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睡猶持通夜燭(十)
馮品的大軍最前方的一排兩邊分開,他單騎上前,目光冷冷的盯著那直衝而來的叛軍,盯著衝在的章。然後緊緊拉開弓弦,瞄準那飛衝而來的章。
“嗖!”箭如冷電射出,劃破曙色割破晨風直射向章,章目光緊緊的盯著那一道冷電,依然縱馬飛馳,手中寶劍高高舉起,然後淩空斬下,將那迎麵而來的長箭一斬為二!但……這是挾馮品全部功力的一箭,這世上能將這一箭之勢斬斷的人實在不多。
箭尾被斬落,但箭頭卻依然挾勢而射,當箭尾還在空中飄浮時,箭尖正中那人眉心!
“五萬叛軍,今日就此結束吧!”馮品放下長弓,手利落的揮下。
頓時他身後的大軍全部殺出,迎上那直衝而來的敵軍殘部!
而中箭的章,身軀晃了兩晃,終於沒有晃下馬去,然後慢慢抬首,慢慢的將目光移來,那樣的目光……那樣的悠遠、那樣的寧靜……穿過那片泥地,穿過所有的箭雨,穿過遙遠的時空……靜靜的、安然的落在馮品身上。
剎那之間,周圍的廝殺、叫喊全都消失不見了,
老將馮品,耗損最少,便讓章的五萬大軍命喪虎口關,同軒轅定一樣,震懾天下。而汝南王,一連折損兩個翼王,大怒之中重病昏倒,一切軍中事務由他的嫡子高湛代為管理。
開遠六年九月十四日,軒轅定帶大軍行至潮州。九月十七日,馮品李羨亦帶兵到達。
當屬下把軒轅定和馮品帶兵圍在潮州的消息稟告於高湛時,他正在美妾身上畫畫,畫的是一幅烈火玫瑰圖。聞得他們的稟告,他連頭都沒抬,手更沒停,隻是淡淡丟下一句:讓他們攻吧。
而結果……那一次,一向在世人眼裏隻懂得吟詩作畫、附著風的高湛,第一次讓他的名字聞名遐邇。
九月十七日時高湛繪畫完畢之後向潮州軍士下達了一個任務:在巳時完之前要找到一百三十六塊高五尺以上、重百斤以上的大石頭。然後高湛便瀟灑的揮揮手示意他們退下,而他自己,據說一直聽美妾唱小曲,半日未踏出房門一步。
高湛的手下雖一肚子疑問,但卻依然領人去找石頭,動五千將士,總算趕在巳時完之前將一百三十六塊符合他要求的大石采回。
九月十七日酉時。
高湛終於房門,手中卻摟著衣不敝體的美妾,指揮著一幹士兵們將大石頭全搬至兩軍相隔的中心地,然後揮退那些士兵,就見他一人在那觀摩了半晌,再然後就見他袖起……石落……袖起……石落……那一百三十六塊、上百斤重的大石,高湛他隻是輕鬆的揮揮衣袖,那些石頭便全都聽話的落在某個點上。
待弄完了一切,高湛拍拍手,然後丟下一句:所有將士,皆不得靠近此石陣三丈以內!
汝南王原來手中的一員將士,自問也熟知奇門陣法,但對於他擺下的那個石陣,卻無法看出是何陣,隻是稍靠得近,身體便不由自主的生出顫栗之感,仿佛前麵有著什麽十分可怕的妖魔一般,令他本能的生出畏懼之感。他拂袖看著遠去的高湛身影,道:“怪哉怪哉!”
軒轅定和馮品亦是摸不著門道,先派出一千軍士探探敵情。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一千軍士進陣,卻無一人生出!陣外的軒轅定他們清清楚楚的看到……看到那一千華軍全部如被妖魔附體一般完全喪失理智自相殘殺……他們並未出戰,隻是看著,但比起親自上陣殺人……這……更讓他們膽寒。
軒轅定和馮品一番商議之後覺得由軒轅定親自出麵迎敵,當以被高湛實力折服的手下把這消息傳到高湛耳邊時,想這聲名赫赫的軒轅定已經出戰了,他應該緊張了一點吧。
誰知……當他們進到高湛居住地院落時,高湛正在為一名侍女畫像,旁邊還親密的圍著---不,是侍侯在他身旁---另三名侍女(雖然稍微靠得近了一點點),聞得他們的稟告,高湛總算抬頭看了他們一眼,微微頓筆,然後淡淡一笑道:知道了。說完他又繼續作畫,他們走出帳外時還能聽到他的笑語:荼詰,眼中的笑意稍微收一點,這樣才是端莊的淑女。
而陣前的軒轅定也並未攻過來,隻是在陣前凝神看了很久,然後又退兵了。
至此,朝廷的大軍才算真正遇到了一名勁敵,停滯了勝利的腳步。
這消息當日就傳到皇宮裏,軒轅澤正在鄴純仁的宮裏和美人一起賞荷。但見到他眉頭一沉,喃喃道:“高湛嗎?”
九月十八日
軒轅定未再派兵出戰,但來了一個白衣如雪的年輕公子,隨隨意意推著輪椅走來走去,仿佛是漫步閑庭,到了石陣前也隻是靜靜靜的坐著,卻讓城樓上的將士一下子覺得那些大石頭忽都添了幾分仙氣,仿佛是仙人點過的頑石,自有了幾分靈氣。而白衣人那樣的仙姿天容與這個血腥可怖的石陣實在格格不入,那樣的人似乎應該出現在高峰秀水之上才是。
他們例行稟報於高湛,本以為隻來了這麽一個敵人,高湛大概頭都懶得點了,誰知正在彈琴的高湛卻停了手,回頭盯著他問道:你是說軒轅玨來了?說完也不待他回答即起身走出房門。
石陣前,一黑一白的兩位公子隔著石陣而對視,一個閑散悠閑,一個飄逸如仙,一個麵帶微笑,一個神情淡然,彼此皆不發一語,默默注視,氣氛看似平靜,卻讓他們所有人皆不敢近前一步,隔著數丈距離遠遠觀望著,天地間忽變得十分的安靜,似乎僅有風吹拂著那黑裳白衣發出的輕微聲響。
後來,那兩人---在場的人隻看到白衣與黑衣在石陣中飛過,仿佛飛仙互逐,都是十分輕鬆的、悠閑的足不沾地的在陣中穿越,卻又快速異常,往往白衣的明明在左邊,可眨眼之間他忽又出現在右邊,黑衣的明明是背身而立,可剎那間他忽又變為正麵對你……時而飛臨石上,時而隱身於陣,那些石頭有時會飛起,有時會半空粉碎,有時會自動移動……可那些都不是他們關注的,他們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追著那兩個人,而那兩人自始至終都是麵不改色的,神態間都是十分的從容淡然的,他們似乎並不是在決戰,他們……他們隻是在下一盤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