禊辰頻醉國花堂(一)
今日許淼淼聽聞袁中才人頭風患了,連著幾日都躺在榻上,雖然派了禦醫去也並未見到好轉。安置了謹哥兒之後,她便隨人到了蓮清宮。日光之下,她一身絳紗複裙,環帶玉色披帛,緩鬢傾髻,雲影峨嵯,姿態綽約。茗瑤在她身側,煙青色繡百靈鳥銜金珠的裙衫,腰間的玉飾、耳畔的明珠都經過精心選配,麵上薄施粉黛。十四、五歲的年紀,仿佛將綻未綻的花蕾,嬌俏青春。兩人左右,如同醉人的景色。
“參見修容。”兩邊宮人矮身下拜。
紅羅帳、象牙床,床頭放多寶格,床外擺了一副牡丹仕女圖樣的曲屏風,屏風外間又置衣架、盆架各一副,鏡台一張。角落裏設鏤空鎏金香爐一蹲,儼然深宮尋常宮妃住所。有袁中才人近侍正伺候著她用藥,袁中才人抬眸見到她來了,眸子晶晶一亮,容顏間流露出幾分錯愕。片刻後就推開藥碗打算行禮,許淼淼擺了擺手,她這才繼續用藥。
之後近侍用絹巾為她試嘴,對許淼淼行了一禮便躬身退下。
“聽聞你身子還不大好,本宮放心不下,便來親自看看。”
袁中才人身子微微顫了顫,她低了眼眸,長長的睫毛將所有情緒掩飾在旁人不能見到的暗處。清麗的麵龐亦隨著那一淺淺的低頭而瞬間黯淡下去,斜入的日光灑在她的鬢角高髻上,顏色清冷。
“實在有勞修容了。”
“不礙事,倒是你,如今天氣雖越發地暖和起來,傍晚還是十分滲人的,莫要再感染得好。”
聽到許淼淼這樣溫和地說,袁中才人淺淺點下頭顱,也是昔日的沉默樣子。
許淼淼便往四周看去,驟然目光一亮,有清澈如秋泓的笑意在眼中緩緩浮現,“這個茶壺倒是個精致的物什。”
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卻見到紫楠木桌上放置了個約摸尺高的白玉壺,倒不見得多珍貴,上麵的畫卻是栩栩如生——畫裏盈盈立著一個豆蔻年華的女孩,明紫彩紗的羅裙,腰纏懸滿了銀色鈴鐺的金絲玉帛,烏黑的發鬆鬆綰成了簡單而又靈動的雙髻,髻上依然係著綴有銀色小鈴鐺的明紫纓絡。再看她的容貌,雖五官間依然透著稚氣,但凝眸一笑時,青澀而又美麗的麵龐上溢滿了飛揚的得意。宮裏的物什上畫的大都是端莊的仕女一類,如此活潑的畫風不似常見。
袁中才人抿嘴一笑,“是林美人的賞賜。”
許淼淼目光一輪,這白玉壺,實在不像是宮中的物件。聯想到上次茗瑤無意提到的在正淨門去進新貨,看到了林美人宮裏的靈娟,她秀美的眉便不覺蹙了起來。而袁中才人,則是襝衽低頭,一幅眉眼寂寂的模樣。
從蓮清宮出來,許淼淼由紅紋陪著緩緩步行。不覺間麵前一座閣樓,樓三層,兩側簷翼流飛低墜,每一角各懸著一溜明彩華貴的琉璃燈。看似普通的天青牆壁上處處雕著複雜而又精致的百花爭妍圖,那一筆一刻的逼真,直讓人看得歎為觀止。
站在樓前徘徊許久,沉吟時,不覺蹙了眉。
“這落霞閣如今有誰在住?”
紅紋略有踟躕,半晌後答道:“此處並非有人住……而是桃花夫人私有的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