉的暗夜，不見一絲光明。
許淼淼感到毛骨悚然，當下就要開口驚叫出來，突然聽到姚元公主的聲音從後堂傳出來，“許修容請再等片刻，我稍後就好。”
她張口正想要答，忽然見到儒音帝姬也微微側臉看著後堂的方向。代許淼淼看清她錦緞流雲一般的青絲上戴著什麽的時候，終於驚叫出來。
那分明是虞美人落水之日戴著的那支嵌貓晴石花形金簪！
聽到她的驚叫，儒音帝姬就像她手裏握著的那個鈾彩石像一般僵硬地轉身，目光涼涼地看著許淼淼。那眼神叫她從心底發冷。
“許修容，怎麽了？”興許是聽到她的叫聲，明珠先從後堂裏跑了出來。許淼淼伸手指向儒音帝姬站著的方向，卻見到明珠像是看怪物一樣看著她。
她掉頭看去，瞠目結舌，方才儒音帝姬站著的沉香木可屏風麵前，半個人影都沒有。
反倒是明珠見到她站在書案前，眉頭一皺，走到了她的麵前。見到那幅畫被打開，目光涼涼地看了她一眼，動手把畫收好。
“許修容受到什麽驚嚇，竟然發出那樣淒厲的叫聲？”卻見到姚元公主已經走了出來，而在許淼淼失神的時候，明珠已經把她帶離了書案。
見到姚元公主，許淼淼認真地打量著她，卻沒有在她臉上找到半分隱瞞。越發覺得這靈芸宮詭譎無比，還是稍微自持道：“嬪妾失儀了，隻是一時眼花，驚擾了公主。”
姚元公主微微一笑，擺手道：“許修容咱們快走吧，我倒是想看看，這個第一樂師，長成什麽模樣的。”
許淼淼頷首，她走在前麵，許淼淼走了幾步，腳步一頓，還是轉頭往後麵看去。恰見到大紅色的紗帳漫天起舞，儒音帝姬嘴角噙著冰涼詭譎的笑容，死死地、就像是要盯到她的骨髓裏一般看著她。
許淼淼驚嚇得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再定睛一看時，卻見到紗帳早就被掛好了。
冷汗涔涔。
腳步虛軟地隨著姚元公主走出她的寢殿，扶桑迎上來扶住她。許淼淼盡量裝作什麽事也沒有發生，跟隨著姚元公主往偏殿走去。
一路有嫋嫋的琴音傳來，如空穀幽蘭，沁人心脾；如山中泉澗，泠泠作響；如春風拂麵，花開嫋娜。許淼淼心中的緊張和恐懼，也一點一點被這琴音撫平。
而走在前麵的姚元公主則是露出一副不鹹不淡的表情，對身旁明珠道：“倒也沒有那麽差強人意。”
明珠點頭稱是。
行至偏殿，地上方磚皆是修以花飾，用玉石鑲嵌，每一塊方磚都有一朵用純白無暇美玉雕琢而成的蓮花，傾盡奢華。在偏殿大廳的兩側，有汩汩而流的泉水，內置紅色如火的豔荷。它的蓮葉格外圓如玉盤，小巧玲瓏。間或生長盛放的紅蓮恰如一點妖嬈。也正是因為偏殿中有水流通過，清涼溫和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