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那春風比虎狂(六)
軒轅澤手一揚,道:“你好大的膽子,身為姚人,竟然敢到大元皇宮來撒野!”
許淼淼卻是上前一步,“你所言藍功紇是何人?我大元選秀之輩從沒有姚人,為何你會口出此人?難道她已經在後宮了?”
女子的黑發無風自動,她換了個悠閑姿勢倚在樹幹上,側目道:“是何人許修容就不比知道了,但依我之見,大元皇弟比起我兄長實在差太多。當日如果不是父母之命,藍功紇也不會入宮選秀。”
“放肆!”軒轅澤怒發衝冠,他身為大元皇帝又怎能讓自己遭受一介女子羞辱,讓整個大元也蒙恥。手一握緊,身後的侍衛便上前將女子團團圍住。女子丟下壘金嵌寶注碗,拍著手笑道:“大元皇弟你未免太小瞧我了,我既然敢來,必定有脫身之策。方才我已經有講過,你的這些人,困不住我的。”
軒轅澤冷哼一聲,揚手,一旁侍衛遞一步機弩在他手上。軒轅澤黧黑的眸一沉,已拉滿弦,三角扁翼的黃銅箭頭正指女子胸口。許淼淼認得這箭,此箭為凸脊,三角扁翼,箭頭刺入身體後,兩翼的倒剌會牢牢鉤住合攏的傷口,難以拔出,血槽就會吸進敵人的血液。她倒是沒有想到軒轅澤對一名女子會使用這樣的武器。
“他們困不住你,朕困得住你。”軒轅澤說完,搭到了機簧扣眼之上,銅弩上雕有刻度望山,精晰分明,指背一屈,指腹扣下,果然連弩,三隻烏金鐵箭次第連發,勁弩皋風攜雷霆萬鈞之勢尖銳著呼嘯而去。
女子麵色微微一變,腳倒勾在梅幹上,一個翻身,陷陷避開兩箭。最後一箭卻躲閃不及,一箭射在她的肩頭。入骨三分,骨已碎,血肉模糊。她麵色瞬間青白淬取若薄瓷,宛然欲碎。底下侍衛審時度勢,一哄而上。女子強咬牙躲開幾個攻擊,躍上梅枝。明月之下,一身紅衣四周梅花紛亂,她才是最豔的那朵梅花。
“你使用暗器,並非君子所為。”女子一雙美眸憎惡地看著軒轅澤。軒轅澤麵無表情,“你已偷至我大元皇宮,本就是宵小之為,朕何需對你客氣。”
“大元的人陰險狡燴,一點也不光明磊落。”女子憤憤看軒轅澤一眼,“今日是我失算,來日抱今日一箭之仇。”
她說完,寬大的衣袖中遽然射出兩道寬大的紅綢,往高牆掃去。軒轅澤眉心一動,抬起機駑正想要繼續射去,許淼淼的手卻是按在了機弩之上。
“皇上當前,不宜與姚人為敵,且她也無意傷人。”
軒轅澤沉吟片刻,放下機弩到侍衛長手中,見到那女子已經旋立在牆頭。紅綢又收回她袖中,一路打落梅花無數。她翩然一笑,道:“記得我的名字,拓跋丹顏。”
話落縱身一躍,人影已經消失在牆頭。侍衛長正打算帶人去追,軒轅澤已經製止了。
“淼淼,對不起,都是朕安排不周。今夜本想讓你高興一番的,結果卻讓你遇到這樣的事。”軒轅澤握著許淼淼的手誠懇道。
許淼淼搖頭,巧笑倩兮,環顧周圍連綿的梅花,“今日看到如此美景,淼淼已然欣喜。且事出偶然,阿澤不必自責。”
軒轅澤拂落她發鬢間的一朵梅花瓣,神情略略緩和了些,道:“朕還記得,在花園見你和茗瑤在木槿花下旋轉搖曳的場景。”
許淼淼亦是伸手,接住紅豔如血的花瓣。在她白脂般的手上,紅梅越加嬌豔動人。
“朕今日本來還有東西想要你看,不過方才你恐受驚,還是暫且先回宮吧。”軒轅澤話裏有些遺憾。
卻見到許淼淼扯住他的衣袖,雙目晶瑩有光,“皇上既已安排,為何不去?此處侍衛眾多,經過方才一事,必然提高警惕,皇上不必擔心。”
軒轅澤聽了,連問:“果真?”
“自然。”她頷首。
軒轅澤牽著她的手到龍池畔,羊皮小水燈載著一點紅色光暈漂浮於水天之間,數以千萬計,整個龍池中紅光點點,與倒映的紅梅相得映彰,是為人世的一大美景。
許淼淼雄壑中有感動躍然而生,抬頭錯愕地看著軒轅澤,“阿澤……”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蕭聲動,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火闌珊處。”
軒轅澤目光倏忽溫軟了積分,好似破冰的汩汩春水。許淼淼心裏就像是滿滿泡軟了的普洱,散開一片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