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妃不爭寵

欲開還歛閟芳容(一)

許淼淼又覺得荒唐,有覺得好笑。姚元公主花費了這麽多的錢財,卻不知自己真正喜歡的,當真可以稱作敗家。

回到宮裏,許淼淼偶然和扶桑提到這個的時候,扶桑一臉驚訝,“修容竟然不知道嗎?姚元公主不僅每年有宮裏的份例,光是封地的收入每年就有數十萬兩。更何況姚元公主還打理了許多的香粉鋪子和絲綢鋪子,生意做得格外的大。奴婢還挺人說,這些都還隻是台麵上的,姚元公主似乎還經營了兵部的一些活兒。不過這也是別人傳出的話,做不得數。”

許淼淼卻是駭了一跳,之後還有些臉紅。她還以為姚元公主是米蟲,卻沒想到她卻是如此的能幹。再想想,光是她打理的香粉鋪子和絲綢鋪子應該都賺了不少銀子吧,畢竟這都是許多貴婦不惜一擲千金去購買的。

那日姚元公主說了那話後有兩日沒有找許淼淼,許淼淼還以為這位主子再也不找自己過去了,從太後永壽殿裏出來,又被姚元公主身邊的明珠接到了靈芸宮裏。引路的宮女卻沒有帶她到往日的戲台所在,而是直接請她到了內殿裏。許淼淼見到麵前光是紗幕就放了三層,隱隱約約見到紫擅木葫蘆紋短四角美人榻上躺了個人影。她便問道:“姚元公主?”

“你來了嗎?”裏麵傳來姚元公主懶洋洋的應答,許淼淼應了一聲,又問道:“公主難道是身子不爽快?”

有宮女上前把紗帳一層一層用銀勾掛起,見到榻上的姚元公主穿了件素白雪鍛梨花妝衣,手撐在珍珠白木芙蓉花柔絹迎枕上,側身看著她。許淼淼見到她隻作家常打扮,然而清理脫俗中傲氣不改,另有一番風采。

“現在都是什麽時辰了,我卻是一直賴到榻上。”

明珠端了個鎏金鯉魚銅盆子上前,絞了帕子遞給姚元公主。自己對許淼淼道:“許修容不知道,公主這兩日可是萬分地無聊,戲班子也被攆了出去。許修容若是再不來的話,公主怕是要在這**發黴了。”

許淼淼心道這明珠真是膽大,竟敢當著主子的麵這麽詆毀,卻見到姚元公主假意生氣把帕子扔到盆裏,水濺了明珠一身。她道:“什麽發黴,我不過是在榻上睡了幾天。”

明珠不怕,甚至輕笑兩聲,“公主快下榻梳洗罷,待會兒駙馬爺還要過來。”

許淼淼更是覺得頭痛,為何每次姚元公主處理家務事的時候自己都在現場。

卻見到姚元公主懶懶抬手,白色的衣袖滑到臂上,露出瑩白的肌膚,道:“他今日娶親,還要到我這裏來做什麽?”

如果說方才許淼淼是受了驚嚇,現在許淼淼都已經處於太虛狀態了。今日是駙馬爺大喜的日子,姚元公主這個正妻不僅不出門,還要等駙馬爺親自找上門來?

實在是太讓人匪夷所思了。

接下來自然是宮女伺候著姚元洗漱,她換了身絳紫色挑絲雙巢雲雁蜀錦褙子,下身銀白暗花細絲褶緞裙子,卻是又重新躺回榻上了。好在這次顧忌著許淼淼還在,也隻是歪倒在上麵。

“公主一大早都還沒有吃東西,快用一些桂花蜜汁吧。”明珠端了個紫砂描金花烏盤子到榻前。

姚元公主示意她放到自己麵前的矮幾上,門外走進的宮女又在許淼淼麵前放了瓜果和茶茗點心。

“許修容認為,什麽好消磨時光?”姚元公主貼在青花小碗上尚未戴護甲的手指修剪得整齊漂亮,指甲在日光下微微透著粉光。

許淼淼道:“嬪妾閑來無事,往往都是寫字或看書打發時間的,偶爾也和她人對弈。”

姚元公主似乎並不驚訝,眼中噙著莫名的情感道:“你們這類人,總是這樣。無事的時候,偏偏就要把大好時光浪費在一本死書上。外麵春光正好,卻不見你們去享受。”

這句話裏的“你們這類人”,亦有歧義。

“算了。”姚元公主似乎並不指望她給出什麽新穎的回答,端起桂花蜜汁用了幾口,喚了明珠把一柄靶鏡和眉筆等物拿到她麵前。她坐在榻上,認認真真地給自己畫起麵來。

長眉入鬢,天家的兒女仿佛都是此類極為狹長的眼睛,微微往上一勾,就有說不出的萬千風情。她點了朱砂在自己額前,描了朵豔麗的桃花,越加顯得眉目含情。許淼淼見到了,不僅想到了那個額前亦有一點深紅的男子。

軒轅玨,和邪氣的九王軒轅定,以及麵前嫵媚橫生的姚元公主,似乎都是迥然不同。他身上淡泊塵世的氣息,僅僅在他的手足舉止間便能顯現出來。和懂得享受自己富貴生活的軒轅定和姚元公主不同,他似乎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的萬擔黃金,甚至急欲撇清。

姚元公主從靶鏡裏看到她微微失神的樣子,偏頭看了她一眼,擱下眉筆道“‘小山重疊金明滅,鬢雲欲度香腮雪。懶起畫蛾眉,弄妝梳洗遲。照花前後鏡,花麵交相映。新貼繡羅襦,雙雙金鷓鴣’。許修容覺不覺得,這‘懶起畫娥眉,弄妝梳洗遲’一句,和我很相似?”

許淼淼卻是遊離太虛之餘還聽清她問話的,露出笑臉道:“這首詩本是形容深閨女子的寂寞,怎麽能用到公主身上。公主與駙馬……”

看見姚元公主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她的話卻是再也說不下去了。

姚元公主見到她低眉順眼的樣子微微一笑,小心地把一對紫丁香鑲紅珊瑚珠耳環戴在耳上,用手理了理自己頭上尋常婦人所梳的倭墜髻,道:“我自開了脂粉鋪子之後才知道,原來女人對自己的容貌,竟然那麽在意。我坐在布簾後麵,親眼見到有幾位朝中赫赫有名的貴婦,為了爭鬥一瓶返春回顏水,恍如潑婦一般對罵。我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反而認為,她們相互的謾罵,比看武戲還要過癮。這也是為什麽我會在大元開這麽多家脂粉鋪子的原因。可以說,現在大元有一般的脂粉鋪,都是我名下的。”

許淼淼隻聽扶桑說姚元公主的脂粉鋪子開得多,沒料到竟然如此多。而她覺得開那麽多家脂粉鋪子的原因,更是顯得荒謬————僅僅是看了貴婦撒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