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寵——嫁值千金

【018】兩千萬,摘下你的麵具!

靳子琦微微地怔愣,卻是聽話地真沒回過頭去看。

她抬起的手輕碰他的胳臂,錯愕地問:“怎麽啦?”

宋其衍卻煞有其事地勾起嘴角笑笑,摩挲著她頰邊遺落的一縷碎發。

他笑得像一個虔誠的基督教徒:“我想跟你跳舞,靳子琦。”

宴廳內的燈光再次逐一熄滅,唯有浪漫的音樂響起來。

靳子琦的眼神一忽閃,抿著唇角,將手放進了宋其衍的掌心。

宋其衍緊緊地握住她的纖手,視線越過靳子琦,看向門口的秦遠。

兩個人遙遙相隔地頷首一笑,算是打了招呼,在秦遠把目光投向他跟前的靳子琦時,宋其衍就拉起靳子琦的手步入了舞池。

變幻莫測的五彩燈光也暫時讓靳子琦的臉隱於陰暗之下。

“秦總今晚能來,對我這個老頭子來說,驚大於喜啊!”

宴廳門口,袁老望著身邊的秦遠笑得合不攏嘴,以秦遠今時今日的身份地位,能來參加他孫女的生日宴,已經是莫大的麵子了!

秦遠微翹嘴角,露出一個淡淡的笑,“袁老嚴重了。”

說完這句寒暄,秦遠便又將目光投向舞池裏。

當尋找到那抹被宋其衍摟在懷中的紫色纖影時,他的眼睛微微地眯起。

視線凝固在這對相擁而舞的男女身上,再也挪動不開。

從他一腳踏進宴廳就注意到了這個穿著紫色晚禮裙的背影。

就像是視覺神經受到了重力的牽引,不受控製地便追逐了她的蹤跡。

那纖窕的身姿,長發娉婷的模樣,正如前日在宋氏大樓的電梯中驚鴻一瞥的背影,莫名地熟悉感侵襲了他的大腦。

而站在她麵前的宋其衍更是徹底激發了他心底的疑惑。

難道她就是宋其衍的未婚妻?

想要上前借著打招呼的名義看清她的臉,卻被迎麵而來的袁老攔住。

寒暄問候間眼睛卻遺落在了那道紫影身上。

“那是宋家的小子,你們還沒打過照麵吧?”袁老的聲音在旁再次響起。

秦遠略略收回了視線,“不,我們算是舊相識了,大學時候的同學。”

袁老一臉恍然大悟,嗬嗬笑道:“還是你們年輕人的交際圈廣啊,可不像我們這些老頭整天呆在家裏喂喂鳥養養魚打發時間。”

秦遠回之一笑,側目便瞧見宋其衍已經拉著那道紫影步入舞池。

舞池中男女影影綽綽,卻是怎麽也望不見了那個女人的樣子。

宴廳中央,各色晚禮裙就像是爭奇鬥豔的彩蝶,翩翩起舞。

秦遠手裏拿著一杯香檳,目光專注地追隨著那道隨時可能淹沒的紫影。

一臉的若有所思,仿佛一座深陷入回憶中不可自拔的挺拔雕塑。

她纖長骨感的身軀就像是一架上古的古箏,仿佛任何一個部位都可以流淌出一段山水,寧靜,優雅,恬然,卻帶著一種視覺暴力。

秦遠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看著那紫色的裙裾和火紅的地毯形影成一種無法言語的原始生機和**。

他的眼睛稍稍偏開,看到的是挽著她腰肢的宋其衍——

此刻,他就是那個撫琴的人。

她的身體在宋其衍的手中,成了一朵綻放的紫羅蘭花。

奔放而高貴,然而他看著看著便生出了她仿若要消逝般的哀傷,握著酒杯柄的手一頓,晃動了裏麵金黃色的**。

這種感覺太過熟悉的疼痛,一如埋藏在記憶深處那般,卻又透著陌生。

——十年,過去了十年,時間果然是樣好東西,足以治愈人最痛的傷口。

秦遠自嘲地彎起嘴角,將手中的香檳一飲而盡,任由冰涼的**灼燒著自己的咽喉,流入自己的血液,滲透了骨髓。

……

靳子琦被宋其衍一個趔趄就拖進了舞池。

此刻,他正緊緊地抓住她的手,另一手輕輕地放在她的腰際。

旋轉的霓光燈下,他低頭俯視著她的眼神異常的溫柔,卻又帶著置氣的霸道。

隨著舞曲的節奏變化,他一手握住她輕盈的腰,做了第一個旋轉。

彼此的身線若有似無地輕貼,靳子琦仰頭望著他平靜的雙眸:“你有心事?”

“沒有,隻是覺得生日宴有些無聊。”宋其衍輕微地挑眉淡笑。

他們的步伐出奇的和諧,仿佛之前便已經練習過無數次。

你退我進,一個側步,一個轉身,西裝下擺似要隨著裙裾翩翩而動。

“小琦……”他的一聲輕喚淹沒在交響舞曲裏,她卻像是聽到了抬起頭。

宋其衍輕輕地把她拉近,貼上自己的胸膛,放緩了舞步,似乎在向所有人宣布他完全擁有了懷裏這個女人的占有權。

“什麽?”她低喃一句,眼神透著淡淡的好奇望著他。

宋其衍低下頭,幽深地凝視著她,沉默卻忽然降臨在彼此間。

隻是他們的舞步卻依然和諧,像是一首默歎的詩,和著誰都不知道的節奏。

在音樂快結束的時候,宋其衍卻驀地停下了腳步,靳子琦趔趄地往前,一腳踩到了他的鞋子上,而因此羞愧地臉紅。

“對不起……”靳子琦借著昏暗的燈光低頭,“你沒事吧?”

靳子琦看宋其衍沒有聲響,以為踩傷了,臉上有些擔憂:“我們先下去吧。”

顧不上舞曲還未結束,就想拉著他下去,宋其衍卻緊緊地攥住了她的手。

“小琦,如果有人迫不得已欺騙了你,你會怎麽對待他?”

宋其衍的聲音在舞曲裏並不清晰,但靳子琦還是聽了個大概。

她回頭望著在舞池裏俊臉忽明忽暗的宋其衍,有些揣摩不清他臉上的神色。

眼角掠過擦肩而過的舞者,“還是先下去再說吧,站在這裏妨礙別人跳舞。”

靳子琦還沒走出一步,宋其衍便強勢地把她拉了回來:“先回答我。”

他的語調莫名地認真,就連握在她肩頭的力道也有些大。

靳子琦蹙了下黛眉,有些不解地回視著她,知道她不給出答案他是不會罷休的,便輕歎了一聲,悠悠然地回道:“能怎麽處置,不就這樣嗎?”

——言外之意,不計較,就此不了了之?

宋其衍心懷僥幸地鬆了口氣。

——如果現在跟她說實話,應該也不會怎麽樣……

隻是,他剛醞釀好自己打算坦白的情緒,靳子琦卻又補充了一句。

“沒有人會喜歡被人騙,我也一樣,不管是迫不得已還是故意為之,在我看來,都不過是為自己欺騙別人找的借口,任何事沾上謊言兩字就不純粹了。”

“那要是被你發現了會怎麽樣?”

宋其衍的追問有些急切,靳子琦卻未立刻回答,而是擰緊黛眉打量他。

“宋其衍,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還為此撒了謊?”

靳子琦不是小白女,在商場打拚這麽多年,那麽點眼色還是有的。

望著靳子琦微眯著美眸狐疑的樣子,宋其衍的心頭一緊,麵上卻若無其事地哦了一聲:“就是想知道你餓不餓,要不要去廚房弄點吃的。”

靳子琦皺著眉看了下周圍的舞者:“這跟你剛才問我的有關係嗎?”

——為什麽一定要站在舞池的中間討論?

“我說有就有!”蠻不講理地扯過她的手臂,拉入自己的懷裏,“我還想要跳。”

音樂重新響起來,是一步之遙。

靳子琦看著仿佛受了氣的宋其衍,無可奈何地跟著他回舞池。

忽然想起剛才他的問題,又結合他此刻的表情,靳子琦心裏隱隱有了數,她輕挑黛眉,在她旋過一個圈回到他懷裏時,仰起了臉。

“要是有人騙了我,我一定不會輕易放過他。”淡淡的,嚴肅的語氣。

然後明顯感覺到腳下舞步的一個淩亂。

看來還真的有事瞞著她,難道在外麵包養了個二十出頭的小情人?

看著舞池閃爍的燈光中宋其衍變得陰沉的眼神,她卻抑製不住地微笑起來。

稍稍貼近他的耳朵,紅唇微啟,吐氣如蘭:“我會讓他跪鍵盤!”

感受到宋其衍的身體輕輕一震,靳子琦就像是惡作劇得逞的孩子彎起唇角。

此刻的她輕趴在宋其衍的懷中,唯有一雙眼露在外麵。

目光不經意地瞟向別處。

錯過宋其衍的肩頭,越過人群,卻驀地望進一雙深褐色的瞳眸中。

感覺就像頑皮的小孩使壞被大人當場捉住,靳子琦的神色一怔,但隨即便堪堪地轉開了眼,隨著舞步的旋轉,將那雙瞳眸甩在了腦後。

秦遠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舞池的邊緣,一雙眼帶著迫人的視線直接穿過舞池裏其他舞者射向宋其衍懷裏的女人。

插在褲袋裏的手緩緩地收緊,在四目相對的瞬間,拳頭逐漸變得僵硬起來。

宋其衍轉身就看到了站在觀舞人群最邊緣的秦遠,自然也發現秦遠的目光所落之處,正是自己的懷裏。

——他難道已經看出了點什麽嗎?

黑眸微眯,心中多了幾分較量,握著靳子琦腰際的手愈發收緊。

垂眸望著自己懷裏的腦袋,心卻隱隱地多了幾分苦澀的異感,何時他也變得這麽膽怯了,竟然要小心翼翼地躲著那個人?

不折手段地想要阻止他們見麵,就是為了防止那個人喚醒她沉睡的記憶。

他是小人,無恥地冒充了她記憶裏的那個人,那又怎麽樣?

既然秦遠已經不能站在她身邊,那麽由他守著她又有什麽錯?

宋其衍抬手將她的頭扣進自己的懷裏,自己也低頭埋首在她馨香的發間。

——我會告訴你所有的真相,但不是現在,靳子琦,不是當著秦遠的麵。既然已經忘記了,那就徹底地把他丟出你的世界。

“是不是不舒服?”靳子琦在他懷裏稍仰起臉,關切地詢問。

自從她拒絕袁戈後,宋其衍就一直怪怪的,著實令人不安起來。

宋其衍卻微微眯了眼,在她的發間輾轉了臉,有些醉醺醺的模樣,低沉的嗓音透著醉意:“剛酒喝多了,好像有點醉了。”

靳子琦看他真的不舒服,便順著他的話茬接道:“那就去那邊休息一下。”

說著就稍稍退開宋其衍的懷抱,拉著她就要往秦遠所站的方向走去。

宋其衍發現那邊白影,忙不迭地扯住靳子琦,“其實我沒有喝醉。”

那隻大手搭在她手腕傳來灼灼的溫度,在她還沒開口之際,便走到她的麵前,傾身在她眼睫上落下一吻,猶如蝴蝶掠過花蕊。

“我隻是想跟你跳舞。”暗啞的嗓音流露著難掩的深情。

靳子琦回望著他瀲灩泛動的黑眸,思索著他話語裏的真實性,半晌,才彎了唇角,伸手,主動環住他的腰將臉倚靠在他的肩頭。

他們在舞池裏輕輕搖擺,和周圍的舞者無異。

宋其衍的眼睛一直關注著秦遠那邊的動靜。

然後看到有女賓主動向秦遠邀舞,而秦遠卻出乎意料地接受了邀請。

他嘴角噙著淡笑帶著女伴入舞池,舞步轉動間,並無異樣,似還能從他微動的唇瓣看出他正**伴聊天。

但是,宋其衍卻能依稀感覺到,秦遠的目光依舊若有似無地轉向他們這邊。

落在靳子琦的身上。

秦遠看似溫潤無害,實則就像是一隻蟄伏的雄獅,隨時準備發起攻擊。

他若真的那般溫文儒雅,又怎麽能在爾虞我詐的商場有一席立足之地?

宋其衍的眼神幽暗,他一點都不質疑,一曲結束,秦遠就要直接過來。

一旦確定了目標,就一定會無所不用其極地去達成。

這一點,秦遠和他的確很像,也許留著同種血液的親手足也不過如此。

所以,秦遠看到靳子琦的廬山真麵目,怕是早晚的事。

“其衍,可以跟你交換一下舞伴嗎?”

背後突然響起的溫潤的聲音讓本靠在宋其衍懷裏的靳子琦忍不住轉頭。

隻是,宋其衍的一隻手卻按住了她的後腦袋,阻止了她的回頭。

但她依然能察覺到身後有人在靠近,眼角低低地瞟去,甚至能看到一雙淺棕色的皮鞋,還有白色的西裝褲腿。

宋其衍搭在她腰肢上的手緊了緊,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內子比較害羞,不習慣跟陌生人跳舞,真是不好意思。”

她很害羞嗎?

靳子琦微抬眼入目的是宋其衍堅毅的下頜曲線,然後耳邊聽到了那道溫和含笑的聲音:“無妨,隻是跳舞而已,其衍你太認真了。”

身後那人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意思,靳子琦黛眉一蹙,剛想開口,身側又響起了另一道熟悉的懶散男聲,是尹瀝。

“你們都玩交換女伴的話,怎麽能少了我一個?”

靳子琦靠在宋其衍懷裏都能看見尹瀝皮笑肉不笑地靠近這裏,而他的手裏則牽了一個長相甜美、滿臉羞澀的女賓。

這樣幾個優秀的男人聚在一起,沒有女賓會反對交換舞伴。

宋其衍的嘴角勾起一個笑容,淡淡的,“既然這樣,那就麻煩多關照內子了。”

幾乎話音剛落,宋其衍扶著靳子琦身體的手就一鬆,在她明白過來之前,隻覺得身體一個旋轉,裙裾飛揚,而她整個人已經投入了另一個清新的懷裏。

“小心點,要是摔傷了我可賠不起。”輕佻的語調讓靳子琦抬眸。

竟然是尹瀝,並不是剛才站在她背後的陌生男子。

“看到我很失望?”尹瀝眉梢一挑,嘴角的笑容不減。

靳子琦搖搖頭,稍偏轉過頭就看到宋其衍接住了換過去的女伴,眼角的餘光卻瞟到了那個穿白西裝的男人的側臉。

隻是還來不及去仔細看,宋其衍的身形一晃,便占據了她整個視野。

也成功擋住了她視線所及的範圍。

對那個男人的印象,靳子琦隻記得他連腦後發梢都精心地修剪過。

應該是個凡事都追求完美的商界精英男。

“小琦,你知道生日宴下一個環節是什麽嗎?”尹瀝在她耳邊輕聲問道。

在他開口的時候,靳子琦發覺尹瀝正在把自己往宴廳大門的方向帶。

她不知道尹瀝為什麽會這麽問,就算有遊戲環節,她素來也隻是當觀眾,而不會參與到其中,所以來之前並未關心過。

尹瀝看著她略略迷惘的表情,嘴角噙著的笑意更濃,抬眼掃了眼舞池裏的其他人,附耳過來一字一頓地告知:“天,黑,請,閉,眼!”

靳子琦聽到他的話時,眼底閃過不明的芒光,而舞曲已經將近尾聲。

當所有人開始陸陸續續退下舞池時,尹瀝卻輕輕放開她的腰身,拽起她的手腕就開始迅即地穿梭在人群中。

“阿瀝……”靳子琦錯愕多過不安,她回頭看向宋其衍的位置。

宋其衍之前是默許了尹瀝這樣的行為嗎?

然而,混亂的人群遮擋了她的視線,找不到那抹熟悉的挺拔身影。

靳子琦被尹瀝拉著快速跑向門口,周圍響起女賓驚訝的呼叫聲。

眼角不經意地掃過,便看到那道白影匆匆和身邊的女伴說了什麽後,撇下女伴就朝著他們的方向追過來。

隻是還沒追上幾步,另一道酒紅的身影擋住了他的去路。

她幾乎一眼就認了出來,那是宋其衍,他一隻手正按在那個男人的肩上。

靳子琦被紊亂的思緒填充了大腦,她不明白這些男人為何要這樣子?

突然,“啪”的一聲,整個宴廳除了主台全部陷入了黑暗。

……

那邊,秦遠在看到尹瀝拉起靳子琦的手時,就停止了舞步,仿佛預感到了什麽,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那道紫色的身影。

發現尹瀝扯著那抹紫影二話不說就拋開,秦遠就跟女伴說了聲抱歉,腳下一動,下意識地就朝著那個紫色的身影追過去。

心中的某種念頭越來越強烈,蠱惑著他去轉過那道紫影的身體。

隻是,剛邁出雙腳,就看到了不知何時已經到他跟前的宋其衍。

他竟然沒有聽到任何腳步聲。

宋其衍的手搭在他的肩頭,力道過大,正愴冷地看著他。

秦遠緩下疾行的步伐,靜寂地迎接宋其衍的目光。

他們在彼此眼中看到的是深不見底的幽深。

然後,全場的燈光驟滅,伸手不見五指地黑色彌漫了宴廳。

……

“阿瀝,你要帶我去哪裏?外套和宋其衍都還在裏麵!”

宴廳的大門被尹瀝豁然推開,強烈的光線刺得靳子琦眯起了美眸。

皓腕上的力度依然存在,腳下的步速卻未因此而慢下來。

靳子琦遲疑了下,還是努力阻止尹瀝再拉著自己往前走,“阿瀝!”

尹瀝見靳子琦不配合,扭轉過頭看著她神情裏的困惑,繃了繃唇線,“說來話長,回去後再跟你說,宋其衍過會兒就來了。”

說完,不給靳子琦否決的機會,急匆匆地拉著她就要走人。

卻聽到他們身後的宴廳大門口,一道略顯急促的男音好似穿越了無數光年遙遙傳來,“站住!”帶著竭盡全力的嘶啞。

靳子琦驀地抬頭望著前方的旋轉門,幾乎在聽到那兩個字時便停滯了腳步。

寂靜的大堂,她似乎能清晰地聽到身後男人的喘息聲。

似乎是曆盡艱辛、衝破重重阻礙才來到了她的背後。

靳子琦站在那裏,卻忘記了怎麽回身,她發現心口竟莫名地難受。

仿佛有一隻手掐得她的心髒,殘忍地不斷收緊力道。

秦遠低喘著呼吸,望著那道停下來的紫色背影,沉斂了滿眼的光。

似是怕驚擾了她,他放輕了自己的腳步,慢慢地走向她。

垂在身側的雙手卻因為越來越近的距離而緩緩地握緊。

靳子琦杵在原地,聽著身後腳步聲的慢慢靠近,也聽到了自己沉悶的心跳。

身體卻像是中了魔咒般,怎麽也轉不過去。

明明她也是好奇的,究竟是怎樣一個男人,讓宋其衍和尹瀝想方設法阻止她見麵,卻是怎麽也尋不回力氣讓自己回頭。

——就像是記憶深處的一種無形抵觸,拒絕讓她回過身。

隔壁宴廳的門被打開,三三兩兩湧出戴著麵具的年輕男女,歡聲笑語一片。

他們應該正在舉辦化裝舞會,身上的著裝也是cosplay的。

尹瀝在看到秦遠時就皺緊了眉頭,此刻看到從跟前路過的戴著麵具的男女,眼中眸色一閃,嘴角漾起一個別具深味的笑。

他隨手拉住一個女生,“美女,借你的麵具用一下。”

不等那女生反應過來,尹瀝就已經摘下了那隻金色的狐狸形狀的麵具。

他看著由遠及近的秦遠,嘴角的弧度加大,眉梢一挑,眼眸轉向靳子琦的時候,伸手,就把手中的狐狸麵具套到了靳子琦的臉上。

麵具下的那雙淺棕色眼睛望著尹瀝,略帶了幾分怔愣,尹瀝卻低笑一聲。

他毫不避諱地攬過她的肩,把她的身體轉向了身後那個男人。

“先生,這樣急急忙忙追著人家的女伴不放,可不是什麽紳士行為啊!”

靳子琦麵具下的眼睛望過去,那個男人,就站在燈火闌珊之處。

酒店大堂的璀璨燈光照耀在男人白色的西裝上,給他栗色的頭發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邊,些許劉海下,是一雙深邃濃鬱的深褐色眼眸。

不可否認,卻是是一個斯文儒雅到極致的英俊男人。

白皙的皮膚,精致美好的五官輪廓,卻又不失男性的棱角分明,連鬢角後頸處的發梢都精心修剪過,顯得愈發幹練而利落。

四目相交,靳子琦似乎看到自己的心髒在胸腔裏激烈掙紮,喘不過氣來,全身都逐漸僵硬,感覺整個世界都顛覆起來。

黑色的煙霧在身體血肉裏破繭而出,吞噬著她的理智。

靳子琦隻覺得一陣頭疼,窒息感鋪天蓋地朝她湧來——

“砰!”緊閉的宴廳大門被重重地推開,也讓她錯開了和那雙深褐色眼眸對望的視線,順著聲音望去,看到的是緊追而來的宋其衍。

宋其衍看上去並不比這個陌生男人好多少,他疾步朝著她走過來。

在和秦遠擦肩而過時,一直沉默的秦遠突然開口:“她是誰?”

宋其衍的腳步稍一停頓,偏頭對上秦遠淡漠的眼神,嘴角噙上笑意,眼神卻始終清冷:“我的妻子,你已經見過了。”

剛繼續提步走去靳子琦身邊,肩膀卻被按住,“她的名字。”

宋其衍一雙黑眸直直地盯著秦遠凝重複雜的眼睛,“七七,她的名字叫七七。”

秦遠望著他坦然的目光,卻擰緊了眉頭:“哪個qi?”

“一二三四五六七的七,不然你以為是哪個七?”宋其衍輕輕地笑道。

秦遠轉頭看向戴著麵具的靳子琦,“第一次見麵,總不能一直戴著麵具吧?”

低沉的目光灼灼地落在靳子琦的麵具上,似要把它燒出一個洞來。

“為什麽不能?”尹瀝卻率先回答,露出一個標準的迷人微笑,狹長的鳳眼輕挑,“你難道不知道今年流行假麵舞會嗎?真是落伍了,大叔!”

秦遠的臉色一僵,卻在聽到靳子琦的輕笑聲時又投去視線,她麵具下的薄得妖豔的紅唇微微翹起,似有似無的弧度。

那一聲輕到聽不見的笑聲,卻讓他驟生撥開雲霧見青天的錯覺。

心中有個念頭正在蠢蠢欲動,隨時都準備破土而出。

而宋其衍已經走到靳子琦的身旁,背對著秦遠和尹瀝來了個眼神交流,不動聲色地揚了下俊眉,便摟過靳子琦的身體回轉過身。

“生日宴還沒結束,這樣離開可不禮貌,我們進去吧。”

宋其衍抬手攏了攏她鬢邊的碎發,語調親昵地柔聲道,爾後衝還站在那裏的秦遠點頭致意:“我們先進去了。”

說著,就挽著靳子琦朝宴廳走去,自始至終都不再看秦遠一眼。

秦遠怔怔地站在原地,緊握的雙手慢慢地鬆開,關節卻已青白得毫無血色。

尹瀝雙手兜著褲袋步伐閑適地越過他,倏然停下腳步,轉頭看秦遠:“秦總,久仰大名了,剛才沒跟你好好打招呼,失禮了。”

“你認識我?”

尹瀝卻落落大方地一笑,對於秦遠陰沉的目光視若不見:“都說了久仰大名,自然是知道你的,秦遠秦先生。”

秦遠唇邊也露出一抹淺笑,笑意卻沒有蔓延到眼底:“倒是我孤陋寡聞了。”

尹瀝一揚眉,不再多說什麽,轉身離去。

秦遠目送著尹瀝離去的背影,臉上的笑容疏淡下來,輪廓分明的俊臉上是陰翳漸現的神色,但腦海中一閃而過麵具下那雙眼,他的唇線緊緊地抿直。

轉身,也跟著重新回到了宴會廳。

有些事,一旦起了頭,並不是說停止就能停止的。

……

重新回到宴廳的靳子琦成功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歸功於臉上的麵具。

她想要拿下去,宋其衍卻製止了她:“和你的禮服很搭,別摘。”

她看懂了他眼底的期待和喜歡,便訕訕地收回了手。

隨處選了個位置坐下,宋其衍坐在她的身邊,並未去主桌跟袁老一塊兒。

“其實你可以過去,我一個人沒關係。”不想因為自己而給他造成麻煩。

宋其衍卻把餐巾攤好擱在她的腿上,手指撫過她臉上冰涼的金色麵具,眼角不以為然地掃了眼主桌:“我不喜歡跟一群老家夥談論天氣。”

靳子琦彎唇笑了笑,便不再勸他過去,一頓飯吃下來,宋其衍一直大獻殷勤,連帶著同桌其他賓客都望著她曖昧又羨慕地笑。

“多吃點水果,美容又養顏。”宋其衍又把一塊哈密瓜放到她的碗裏。

他好像一點也不介意被其他人定義為妻管嚴的家庭主夫型男人。

靳子琦因為之前那一遭而紊亂的心情逐漸平和,她望了眼宋其衍,帶著淡笑,用刀叉叉起哈密瓜,細嚼慢咽地吃著。

感覺到有兩道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靳子琦依著第六感回望過去,便看到了坐在另一張桌子上的秦遠。

她其實已經認出他來了,那一天下雨就是他替自己打的傘,再加上,最近財經雜誌和報紙上隨處可見他的照片,她已經猜到他的名字——秦遠。

身邊的男人又替她舀了碗湯,催促她喝下,靳子琦便向還幽幽望著自己的秦遠輕輕頷首致意,轉而低頭拿起勺子喝湯。

過了一會兒,她發覺那兩道灼灼的目光從自己的身上移開了。

……

生日宴的最後,當賓客用餐用得差不多時,有人走上了宴廳的主台。

是袁家的二公子袁戈,他手拿著話筒瞬間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

“生日宴會以吃飯作為結尾太過於無趣,在國外的晚會,總會有些別出心裁的遊戲,今天大家聚在一塊兒不容易,咱們就來玩個遊戲吧!”

袁戈一番話激起了不少賓客的好奇心,開始低頭私語。

充滿好奇的眼睛卻是看著台上笑吟吟的袁戈。

袁戈環顧了一圈,知道胃口吊得差不多了才繼續道:“這個遊戲其實很簡單,在場的賓客誰要是出至少一百萬的支票就可以向其他賓客提出一個要求。”

全場頓時一片唏噓聲,連角落隻顧著吃喝的靳子琦也抬起了頭,而宋其衍則一手摸著下頜眯著黑眸若有所思地看著主台。

“當然,你們捐出的支票我是不會私吞的,都會以大家的名義捐給需要幫助的貧困地區,顧名思義,也就是變相的募捐。”

“誰出的價高就是主導者,可以指定在場任何一個人做一件事,對方若想要拒絕要求,就必須出比對方多一倍的價讓自己成為主導者,當然,也不排除有英雄救美的意外發生!”

袁戈以一句看似玩笑的話結尾,台下的賓客卻都是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能坐在這裏的人自然是不缺錢花的,其中很多都是圈子裏有名望的人,想到能讓這些精英貴族聽自己一回,難免都興奮起來。

靳子琦轉頭看著滿眼興味的宋其衍,疑惑地問道:“你想玩?”

宋其衍微微一笑,卻是波瀾不驚間,又替她盛了一碗湯:“多喝點,這麽瘦以後怎麽給某某生妹妹?”

靳子琦卻因他的這句話紅了臉頰,自然又想到了那檔子事上,敢情讓她吃這麽多都是為了他的嬌妻養成大業?!

宋其衍瞅著她那吹胡子瞪眼的樣子,笑得更加開懷,貼近她的耳朵,一雙眼望著台上,薄唇卻不老實地觸碰她的耳垂,聲音啞然:“在想什麽?”

靳子琦剛想回駁他一句,那邊卻響起了一道悅耳而高傲的女聲:“五百萬。”

順著燈光打亮的位置看去,是白桑桑!

一出口不是一百萬,也不是兩百萬,直接跳到了五百萬!

她盈盈起身,回首望向靳子琦所在的方向,隨之燈光也打亮了那一角。

白桑桑美麗的臉上帶著幾分玩味的笑,柳眉輕揚,聲音悠然:“宋先生從小在國外長大,思想自然比我們這些土生土長的東方人開放,來一個浪漫的法式舌吻對宋先生來說,應該不是難事吧?”

白桑桑這膽大妄為的要求一提出,整個宴會廳一片轟然。

燈光已經轉向宋其衍,被照到的男人卻是一臉淺笑,絲毫未見局促之意。

甚至還端起酒杯,低頭輕抿一口,把白桑桑的要求當成了擺設。

靳子琦在聽到要求時冷不防蹙緊了黛眉,目光射向白桑桑,卻對上她挑釁的斜睨,看來白桑桑是有意而為之。

如果她想要阻止,就必須出價一千萬,整整翻了一番的支票金額數字。

若不出價,倒顯得她靳家太過小氣,難登大雅之堂了!

眼角瞟向宋其衍,他這麽有恃無恐,也料定了她會出價攔下白桑桑嗎?

眼看白桑桑已經走過來,靳子琦麵具下的眉頭越發皺緊,一千萬……

但一想到宋其衍要和白桑桑唇舌相纏的接吻,靳子琦隻覺得一陣惡心,再大的猶豫在這個畫麵之前都消失殆盡。

在白桑桑走到桌邊之前,靳子琦淡淡的聲音縈繞在了空氣中:“一千萬。”

身邊低頭飲酒的男人眼底難掩笑意,卻始終保持著沉默。

靳子琦的金色麵具在燈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亮,她緩緩起身,對上白桑桑挑釁的冷豔美眸,抿唇微笑:“一千萬,請白小姐從哪兒來打哪兒去。”

白桑桑譏誚地勾起塗著橙色唇彩的豐潤唇瓣,兩條纖白的藕臂好整以暇地交疊在胸前,微揚下巴斜視著靳子琦:“靳小姐倒是出手大方。”

靳子琦稍垂下眼睫一笑,回頭輕碰宋其衍的肩膀:“白小姐可等著呢,還不把支票開出來放進捐募箱裏。”

白桑桑的笑容一滯,有些憤憤不平地瞪著靳子琦,吐出兩個字:“卑鄙。”

“白小姐這話說得不對,我們是夫妻,他的東西自然是我的,我喊價他付錢天經地義,還是白小姐,想要霸王硬上鉤?”

靳子琦玩笑般地反駁,全場是竊竊的笑聲,白桑桑氣得不再理會靳子琦,轉身毫不留戀地踩著高跟鞋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宋其衍這才放下酒杯,攬過靳子琦的肩頭,“真是敗家,要是嫁了個窮小子,今天就是把兩顆腎賣了都不夠你玩這一場!”

語氣寵溺,隻要是個人都不難看出宋其衍對這位靳家小姐的寵愛程度。

靳子琦卻橫了他一眼,自己惹得爛桃花自己負責,別想讓她破財。

宋其衍最喜歡的便是看靳子琦為自己爭風吃醋的樣子,那個時候的她哪裏還有那高高在上的淡定模樣,完全是一個有血有肉的小嬌妻。

所以,稍微破點財又能怎麽樣,就當是做公益好了。

宋其衍已經從西裝內袋裏掏出了支票簿,拿過侍者遞過來的簽字筆。

龍飛鳳舞地寫了一張一千萬的支票,連眉頭也不曾皺一下。

剛要撕下來,卻聽到一個聲音隔空插入:“兩千萬。”

靳子琦站立著的身形一愣,本落在他們這邊的燈光迅速地轉動,然後穩穩地投在另一個位置,她的視線也跟著燈光投過去。

宋其衍眼神一凜,拿著支票的手微微地攥緊。

眾人皆循著聲音去看這個喊出兩千萬巨額價的男人。

卻見,秦遠坐在圓桌邊,沉斂著一雙眼眸,一手還捏著高腳酒杯柄。

他直直地望著靳子琦麵具下的那雙眼,吐字清晰地開口:“兩千萬,請這位穿紫色晚裙的小姐,摘下你的麵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