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起一庭香月照玲瓏(八)
“這可是你說的不吃味，”軒轅澤輕鬆調笑，“來日朕便讓人重新選秀，剛好你們說的法子賺了一筆銀子，養幾個新進的秀女是綽綽有餘的。”
許淼淼手擰在他的胳膊上，佯裝凶巴巴道：“你敢！才選了秀不到半年的工夫，皇上不要自己的英明了嗎？”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區區一個英名，何以比得軟玉溫香在懷？”軒轅澤說著朝許淼淼擠眉弄眼。
見到他全沒有帝王的樣子，許淼淼啞然失笑。心裏十分眷念這種愉悅的相處，並不希冀軒轅澤離開。隻是頭腦裏更是清醒，硬拉著軒轅澤起身推他到門口，道：“皇上快走吧，別讓林妹妹好等了。”
軒轅澤無奈開口，“朕知道了，你自己也早些安寢。”
“臣妾恭送皇上。”許淼淼盈盈一拜。
軒轅澤雖有不舍，還是轉身隨林公公離開了。許淼淼才回到軟塌上坐定就見到茗瑤奉了幾個簡單的菜品走了進來，沒有看到軒轅澤的身影，開口便問，“小姐，皇上呢？”
“皇上已經走了。”許淼淼安靜敘述。
“可是小姐不是讓準備了這些嗎？”茗瑤把手中的托盤舉高了些，示意許淼淼。
許淼淼輕輕一笑，“皇上去了林美人那裏，這些菜我也不想用了，你打些熱水來服侍我梳洗吧。”
茗瑤挑了挑眉，應了一聲，原封不動地把飯菜端了下去。
許淼淼坐在床畔對鏡拆頭花，窗外月色正好，屋中不點燈也瞧得明晰，不想一抬頭卻愕然瞧見鏡中一池荷花倒映，洋洋灑灑鋪陳滿鏡，成片成片的澄粉綠梗無墨自渲染，若有似無的荷香從鏡中逃逸四散無處不在。見著這鏡花水月的景致，不知為何，許淼淼突然心情大好，心下琢磨著或許今日不會失眠也未可知，當下便躊躇滿誌地脫鞋上了床醞釀睡意。
茗瑤搬著麵盆看了眼躺在床榻上的許淼淼，出了宮門，見到宜歡殿那邊的侍衛也已經過來了。扶桑正在教幾個宮女怎麽擺式房間裏的東西，她搖了搖頭，把麵盆到一旁擱置好。天色清明微微隱沒在漸暗的天邊，桃花心木低窗竹簾半卷，透過碧紗送進絲絲涼風。水榭前桂子香氣依稀糾纏，一株亭亭如蓋的桂樹半遮庭院，暗香浮動，隻是醉人。看到曲橋上風光無限，不由得輕歎許淼淼蹉跎了這麽大好的時光，當下取了簡易的魚竿出去。
新月如痕，無垠清遠，四周靜謐如夢境沉沉，仿佛能聽到朵朵荷花在夜色深處悄然綻放，清風穿過樹梢，流連忘返。茗瑤放輕了腳步走在曲橋上，走到一處轉角，見到欄杆上係著一根繩索，是白日裏她特意囑咐人找來的小舟，不由得喜形於色。爬到小舟上，她看了眼四周蓮葉碧綠，把手中釣竿安置好，撐起竹篙便往更青處漫去。
她本意是想尋一處安靜明亮的地方來垂釣的，沒有想到這池塘居然這麽大，撐了許久也找不到盡頭。見到麵前的景色仍是荷葉無窮無盡，氣鼓鼓地從小舟上站起身，隨意一揚手上的釣竿，也不看方向。
忽然蓮葉裏出現一聲“唉唷”，突如其來的男子嗓音讓茗瑤一下子便失了分寸，揣揣如一隻不安的兔子，嬌喝道：“誰在那裏？”
荷葉漱漱動了動，茗瑤警惕地取下頭上的銀簪看去，卻見到另一葉小舟的邊角露了出來。有燈光亮起，那隻小舟上的人提了個八寶燈滿是狐疑地盯著她看。
不正是被軒轅澤惦記著的十三王爺軒轅奕？
茗瑤吃驚不小，結結巴巴問道：“王爺，你怎麽在這裏？”
軒轅澤也看清了她的模樣，亦是反問，“那你呢？”
茗瑤反射性地就提起自己的釣竿要給他看，卻沒有想到軒轅奕一聲哀嚎，他提著自己的後襟道：“你勾到我了。”
“抱歉啊王爺。”茗瑤悻悻地看著他。
結果就是茗瑤搖著小舟渡到軒轅奕的小舟上為他取下勾到後頸皮肉的魚鉤，解除了痛苦的軒轅奕悠閑枕著雙手睡在船頭，茗瑤眨巴著一雙大眼看著他問道：“王爺這麽晚也是來垂釣的，還是賞花的？”
軒轅奕雙腿搖搖晃晃，手上搖著柄蓮葉揮在半空中驅逐螢火蟲，道：“本王是來放花燈的。隻是你不是喜歡木槿，怎麽到荷花這裏來了？”
茗瑤滿麵春風，有抑製不住的自得之色，“王爺你也瞧見了，我搬來崔寒堂的時候就見到這裏水好魚肥，白日裏太陽又毒又沒有閑時，晚上卻是最好的時候。”
軒轅奕覺得有趣，起身指著她的釣竿問道：“你這是什麽做的，釣得到魚嗎？”
茗瑤便把她的釣竿從水裏拽了出來，月色底下她的臉上淡淡興奮的幾許紅暈仿佛一抹妖嬈桃色，落了嫵媚於冰肌玉骨，格外的動人。籠煙般的眉清秀，顧盼生姿的明眸被睫毛的淺影遮擋，使她的容顏鮮活而寧靜。今天她穿的對襟流雲裳是大元普通的女子裝扮，外衣絹紗淡薄如清霧籠瀉，裏麵襯著白絲抹胸，束腰一襲飄灑長裙。因在盛夏，非但廣袖寬鬆，亦露出脖頸玉色肌膚。她雖算不上絕色，比起尋常的女子，卻多了幾分靈動嬌俏。
卻見到她手指托著一個半月形的魚鉤道：“這是我自己動手把繡花針彎起來的，從前還未進宮的時候我就時常隨我家小姐垂釣，我家小姐才是厲害，每次都釣許多魚，我便拿到市場去換了，添置成一些小玩意兒。”
“許修容也會做這些？”軒轅奕聽得興趣盎然。
茗瑤一邊把點心扳碎了掛在魚鉤上，一邊漫不經心道：“小姐做的事還多了去了，小姐還和我一起偷過果子，還上山打獵。春日的時候也時常去郊外放風箏……”
她掛好了點心就要甩線出去，軒轅奕忙按住她的手，生恐她再誤傷了自己，道：“讓我來吧。”
“好啊。”茗瑤毫不客氣地把魚竿遞到他手上，就見到軒轅奕動作熟稔地扔了出去。
茗瑤高興地把剩下的茯苓糕都遞到軒轅奕麵前，軒轅奕很是自然地接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