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妃不爭寵

珠簾不約晚來風(六)

說說笑笑間外麵忽然有宮人傳話,說是貞平郡主到了。片刻後湖綠縐紗軟簾被挑起,一身桃紅色軟綢羅衣,用乳白色綢子配做領口,一色桃紅裙子,一雙碧色鞋子微露衣外,頭上也是點藍點翠的銀飾珠花,恰到好處地襯出黑亮的柔發和俊俏的臉。清秀之外倍添嬌豔。

宮人已經紛紛向她行禮,衛子矜讓人起來了,坐在茗瑤為她搬來的檀香木華椅上。

“聽說你今日繁忙打理府上典稅的事,怎麽有空進宮來?”

衛子矜一麵接過茗瑤奉來得茶盅,一麵道:“今日進宮來,是因為父親的碑銘下來了,是皇上親手寫的。我進宮就是為了謝恩,隻是看到皇上,似乎心情不是很好?”

“哦。”鄴純仁拖長了嗓音,道:“昨日皇上才去了桃花夫人的喚鵲殿,桃花夫人也是見了皇上的,怎麽還會心情不好?”

衛子矜搖頭,看著許淼淼道:“皇上眉頭深鎖,若是不為其它事,必然是朝政中有什麽讓他煩心了。”

許淼淼微微一笑,“朝政上的事情必然不是我輩能夠插手,隻是你今日恐怕還有許多話要說吧。”

衛子矜嘴角蘊著愉悅笑意,聞到此處,心下漸漸有些微涼意。看到周圍都算是幾人的心腹,方才對許淼淼和鄴純仁說話道:“昨日太後壽辰,要找到小姐和婕妤另外說話多有不便,今日便是想要問問,賢妃……”她說完之後便改口,“是照氏,怎麽會突然就被皇上送出宮,還服藥自盡?”

鄴純仁和許淼淼相視一眼,許淼淼吹了口茶,淡淡道:“趙氏被廢,自然是鑄有大錯。至於她為何自盡,子矜你也應該清楚。她是那般心高氣傲的人,自是不願意在佛門靜度餘生。”

鄴純仁頷首,“能除去她這個心腹大患,我實在是為小姐和婕妤鬆了一口氣。”

說到這裏許淼淼就有些不快,昨日軒轅澤雖是從喚鵲殿回到宜歡殿來陪她,卻是對她說了一事。鄴純仁來的時候已經聽到她提過了,如今見到衛子矜不明實情的樣子,目中微瀾,冷聲道:“去了一個趙氏,反而把之後更加厲害的人物引了出來。”

“這話怎麽說?”衛子矜不解。

鄴純仁招手示意宮裏其它人都退了出去,茗瑤自發地守在門口。鄴純仁這才道:“昨日太後壽辰上你也見到桃花夫人送的大禮了?”

“還引起來很大的轟動,同我坐在一起的吏部趙大人的夫人還絮絮講了許久,多半是桃花夫人當年如何得勢、容顏如何嬌美一事。”衛子矜也是一字不落地把自己知道的吐了出來。

許淼淼轉了轉自己手上的翡翠戒指,道:“我雖不清楚桃花夫人為人到底如何,可是正值先皇後逝世和趙氏離宮,她有這樣大的舉動難免讓我心生戒備。說這麽多,都是因為昨日皇上對我說,今後桃花夫人會出手,暫時協理後宮。”

“果真?”衛子矜秀眉一挑,“桃花夫人如此做,莫不是太過招搖,惹人猜忌了嗎?”

鄴純仁擱下手中茶盞,道:“桃花夫人並非拘泥他人目光的人,她得寵便是活得蕭遙快意。按照之前桃花夫人給我的印象,雖然自我了一些,卻沒有那麽多彎彎繞繞的心腸。”

“鄴姐姐覺得我不該擔心?”許淼淼目光投在她臉上。

鄴純仁摘了朵奉在桌上的木樨放在指尖上,白得近乎雪色的顏色把木樨稱得明黃可愛,她道:“你如今這麽想,還是在意皇上和桃花夫人的關係。”

她的話一針見血,讓許淼淼麵上掛不住,倔強道:“我有什麽好在意的,皇上再怎麽不濟,心裏頭還是有我幾分的。”

“淼淼。”鄴純仁抬眸目光清澈地看著她,有幾分溫情,道:“你這樣,很容易走上歪路的。”

許淼淼默不作聲隻是出神,右手無名指和小指上戴的金護甲“嗤啦嗤啦”劃著梨花木的桌麵,留下淡淡的白色跡子。

“你又何曾在意到底是誰掌管後宮,不過是想著皇上既讓桃花夫人出手,對待桃花夫人該是不同的。你對其它妃嬪尚且可以忍受,是因為你很清楚皇上對待她們並沒有男女之情。而你計較桃花夫人,也是因為你之前聽過太多的人說桃花夫人是如何得寵。你是在害怕,對麽?”

鄴純仁有條不紊地說出自己的見解,她字字珠璣,話裏行間都讓許淼淼覺得自己醜惡的內心被人剖白出。她抬手想要端起麵前的茗碗,手卻一直顫抖著,碗中的波紋正如她心中掀起的波瀾。

衛子矜默默起身取一片海棠葉子香印,置於錯金螭獸香爐中,點燃之後,那霧白輕煙便帶出了縷縷幽香,含蓄而不張揚。這樣的香氣,讓許淼淼稍稍安心了些。

“鄴姐姐既然知道,何必又要說出來?”她溫婉一笑,抬眸已經恢複到平素的可人模樣。

午後的陽光疏疏落落,淡薄似輕溜的雲彩,浮在鄴純仁麵上,仿佛是幽若的一個夢。

“為何要對你說?旁地不講,我自然是把你當作姐妹。你是個聰明的人,怎麽能因為一點小小的嫉妒就封了自己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