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寵——嫁值千金

【002】此情可待成追憶

這個冬天真的很冷。舒骺豞匫

蘇凝雪抬頭看著天空,清晨的陽光有些溫煦,然而寒冷依舊存在。

空氣中依稀飄蕩著一片又一片的白色晶狀物。

她伸手,零星的雪花落在她的手心,並且迅速地融化。

“下雪了哎!”旁邊傳來一聲少女驚喜的高呼聲。

逐漸地,大片的雪花席卷了整個城市,視線裏,盡是閃爍著金光的白色。

蘇凝雪其實有些怕冷,她攏了攏脖子上的圍巾,抿著唇角,將那一大袋子的食物拎好,才低著眉眼快步走出了菜市場搭起的大棚。

她穿得很簡單,大衣圍巾和一雙平底鞋,跟大多數大清早來趕集的中年婦女沒什麽兩樣,不過是看起來更秀雅高貴一些罷了。

早上醒來接到子琦的電話,得知了蘇凝秋母女明晚要回法國,所以今天要回南都花園,她低頭看了看那袋滿滿的食材,是該為她們踐行一下的!

考慮到南都花園附近的菜市場和小超市食材不全,她才坐車跑到真正的市中心附近購物,其實可以開車,可是等打開車門時她又關上了,選擇了步行。

在路邊看到一個賣番薯的,蘇凝雪換下腳步,在攤邊蹲下來。

滿天肆揚的雪花,拂過她光潔的額頭上。

“這天氣怎麽說下雪就下雪了?太太,你大清早就買這麽多東西,家裏有客人來嗎?”賣番薯的大嬸熱絡地和她扯著話:“像你這樣有錢的闊太太,很少有親自動手家務的!”

蘇凝雪臉上笑容淡淡的,將一個番薯放進袋子裏時看了眼大嬸:“是嗎?”

“是啊,雖然你穿得不咋地,可我這雙眼睛看過不少人,瞧你這一身氣質就跟我們這些擺路邊攤的不在一個檔次上……”

蘇凝雪沒有接話,笑了笑,把選好的一袋番薯交給了大嬸。

大嬸把番薯擱在電子稱上,嘴裏喃喃自語:“這年頭,有車就是好,想到哪裏就開到哪裏,妹子,你丈夫怎麽舍得讓你一個人來買這麽多東西?”

蘇凝雪一愣,隨即心頭一軟:“他昨天剛出差回來,想讓他多睡會兒。”

“也是!”大嬸表示理解地點頭,而是朝著蘇凝雪的身後呶了下嘴:“後麵那輛車在路邊停了很久了,裏麵那男人一直坐在那裏耐心等著,不知道哪個女人這麽好福氣,我家死鬼這輩子都沒這麽等過我!”

蘇凝雪翹起嘴角,順著大嬸手指的方向轉頭,不想這個時候手機響起。

匆匆告別了大嬸,蘇凝雪拎著袋子,一邊掏出手機,風雪吹亂了她的頭發,她眯起眼,防止雪花飛進眼睛裏。

“外婆,某某要來了哦!你有沒有給琦琦準備最愛吃的烤番薯啊?”

靳某某撒嬌的聲音在聽筒裏哼哼地,猶如一粒粒的小金豆往外跳。

蘇凝雪的心裏暖暖的,站在寒雪裏,好像某某就站在自己腳邊,揚了揚手裏的袋子:“都買了,還有某某最喜歡的螃蟹和年糕!”

那邊傳來一連串咯咯的笑聲,然後電話易主了。

“媽,你是不是在外麵,鬧哄哄的,我們在路上,要不要去接你?”

“不用了,我就在附近,隻要坐兩站地鐵就到家了。”

蘇凝雪聽到靳子琦的關心,不自覺地挽起嘴角:“你們開車小心點。”

過去二十幾年,她被心中的怨恨蒙蔽,隻顧著為鞏固地位而在商場上你爭我鬥,而忽略了這份親情,幸好,一切都還來得及。

“嗯,那我們在家裏等媽你……”

“子琦……”蘇凝雪卻突然出聲,她想起喬楠還在公寓裏,不禁有些臉紅:“如果我跟你喬叔叔……”有些話到了嘴邊還是難以說出口。

靳子琦卻好像懂了她的意思,順著往下說:“隻要媽你開心就好。”

蘇凝雪就像是心中最大的坎邁過去了,她鬆了口氣,臉上的笑容越深,掛了電話,手機屏幕上已經是濕濕的一層水汽。

她把手機重新收好,就要往地鐵站走,身後卻響起一道聲音。

“凝雪。”那輕微的聲音在飄雪中有些支離破碎,又那麽小心翼翼。

蘇凝雪的身形一僵,熟悉的聲音讓她下意識地回轉過頭。

剛才那個賣番薯大嬸所指的方向,停著一輛瑪莎拉蒂車,此刻駕駛座的車門打開,靳昭東站在風雪裏,滿天的雪花朦朧了她的視線,看不清他的臉。

“凝雪!”見她停駐腳步,靳昭東關上車門就匆匆地走了過來。

蘇凝雪顯然沒料到會在這裏碰到他,她往菜市場裏瞟了一眼,腦海中浮現出的是曾經在超市遇到的那一幕,他應該是陪喬欣卉來買菜的吧?

她的視線移動,落在他那飄滿了雪花的肩頭和頭發上,就像那個大嬸說的,他確實是個好丈夫,細心體貼,但對象卻不是她蘇凝雪。

然而,蘇凝雪重新抬起頭時,卻撞上他等候在那裏的深沉眸光。

他的眼底溢滿了愧疚和心疼,雙手無措地握成拳,似有千言萬語要對她說。

蘇凝雪很快就錯開眼,捏緊了手裏的袋子,轉身就抬腳要走。

靳昭東卻伸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凝雪,你昨天在病房說的是真的嗎?”

“你希望我怎麽回答你?我說的那些話不過是出於嫉妒,所以惡意中傷你心目中那個溫柔完美的情人,想要挑撥離間你們?”

蘇凝雪反問,眼神有些淩厲,冷嘲地一勾嘴角:“如果這是你想聽的,我可以說,沒錯,這些都是我瞎編亂造的,這樣可以了吧?”

說著,她就冷冷地甩開他的手,一刻也不停地走人。

靳昭東望著她毫不遲疑轉過身的背影,嘴唇一動,卻沒有喊住她的勇氣,隻是一顆顫抖的心有些刺痛,怎麽也壓不住心中泛濫的苦澀。

剛才他一直坐在車裏,視線卻遠遠地追隨著她,他也沒辦法告訴她,他在她的公寓樓下從淩晨坐到天亮,卻沒有上去敲開她公寓門的勇氣。

剛才那麽近距離地看她,他才發現,生活在一起三十年,蘇凝雪麵目在他的大腦裏卻是模糊的,這些年,他甚至沒有好好看過她一眼。

烏黑的長發在腦後挽起,露出光潔的額頭,圍著一條暗紫色的圍巾,穿著款式簡單的羊絨大衣,清淺的笑容,那雙眸子卻如一抹溪流般清澈嫻靜。

這是蘇凝雪五十歲的樣子,眼角已經有一些淡淡的細紋,笑起來始終淡淡的,如遠山般,隱藏在雲霧後,讓人看得不真切。

似乎,跟他在一起的這麽多年,他從未見過她這麽笑過。

也許笑過,隻是他從未去在意過……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在蘇家見她時的模樣,她十八歲,身後是一大片盛開的火紅木棉花,倏然回過頭,眉眼間那股清麗淡雅讓他動容。

她年輕的時候和子琦長得很像,瓜子臉小小的,象牙白的肌膚,眉毛像是畫出來一樣,穿著一身月牙白色的旗袍,極具大家閨秀的氣質。

一片雪花融化在他的眼睫上,冰涼的**滲入他的眼中,也拉回了他的思緒,他急急地追了上去,拉住了她的手臂:“凝雪,雪太大,我送你回去吧。”

蘇凝雪被抓住的那一瞬間,身體猛然地抖了抖,有些抗拒他的觸碰。

但很快,她就冷靜下來,冷冷地望著他:“我不需要,請你放手。”

路上已經有行人望過來,蘇凝雪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在他的禁錮下掙紮了一下,“我不想在這裏跟你吵,如果你還嫌不夠丟臉的話。”

靳昭東嘴唇囁喏,不敢直視她那雙清冽的眼睛:“天下雪,路不好走,我隻是想送你回去,而且,我也有話想要跟你說。”

“我們之間還有什麽好說的嗎?”蘇凝雪譏誚一笑:“這不是s城這三十年來第一場雪,今天也不是這三十年來最冷的,這條路我早就習慣了一個人走,即便我的身邊需要一個同行者,也不會再是你。”

她在他錯愕傷痛的神情下,緩緩抽回自己的手,越過他僵滯的身體,徑直走開,將手裏拎著的袋子抱到胸前,就像是抓住了一個依靠。

靳昭東卻沒有放棄,不遠不近地默默跟著她。

她好像徹底無視了他,自顧走地走,腳步有些快,穿梭在人流裏,走過十字路口,然後下樓梯走進地鐵口,刷了卡後就隨著大流進站。

這個時候是上班的高峰期,人來人往的,尤其是地鐵裏格外擁擠。

靳昭東沒有坐過地鐵,一下子被擋在關卡前,隻能眼睜睜看著她在人群裏淹沒,耳畔似乎聽到了地鐵到站的播報,他心中一緊,竟然像個無知的愣頭青,在一個乘客刷開關卡時,率先一步闖了過去。

身後的叨罵聲他置若罔聞,隻是推開擋路的人,去追尋她的身影。

站台上,都是密密麻麻的人,鬧哄哄的一片,廣播裏是播報地鐵到站時間的悅耳女聲,蘇凝雪捧著一大袋東西,靜靜地站在隊伍裏。

他壓製著自己急喘的呼吸,“這些年,是我對不起你。”他抬不起頭來看這個被他辜負了三十餘載的女人,說這句話時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

蘇凝雪側眸看了他一眼,淡淡的,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

“我知道我這些年做的,不是一句道歉就可以一筆帶過的,我不敢奢求你立刻原諒我,可是,可不可以給我一個補償的機會?”

“三十年夠不夠?”

靳昭東的臉色驟然慘白,他的眼圈逐漸泛紅,緊緊地盯著她。

“補償?你想要怎麽補償我?靳昭東,我給了你三十年的時間,可是你放棄了,現在你再跑到我麵前說這些有意思嗎?現在子琦也長大了,不再是走路東倒西歪的孩子,你以前給不了的東西,我想她現在也不缺了。”

蘇凝雪說得格外平靜,一字一句沒有抑揚頓挫的起伏,好似他本來就是一個毫不相關的路人甲乙丙,他卻因這份漠然而麵如死灰。

他寧願她像那些跟丈夫生氣的妻子扯著他的衣領,哭著喊著謾罵他,甚至動手甩他耳光,指責他的負心,也不願意她這樣的若無其事。

情急之下,他抓住了她的手:“我知道作為一個丈夫,我很失敗,我知道我沒有資格,也沒有臉再說什麽,可是,凝雪,給我一次機會……”

蘇凝雪轉眸,對視上他期待的視線,平靜如水,那一刻他的心突地冷了。

“我給你機會,那喬欣卉怎麽辦,還有喬念昭,二十八年前你為了她們母女可以不顧念一點夫妻情分和我離婚,現在,是要反過來了嗎?”

靳昭東握著她的手指關節青白,滿臉的懊悔和沉痛。

“靳昭東,我不想瞞你,我已經答應喬楠的求婚了。”

“凝雪,你是在說氣話嗎?”靳昭東的聲線有些顫抖,無法麵對這個事實。

“我不會再拿自己的婚姻去賭一口氣,傻過一次就夠了。”

蘇凝雪的話音剛落,疾行的列車就呼嘯著進站,也迷離了她的眼,他怔怔地望著她,她卻隨著人流快速地擠進了車廂裏。

靳昭東回過神,想要追進去,列車門卻咣地一聲在他的麵前合上。

他看著她站在車廂裏,神情靜默,甚至連瞟他一眼都沒有,他往前追了幾步,她的身影越來越遠,隨著列車消失在那一片的黑暗盡頭。

而她的那句話似乎還飄蕩在地鐵站陰冷的空氣裏——

她說:“我已經答應喬楠的求婚了。”

靳昭東隻覺得心被狠狠地揪成一團,那股疼痛牽扯了全身血脈,讓他整個人像是被洪水衝垮的堤壩,再也站不住,不得不扶著旁邊的廊柱。

怎麽會是這樣的結果?

和他生活了三十年的妻子現在卻要嫁給別的男人了?

而他這些年自以為的幸福美滿原來不過是一場粗劣的笑話罷了。

在得知了一切真相後,他還怎麽走得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