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梨膏糖
福寧殿。
自打白日裏薛皇後來探望時官家直接暈倒之後,整個福寧殿便沒有消停過。
薛引嘉自己的身子也沒好全,裴元徽醒來之後瞧見薛引嘉在床榻側便歎了口氣。
最後還是裴元徽發話讓皇後先回去了。
畢竟薛皇後的身子也不好,守在他跟前,隻怕不消一日便也能病倒過去。
薛皇後推辭不過,還是留了貼身伺候的春柏在禦前。
薛皇後不能在禦前伺候,但還有池貴妃和莊妃她們能在禦前侍奉,除卻她們之外,各宮妃嬪自然也殷勤的很,不過大半都被池貴妃給攔了下來。
這個時候池貴妃素來立下的威嚴便可見了。
但還是會有像周嬪這樣耐不住性子的,在福寧殿外吵著要見官家的。
裴元徽睡醒之後耳邊也不得個清淨,但他也不肯見人。
入夜之後便也沒讓池貴妃她們留下來伺候,人多了都守在福寧殿他也難有個好覺。
八月底的天京城裏還熱的厲害,裴元徽用過晚膳之後便喝了太醫開的湯藥,他有些困倦,手裏的書卷也隻是隨意翻開一頁。
“陛下,夜深了,仔細這會兒看書傷了眼睛。”
晉陽進內來換了床榻邊的燭火,又將琉璃盞挪近了些。
“您感染風寒,太後身邊的祝餘姑姑也叫人來問,還叫人送了不少東西來。”
裴元徽眼皮都沒動一下,他屈了屈手指,抬手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收起來就是。朕雖然感染風寒,但明日的早朝不可免。明日的早朝如舊。後宮裏都送了什麽動東西來?”
在福寧殿裏躺了半日,裴元徽這會兒的精神倒是不錯,也有空問一問這些後宮瑣事。
就好似聽玩笑一般。
晉陽聽懂了官家話裏的意思,但並沒有急著回話,而是勸道。
“您感染了風寒,怎麽能拖著病體去上早朝呢?陛下您的身子要緊啊。”
晉陽自然知道官家這回的病是什麽緣故,但還是忍不住勸。
官家病了,不上早朝自然也是說得過去的。
裴元徽擺了擺手:“少在朕耳邊念叨。說些朕愛聽的。”
晉陽乖乖閉嘴,想了一圈兒,索性還是老老實實地道。
“莊妃娘娘說陛下病著,特意去寶華殿親自求了平安符。”
裴元徽聞聲隻覺啼笑皆非:“朕就是風寒而已,莊妃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朕是得了什麽重病。收起來吧,這些年來她給朕求的平安符都不知有多少了。”
晉陽聞聲點頭,繼續道:“阮婕妤親手做了一道蘿卜鯽魚湯,小廚房一直熱著,不過晚膳時貴妃說魚湯腥,便沒有呈上來。”
裴元徽這回直接哼笑出聲:“貴妃這個時候還使小性子。”
晉陽聞聲也笑了一下:“貴妃娘娘也叫人做了銀絲魚湯,奴才在邊上聞著都覺得香呢。”
裴元徽將書卷抬起擋臉:“繼續說。”
晉陽“誒”了聲:“想著天熱,曹娘子的腳才好些,又有嬤嬤勸著,不過曹娘子也叫人送了湯水來。小廚房今日的湯水可多著呢。”
裴元徽“嗯”了聲:“晚些你叫禦前眾人分了。叫眾人明兒個也不許再送東西來,成日這樣鋪張,送來送去……”
他話還沒說完,又咳嗽了兩聲。
晉陽也停了話頭,連忙去端茶盞來。
他才端了茶盞,冷不丁又聽見外頭的腳步聲。
“陛下,長春宮誠嬪和延禧宮霍美人叫人送了東西來。”是苗喜的聲音。
晉陽先端了茶盞進內,等著官家的吩咐。
不過他心裏倒是納罕,後宮妃嬪裏大多都是白日裏便送了東西來,未曾想誠嬪和霍美人倒是心思巧,等到夜裏眾人都散去了才送了東西來。
裴元徽抬手將書揭下,他又打了個哈欠:“把東西拿進來吧。”
他坐起身,將茶盞接過一飲而盡。
晉陽連忙出去和苗喜一同捧著東西進內。
倒是巧了,誠嬪和霍美人送來的都是一個小木匣子,也不知裏頭裝的是什麽。
裴元徽將茶盞放到一旁:“一並打開吧。”
兩個質地不同的小木匣子被一同打開。
晉陽捧著的匣子裏是一枚白玉同心扣,瞧著應當是暖玉,邊上還有箋紙,應當是誠嬪所書。
而另一個匣子裏擺著的是一碟子梨膏糖,梨膏糖旁同樣也有信箋一張。
裴元徽抬手。
兩人便一同上前。
裴元徽先拿起了那白玉同心佩旁的彩箋,一看字跡他便知道是誰所書了。
誠嬪的字是他教的,娟秀但有風骨。
誠嬪叫人送來的是她剛封寶林時裴元徽賞的暖玉同心扣,說的是誠嬪不能來侍疾,唯有以這同心佩暖一暖他的心神。
裴元徽不置可否,將信放回匣子裏。
他還沒拿起另一個匣子裏的信箋,先笑罵出聲。
“這梨膏糖就是小霍叫人送來的了?這梨膏糖看著就甜膩。”
晉陽倒是接話:“奴才聽說梨膏糖最是止咳,陛下這回風寒咳嗽不止,太醫也開了川貝枇杷湯,陛下卻怎麽也不喝。”
裴元徽抬手拿起信箋。
小霍的字不算漂亮,但勝在規矩,一看就並非從小練習出來的。
但隻是看見信箋上的第一行內容,裴元徽便笑了。
小霍的心思倒是巧。
小霍在信上寫,說她幼年感染風寒時,家中便做梨膏糖給她吃,湯藥苦澀難喝無比,吃了梨膏糖,便也不覺得苦了。
隻是她幼年時貪吃,風寒好全之後偶爾偷吃梨膏糖,卻鬧得牙疼不止。
霍清荷在信裏說得懊惱,又懊悔偷吃被發現,後來許久都沒吃到過梨膏糖。
如今進宮之後,倒是才又嚐過一回梨膏糖的好滋味。
裴元徽折好信箋,再看著那匣子裏的梨膏糖,腦海中浮現的似乎都是小霍那張捂著臉頰的嬌顏了。
他一樣將信放回匣子裏。
然後又慢悠悠地抬手挑了一塊梨膏糖。
拿著也粘手。
裴元徽滿臉嫌棄的吃了一塊梨膏糖。
“拿去熬成梨膏湯吧。吃著膩歪。”
晉陽應下了,又拿了帕子給裴元徽擦手。
“奴才這就去。陛下吃了喝了梨膏湯,咳嗽好些奴才心裏的大石可能落地了。”
裴元徽擺擺手,跟沒聽見一樣。
“把東西留下吧。”
留下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