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司馬消難
晉王問道:“什麽辦法?”
我說道:“我出身自武陟徐家,我們徐家有一條祖訓,凡不得其法、不得其門之物,則必摧毀之。”
晉王瞪大了眼,說道:“你出自武陟徐家?那個幾百年來最神秘、最豪奢、據說是掌握了天下所有秘密的武陟徐家?”
我說道:“是。”
晉王問道:“武陟徐家的人,怎麽會在宇文府賣身為奴?”
我笑著說道:“我可以告訴你為什麽,但是作為交換,你必須解開九公子足上的枷鎖。”
晉王斷然拒絕道:“不。”
我淡淡說道:“談判破裂。”
晉王沒再做聲,過了陣,又問我:“據說武陟徐家的遠祖,可以追溯到炎黃二帝時候?”
我笑出來,說道:“我可以回答你這個問題,但我回答了這個問題之後,就不再告訴你如何應對韓長鸞了。”
晉王無奈,隻得笑道:“好吧,你有什麽辦法,可以應對韓長鸞?”
我說道:“你明天跟我去豫州出戰就知道了。”
這天晚上我宿在九公子帳外,天明的時候九公子突然在帳內驚恐的叫我的名字,“綠珠?綠珠?”
我連忙撩開帳門進去,“我在。”
九公子最近時常做惡夢,但是驚醒後,卻一個字也不肯告訴我。
不過我也能猜到一二。
他在夢中時常叫大公子的名字,苦苦哀求他不要。
我萬分的憐惜他,但是我沒有辦法,如果他不開口,那就表示,他不想讓我替他報仇。
九公子睜開眼,茫然無措的看著我,“綠珠,要出戰?”
我說道:“是。”
九公子說道:“帶上我,害怕。”
我說道:“你行走不便,還是留在營區好,你不用害怕,我雖然不在,但是李道興和明珠會保護你的。”
九公子抓住我的衣袖,閃爍的燈火下依稀能夠見到他臉上的淚痕,“綠珠不要走。”
我大是躊躇。
九公子哽咽說道:“綠珠帶上我。”
我無奈,雖然明知是不妥,還是說道:“好,我帶上你。”
九公子這才笑出來。
我抱起九公子,走到旁邊李道興的帳外,一腳踢開他帳門,李道興驚醒,一躍而起,“什麽人?”
我說道:“是我。”
李道興急忙出來,陪著笑臉說道:“主子爺,怎麽這麽早?”
我淡淡說道:“你聽好,這話我隻說一遍,稍後九公子會跟我一同出戰,你要護得他的周全,要是中間出了岔子,令得九公子受傷,我會將你李氏一門三千五百四十七口人,屠得幹幹淨淨,一個不留,我說到做到。”
李道興打了個寒戰,急忙說道:“是,是,小人知道了,小人一定拚死保護九公子。”
我把九公子交給李道興,跟著即到中軍帳,跟眾人說起要帶九公子一起出戰。
長孫熾首先反對,“綠珠,九公子不良於行,你是知道的,帶上他實在是危險。”
爾硃敞也勸道:“將軍說的對,九公子留在此間妥當些。”
我說道:“九公子要去,我就讓他去,誰也不能阻攔。”
晉王見我心意已覺,沉吟了陣,說道:“綠珠,其實九公子足上那枷鎖,根本不是什麽暗碼鎖,那是我自己打造的一雙鐵鎖。”
我頗是有些吃驚,沉吟了陣,轉身去李道興的帳篷,找到九公子,拔出腰間的匕首,果然一刀就斬斷了那鐵鎖。
沒有鋼針,沒有暗碼。
李道興目瞪口呆。
我扶著九公子從輪椅上站起來,吩咐李道興:“你去挑一匹腳力最好的馬來給九公子騎。”
我帶著九公子從帳內出來,隻見晉王已經翻身上馬,站在轅門口等我。
晨間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他青銅sè的鎧甲泛起一種奇異的光華。
我看不清他的臉,但能感受到他渾身散發的英氣。
李道興牽了兩匹馬來,我先扶九公子上馬,跟著自己也翻身上馬,兩個人並駕行至晉王跟前。
我沉吟了陣,說道:“無論如何,還是謝謝你。”
晉王沒做聲,看了我一眼,撥轉馬頭,向豫州方向疾馳去。
我和九公子跟在他身後。
隨後是長孫熾、爾硃敞、李雅、韋孝寬。
最後是四百名騎兵和步兵兵勇。
其餘人馬和戰將全部留守營區。
我們在中午十分到達豫州城外,旗牌官將戰書shè上豫州城頭,一柱香功夫後,豫州城門打開,出來迎戰的是斛律光。
晉王問我:“派誰迎戰比較合適?”
我說道:“韋孝寬。”
韋孝寬因此出戰。
四個回合之後,斛律光挑死了韋孝寬。
掠陣的兵勇急忙上前,搶下了韋孝寬的屍體。
晉王說道:“現在派誰?”
我說道:“李雅。”
李雅出戰。
三個回合之後,斛律光一箭shè死了李雅。
這一次掠陣的我方兵勇甚至來不及搶走李雅的屍體,斛律光就帶著北齊兵勇如cháo水一般殺了過來。
我方陣腳大亂。
晉王到底是缺乏對敵經驗,見到這樣陣勢,立刻慌了手腳,急忙傳令:“快撤,快撤。”
我卻笑,一把將立在九公子馬下的李道興提起來,放在九公子馬上,說道:“把九公子帶回去。”
我打馬直奔斛律光。
九公子在後邊大叫:“綠珠,綠珠。”
他想要追上來。
但是李道興一拳將他擊昏,跟著撥轉馬頭,往後敗走。
我提氣縱馬,如箭一般直取斛律光。
有北齊兵勇發現我的用意,試圖阻擋我。
誰阻擋我,我便殺誰。
很快即行至斛律光跟前。
此時四周俱是北齊兵勇,將我團團圍住。
我渾身鮮血淋漓,不過都不是我的,是我斬殺的人的。
斛律光看著我,冷峻的麵上露出一絲讚賞的笑意,“你是女子?”
我笑著說道:“何以見得?”
斛律光說道:“你的頭發自頭盔中露出來了。”
我笑出來,抽出腰間的匕首,將肩上零散的頭發一刀割斷,丟在地上。
斛律光說道:“你為什麽不逃?”
我淡淡說道:“我找你有事。”
斛律光露出有趣的笑容,說道:“好,夠勇!你找我有什麽事,說來聽聽看。”
我說道:“我要你帶我去見韓長鸞。”
斛律光笑道:“我為什麽要答應你?”
我笑出來,說道:“你帶我去見韓長鸞,我就告訴你,你的二弟,武衛大將軍斛律豐樂的生死下落。”
斛律光默不作聲,眼神微微眯起,看來無比的犀利。
武衛大將軍斛律豐樂是斛律光最疼愛的弟弟,北齊河清四年的時候,突厥國攻破了它的宗主國茹茹國,使得茹茹國種落分散,其中有一部在部落首領豆婆吐久備的帶領下,開始向中原遷徙,最後到了北齊的北方邊境白道地區,當時的北齊顯祖皇帝擔心茹茹部會繼續北上,於是讓武衛大將軍斛律豐樂率領兩萬人馬屯集在白道附近,準備狙擊豆婆吐久備。
斛律豐樂到白道之後,不久就得到消息,說豆婆吐久備有意要率領三千人馬秘密越過白道附近的崿阪穀,攻打白道城。
斛律豐樂彼時還年輕,對這消息信以為真,於是帶著兩萬人馬埋伏在崿阪內,想要狙擊豆婆吐久備。
但他沒有想到的是,這消息其實是豆婆吐久備自己放出來,要引誘斛律豐樂入崿阪穀,以便將其狙殺。
結果可想而知,兩萬北齊人馬全軍覆沒,斛律豐樂被生擒,豆婆吐久備攻下了白道城。
消息傳到洛陽之後,斛律光親自掛帥趕往白道,用十倍於豆婆吐久備的兵力,攻陷白道城,俘虜了豆婆吐久備。
但是卻沒有找到斛律豐樂。
豆婆吐久備對他的去向也守口如瓶。
當天夜間,豆婆吐久備離奇的身死,至此斛律豐樂的下落就成為一個謎。
從河清四年到現在,已經有四年的時間,斛律家族一直在尋找斛律豐樂,但始終是沒有一點線索。
斛律光沉吟了陣,說道:“我二弟現在生死如何?”
我笑著說道:“你先帶我去見韓夫人。”
斛律光沉吟了陣,說道:“你先下馬受綁。”
我笑出來,翻身自馬上下來,將雙手伸出,有兵勇立即過來,將我綁得嚴嚴實實的,推至斛律光跟前。
我跟著斛律光進了豫州城。
他把我關在一間yin冷的地牢內。
夜半十分,我正在閉目養神,地牢的門打開,有兵勇舉著明晃晃的佩刀,在牢門外問我:“你是不是徐綠珠?”
我笑著說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兵勇猙獰笑道:“你如果是徐綠珠,我這就送你去正廳,我們刺史大人要見你,你如果不是徐綠珠,我這就送你去閻王殿,閻王爺要見你。”
我笑著說道:“我是徐綠珠。”
兵勇打開牢門,將我提起來,推出地牢。
他將我帶到州府衙門的正廳。
廳上坐著一個人,樣子頗是蒼老,不過卻是熟人,就是要提見我的豫州刺史司馬消難,司馬皇後的父親。
當然,我認得他,他可不認得我。
在前周時代,他是朝中的公卿,我才不過是宇文府上的丫鬟。
我笑著說道:“司馬大人,你逃出隋國快有一年了吧,這邊的ri子可好過?”
司馬消難沒做聲,仔細的打量我片刻,說道:“你就是徐綠珠?”
我說道:“奴婢正是。”
司馬消難說道:“你派人潛入彌野宮盜走的那些證據,都藏在哪裏了?”
我忍不住笑出來,總算是知道了司馬消難提見我的原因。
原來是為了那些司馬皇後和秦王私通的證據。
司馬消難說道:“你笑什麽?”
我淡淡說道:“是司馬皇後派人送消息給你的吧?”
司馬消難猙獰的笑,說道:“這個你不用管,你隻需告訴我,那些證據你都放在哪裏了,你如果說出來,我就放你一條生路,你如果不說,我有千百種方法,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我笑著說道:“如果我告訴你,那些證據已經給司馬皇後的jiān夫秦王悉數燒毀了,你信不信?”
司馬消難笑道說道:“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
我歎了口氣,說道:“我說實話,你不相信,沒辦法了,隻得撒謊騙騙你了,那些證據確實是還在,我把它藏在一個十分秘密的地方了。”
司馬消難追問道:“在哪裏?”
我打了個哈哈,說道:“韓長鸞夫人的寢宮內,你想要就去那裏找吧。”
司馬消難氣得麵sè鐵青。
這時正廳的大門打開,一個人走了進來,笑語如珠的說道:“綠珠,你真是什麽黑鍋都舍得讓我背。”
我嗬嗬的笑出來,總算等到了來人。
進來的這個人,正是我今次要找的男裝妃子韓長鸞。
她身後跟著斛律光。
韓長鸞走到我跟前,鬆開我身上的繩索,淡淡笑道:“我得到斛律將軍消息,趕去地牢找你,結果你不在,守牢的兵勇說刺史大人把你提走了,你有無受苦?”
我眯眯的笑,說道:“沒有,你來得正是時候,再晚一些,我就要熬刑了,韓夫人,真是沒有想到,會在豫州遇到你。”
韓長鸞笑道:“我之前收到消息,得知你跟著隋國人一起伐齊,因此特意從雲州趕了來,與你一會。”
我說道:“你怎會從雲州趕來這裏的,我以為你應當是從洛陽趕來的才對的?”
韓長鸞淡淡笑道:“神武皇四個月前已經龍潛,我在朝中再沒有牽掛,所以就離開洛陽,回雲州老家了。”
我笑著說道:“原來如此。”
斛律光這時候插口問道:“韓夫人,你跟這位隋國的女將是舊友?”
韓長鸞淡淡說道:“不是,隻是舊識。”
我笑著說道:“以及生死對手。”
斛律光沒做聲,轉而看向司馬消難,沉聲問道:“刺史大人,你跟隋國人還有來往?”
司馬消難冷汗森森,小聲應道:“卑職,卑職。。。”
我心懷叵測的說道:“斛律將軍,司馬大人跟隋國人沒有來往的,他隻跟司馬皇後有來往,司馬皇後現在雖然算是隋國人,可也是他的女兒,父女之間有聯係,那也是天經地義的吧。”
斛律光麵sè稍緩。
司馬消難鬆了口氣。
韓長鸞說道:“可是你剛剛說那證據又是怎麽回事?”
我不懷好意的笑,說道:“事情是這樣的,司馬皇後做錯了事,落下些證據在我手裏,她很想要回來,但是我不肯給,後來她得知我今次北伐要過豫州,就悄悄送消息給司馬大人,請他想辦法,索回那些證據。”
韓長鸞問道:“什麽證據?”
我森冷的笑。
我等的就是這一句。
不過我卻裝做漫不經心的樣子,輕描淡寫的說道:“司馬皇後和隋國皇子秦王楊俊私通的證據。”
韓長鸞頓時麵sèyin沉。
斛律光說道:“司馬皇後跟隋國的皇子有來往?”
我笑著說道:“當然,不僅司馬皇後,司馬大人跟這位秦王殿下也是關係匪淺,實際上,當初司馬大人之所以能夠逃出隋國,全仗秦王從中周旋幫忙,因此司馬大人對秦王殿下一直心懷感恩,現在秦王有意要謀求太子位,司馬大人暗中相助他不少。”
司馬消難急道:“徐綠珠,你不要信口雌黃!”
斛律光森然的笑,眼中殺機陡現,一步一步逼近司馬消難,“刺史大人,你都是如何相助那隋國皇子的?”
我眯眯的笑,在旁邊繼續信口開河,“司馬大人送了北齊國的詳細地圖給秦王,並數次邀請秦王伐齊,說隻要秦王來北伐,他就獻出豫州城,隻不過秦王沉湎於司馬皇後美sè,無心伐齊,所以一直推脫。今次晉王北伐,秦王索xing就將那地圖送給了晉王,除此以外,秦王還特意修了封書信,托晉王帶給司馬大人。”
司馬消難看著我,目光之中滿是不置信。
我猙獰的笑。
司馬大人,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