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伺候
迎著霍美人到福寧殿的時候苗喜遠遠已經看不見池貴妃的身影了,他師傅倒是正蹲在殿外拿小魚幹正哄著檀將軍呢。
霍清荷遠遠地也瞧見了,她側了側眼,望向了一旁福寧殿外的石柱,福寧殿廊下花木許多,遠遠聞著也叫人舒心。
這會兒正殿外的晉陽也注意到霍清荷的到來了,他“哎喲”一聲,連忙上前打千兒。
“給霍美人請安。陛下正在裏頭批折子呢。您隨奴才來。”
霍清荷這才收回目光,她的嘴邊掛著淺笑,頷首時儀態也端莊:“有勞你了。”
晉陽瞧了眼霍清荷身後的綠意,綠意自然就沒能跟著進正殿,而是和苗喜一樣在殿外等候。
晉陽領著霍清荷進了正殿,進去前晉陽還悄聲提點了兩句說此時官家心情不佳,不過並沒有說先前池貴妃來過的事兒。
畢竟連他也不知道官家不虞究竟是因為什麽。
霍清荷慢慢往裏走,墨香便跟著在鼻尖竄過一回又一回,她沒敢多打量福寧殿的陳設布局,但一路走來餘光裏瞧見最多的都是書,然後才有些金玉古玩,但細看絕對都是有巧思的。
再往內走,因為霍清荷垂著眼睛,於是一眼便看到了那在地上翻了個麵的鎮紙。
烏金色的鎮紙瞧著便並非凡品,不過不大美觀的是那鎮紙上有幾個明顯的缺角。
“來了?”官家的聲音聽著有些低沉。
晉陽躬身行禮,最後又默默地退了下去。
霍清荷垂著頭行禮:“嬪妾霍氏恭請陛下聖安。”
裴元徽“嗯”了聲,大手一招:“過來研墨。”聞聲霍清荷先蹲下身撿起了鎮紙,再走到官家身旁時才默默地將鎮紙放在了桌案上,她撩了撩露出手腕方便研墨。
眼睛自然是不敢亂瞧的。
耳邊終於落得清淨,裴元徽合上一封折子後先向後靠著圈椅閉目養神了一陣。
內殿裏便隻剩下霍清荷添水研墨的聲音。
約莫過了小半刻鍾,霍清荷研墨的動作略略慢了些,中途她停了兩回,也隻是小心地將快要滴下墨的朱筆給挪了挪。
第二回挪時官家似乎被她給驚動了。
霍清荷正好和睜開眼的官家目光交錯,一時之間還是有些愕然,於是低眉時也帶著小鹿一般的驚惶。
“陛下。嬪妾驚擾陛下了。”
“怎麽這麽老實,朕既然都停了,你還研墨做什麽?”因為霍清荷垂著頭,此時裴元徽便隻能瞧見霍清荷的發頂。
不過此時的耳根清淨對於裴元徽來說便已經足夠了。
而對於霍清荷來說,官家確實是停了,但卻並沒有叫她停啊?她要是跟著停了那她空閑下來在邊上又能做什麽呢?說不定等官家睜眼看見了還會覺得她憊懶懈怠。
但此時霍清荷自然不能將心中的腹誹說出,道理誰不懂,怎麽能說得讓官家愉悅、能讓官家記得她,才是最要緊的。
畢竟後宮中美人如雲,還有舊人長年累月的情分在。
霍清荷想在官家心中留下些分量自然也不是一日之功。
她側了側臉,不顰不笑,眉目安和:“墨香清幽,嬪妾近來略讀史書,便覺其中無窮無盡,此時研墨,也有嬪妾的一點兒私心。”
她說著嘴角的笑微濃,帶著幾分小女兒家的情態。
“嬪妾替陛下研墨,也想要陛下賞臉為嬪妾解一解近日讀書時的困惑呀。”她說著又收了手,墨錠也擱在了硯台旁,最後盈盈行一禮。
裴元徽聞聲虛指了指霍清荷:“好啊。原來是有所圖謀。你憑借研墨便想換朕的恩惠,也要看朕準不準。上回欠朕的布菜伺候朕可還記得呢。”
他抬了抬手,親自扶了霍清荷起身,動作雖稱不上溫柔。
想來是因為官家鮮少做這樣動作的緣故。
從外頭進來,霍清荷的手心溫溫熱,左右是細膩難得的。
兩掌相握,霍清荷乖順一笑:“是,隻求陛下恩準恩惠了。”
裴元徽拉著她的手往外走,指腹下意識地微微摩挲,兩人交疊的手半遮掩在衣袖下,就這樣旁若無人地走到了外殿。
外殿裏守著的晉陽聽見動靜便已經叫人擺膳了,不過在瞧見官家和霍美人相握時卻還是微微一愣,連帶著嘴巴也跟著張大了些。
青天白日的,隻是相握而行,即便是民間也不算什麽。
隻是稀奇在其中那人是官家啊!
他自打官家年幼時便在官家身邊伺候了,在晉陽記憶裏也隻有池貴妃和林婕妤有此殊榮而已。
但這二人,同官家那可都是多年的情分了。
隻是眼前的霍美人卻隻是一個才進宮不滿兩月的新人而已啊。
邊上的綠意也瞧見了,即便是素日沉穩如她,此時她也激動地紅了臉,但卻不敢發出一點兒聲音,生怕驚動了官家和自家娘子。
霍清荷被官家拉著落座身側,她想要站起身,裴元徽卻攔了。
“方才還沒站夠呢?坐著。坐著布菜就是。”說話時官家也鬆開手了。
霍清荷還是挪了挪,最後半遲疑地從身旁晉陽手中接過一碗杏仁茶露。
接過時依稀可見碗中浮沉的桂花瓣,她抬了抬手,兩指扳正銀鏨梅瓣湯匙,微微攪動後再端到官家手邊。
裴元徽低頭吃了兩口杏仁茶露:“你這布菜倒是省事兒。”
對此一無所知的晉陽一抬眼,再看霍美人臉上的笑色,頓時明白幾分,當即往邊上退下了兩步。
霍清荷用過午膳過來本就不大餓,這會兒伺候著官家布菜倒是正好。
她在府裏時沒少伺候府中嫡母,那可真是一頓用膳受夠磋磨,此時這些都算得上是省事兒了。
不過裴元徽也並沒有一直讓霍清荷在邊上伺候,沒過多久便讓霍清荷歇了伺候。
布菜伺候最考驗人,縱使霍清荷七竅玲瓏心,畢竟伺候官家的時日淺,也不能完全知道官家的喜好。
但總歸沒有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