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開還歛閟芳容(五)
明珠睫毛一爍,神情依舊和靖,“皇上這樣對待一個妃嬪,倒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也不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你沒瞧見當年皇帝對待喚鵲宮那位嗎?可是那時候再怎麽風光,現在又是如何?”姚元公主冰著臉道:“皇帝什麽都好,隻是容易念著感情。偏偏又是不注意時候,該記著的時候沒記著。不該得時候,偏偏記得比誰都牢。”
“這一點儒音帝姬倒是隨了皇上。”明珠微笑道。
姚元公主淺淺頷首,“你先下去把東西送給她吧。”
“是。”明珠拜了一禮,便退下了。
自從幾月前新一屆秀女進宮後。不知怎麽搞的,原本一潭死水的朝廷宮廷,突然像被海嘯擊碎了一池靜水,掀起了連番波瀾,一事接著一事
一波未停一波又起。
雖然是水不激不躍,人不激不活。
但是這風浪來得太快太淩厲,太莫名其妙太不知所然。引來了宮裏許多隻求自保的人一陣心悸。
這之後,璞綸便經常到靈芸宮去了。他每每叫儒音帝姬撫琴的時候,姚元公主的身影總是遠遠近近出現在他周圍。好在他隻當是姚元公主記掛著儒音帝姬,並不敢往別處想去,與姚元公主的相處倒也顯得融洽。
然而先前說過了,宮裏的事是一波兒又接著一波兒,哪裏有什麽平靜的?就在離太後壽辰不過七日的時候,賢妃身邊的尾翠暴病,死了。本來死一個宮女算不得什麽大事,可是死而複活卻是十分地嚇人。
尾翠死了的消息傳到了賢妃耳裏,賢妃是坐立難安,就連許久才到她宮裏一次的軒轅澤去了,她也是心不在焉的。結果軒轅澤在那裏隻待了一會兒,就拂袖而去。
事情還要從幾天前說起,鄴純仁和許淼淼兩人假意不合,共同演了出戲。這戲自然就是演給賢妃看的,每日許淼淼與姚元公主在一起,便分住了賢妃的大半心力,自然也沒有注意到鄴純仁已經重新開始調查周維莊刺殺許淼淼這樁事。更讓賢妃沒想到的是,就連裴延鈞也收到軒轅澤私下下達的旨意,要他協理鄴純仁。就在鄴純仁的糾察之下,事情終於有了些眉目。
周維莊生前,居然有和一個宮女對食過的,證據就是與他同住的那名小太監手裏的一個荷包。
若說那荷包,倒也做得精致。是個金累絲繡花荷包,絹製的袋子輕軟秀美,上用褐綠色彩線繡了柳枝,又用淺綠和鵝黃絲線添上細巧的葉子,底下用棕線拈金線打的絡子,精美異常。而荷包上有股淡淡的香味,像茉莉,也像檀香。初聞還以為是普通女子所用的脂粉,隻是忽然想到,周維莊的死離現在已經過了許久了,且收著荷包的太監卻並沒有讓荷包和其它宮女有過接觸。當下腦中靈光一閃,她當即讓巧恩請了那日識破《山水謠》畫上味道的老嬤嬤時,卻是一陣駭然和欣喜。
那香卻不是普通的香,是以茉莉、紅蓮、芍藥等十二種花的花瓣,經過加工,曬幹之後,研成獨一無二的香粉,輕薄得幾乎看不見顆粒,但撒在身上香氣卻能夠足足停留數月。這世間有這種香和能夠研製這種香的人,隻有賢妃。
這也要多虧了賢妃的自私,當初她初用這個香的時候,就有許多妃子問她尋過方子。她怎麽肯給,隻說是家中嫂嫂偶然得來的,絕無僅有。因此,後宮裏的女人,除了她外,再沒有人用這種香味持續的香。
有了確切的目標,接下來的事情勢如破竹。鄴純仁和許淼淼一邊上演著明爭暗鬥的爭寵,另一邊卻是逐一排查賢妃宮裏親近的人。最後她們取了賢妃身邊幾個親信各自的繡品,一對比,果然見到有一方手絹的針腳繡法和那荷包的同出一轍————就是賢妃身邊的宮女,尾翠!
即便是查到了這裏,鄴純仁仍舊是囑咐裴延鈞暫且不要告訴軒轅澤。她和許淼淼的心思都是一樣的,要做就做個徹底。斬草要除根,她們卻是要把賢妃這窩兜連根拔起。
然後就是兵形險招,劍走偏鋒,她們故意透出風聲說查到了周維莊生前曾和宮女有過私情的事。賢妃心思歹毒,必然會先下手為強。果然就見到賢妃派人把尾翠迷暈後關在密室裏,讓人用浸了水的高麗紙蒙到尾翠臉上,好讓她窒息而亡。卻沒有想到,鄴純仁她們卻是救下了尾翠。
要讓尾翠徹底吐出實情自然不易,她雖然心已涼薄,可是一直能跟在賢妃身上並且獲得賢妃寵愛信任的人哪裏那麽簡單。她的要求便是鄴純仁必須保證皇帝不會對她施行任何懲戒,甚至是要給與她一定的好處。
鄴純仁和許淼淼雖然氣惱她的貪得無厭,還是暫且應下了。尾翠便吐出了許多事情來,包括賢妃害了諸多譬如鄴純仁在內的妃嬪,同時還講了賢妃是怎麽叫她去勾引周維莊,慫恿他去害許淼淼然而栽贓嫁禍給虞美人的事。證據雖然留下來得不多,但是已經足夠讓賢妃無話可說了。
鄴純仁的計劃便是就算是暫時不能讓賢妃一命易命,也絕計不會讓她活太長的時間。之後憑她有哮喘這一點,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奪了她的命。
誰也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有一個大扭轉。
清算自然是放到太後壽辰之後的,這幾日之前怎麽演戲,現在照舊。
然而當鄴純仁想起還有一件事沒有問尾翠的時候,派人去她藏身的地方提她過來,卻驚聞尾翠藏身的小院護衛統統中毒,就連尾翠也都已經不見了。
鄴純仁大感意外之餘卻是連忙差人把許淼淼找了過來,兩人按捺住心底不詳的預感從長計議。
“鄴姐姐,這件事沒有道理,不可能是賢妃派人來救走尾翠的。”許淼淼心定下來之後把事情都梳理了一遍,終於發現了其中不對勁的地方。
鄴純仁看她一眼,還有些擔心,“照你這麽說,難道是尾翠自己走了的不成?她明知道賢妃一旦知道她還活著,命都會沒有,又怎麽可能會逃跑?況且,就連她那些無理的要求,我們都已經答應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