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起一庭香月照玲瓏(九)

“王爺為什麽會想到這麽晚來放花燈？”茗瑤一邊看著魚杆的方向一邊問道。

軒轅奕把半塊茯苓糕吞下肚，自己又拈了一塊，道：“就是因為這麽晚本王才來的，若是人多熙熙攘攘，又有什麽看頭。”

“呀！”茗瑤一聲歡欣的叫喊，軒轅奕眼睛一亮，問道：“釣到了？”

茗瑤用力地點頭，收回魚竿，見到是一尾肥碩有男人手掌那麽大的蕨魚。忙從魚鉤上取了下來，放在稍前帶來的木桶裏。

“讓我來試試。”軒轅奕道。

茗瑤掛好的點心把釣竿給他，目光落在船尾上，見到上麵放了數個花燈。想起以前在宮外的時候，中秋最華美的景象在錢塘江上。士人淑女皆愛點一盞被稱作“一點紅”的羊皮小水燈，放於江麵任其隨波漂遠，以此向江神祈福，祝願天下太平，自己及家人平安康樂，並達成夙願。點燈的人多了，江麵上的小水燈直有數十萬盞，極目望去，燈光點點密密地閃爍於水上，沿著水路蔓延，璀璨如銀河。

沒想到宮眷也學此習俗，紛紛在禁中禦池內點放“一點紅”，就著那一簇代表希望的微光祈禱許願。

“王爺有什麽願望？”茗瑤疊好一個水燈舉到軒轅奕麵前。

軒轅奕正屏息看著湖麵，忽然感到一沉，喜笑顏開，扭頭對茗瑤喚道：“本王也釣到了！”

兩人拖起來看，卻是一隻少見的鱉。茗瑤訝然道：“這湖裏還有鱉嗎？”

“你認得？”軒轅奕看她一眼，也不顧水會不會把自己的衣裳打濕，道：“皇兄曾經讓人放了許多的鱉、蚌、魚、蝦等在這裏麵。隻是我運道好，一來就釣了個鱉。”

說完自己卻是哈哈大笑起來。

“十三王爺。”茗瑤忽然指著鱉腿上已經褪去顏色的繩線道：“這鱉恐怕是不能帶走了。”

“為什麽？”軒轅奕困惑不解地看著她。

茗瑤掰著指甲低笑道：“這鱉是宮人放生祈福的。”

軒轅奕一看，果然在鱉的腳上看到一圈紅線。痛呼一聲，隻有把鱉取下放回清水裏。茗瑤看著軒轅奕一副不忍放手的表情，再看看鱉進水後動作緩慢的劃遊，不由得“咯咯”笑出了聲。

原本軒轅奕提著的八寶燈已經不知不覺地熄滅了，此時隻有滿湖月輝和時而聚來的流螢。茗瑤的笑好比顫顫巍巍的一枝木槿，讓軒轅奕看著看著耳根竟然紅了起來。他便轉移話題道：“我們來放燈吧。”

“好啊。”茗瑤歡喜答道。

軒轅奕把八寶燈重新點上，左手提一盞八寶燈，右手持一纖長的蠟扡，引蠟扡入燈中取了火種，再低首閑閑點亮茗瑤手中燈。小水燈火光閃爍著，照亮緋紅的花瓣。茗瑤小心翼翼地把水燈放在水麵上，雙手合十，虔誠地閉上眼。

片刻之後她再度睜眼，看著麵前水燈恬然一笑，用手撥著水，看著水燈一點一點往前蕩去。

“你許的什麽願？”軒轅奕身子不自覺靠近了茗瑤一些。

茗瑤微微搖頭，隻道：“這願望和旁人說了就不靈了。”

軒轅奕看她一眼，也給自己點亮一個水燈。隻是放在水裏，並未和茗瑤一樣許願，茗瑤便開口問他。

軒轅奕嘴角驟然噙了一縷散漫的笑意，他撥水看著水燈漸行漸遠道：“願望自然是時時刻刻在心裏，何必要在這時候再提一次？”

“那王爺許的是什麽願？”茗瑤按一按鬢邊珠鈿，垂首微笑道。

周圍荷花香浮，蛙鳴依舊。水麵浮滿燈火，燈火都於她目中沉寂。軒轅奕從小舟上站起身，寥落獨立於這半壁盛世繁華的邊緣，天際滿月完美，卻遺他一身孤清。

這樣的他，有些可望不可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