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東南飛

第三章 高穎

英說道:“哪三件事?”

我沉吟了陣,說道:“這三件事,你現在可以做的有兩件,另外一件事,須得等到明年chun才可以著手做。”

英大是失望,“你這意思豈非是說,我至少是要等到明年才能做太子?”

我冷笑,“你明年能夠做成太子,總比你永遠也做不成太子強。”

英頗是尷尬,“好吧,那你告訴我,現在可以做的兩件事都是什麽事?”

我說道:“第一件事,挑起獨孤皇後對高穎的銜恨之心。”

英苦笑道:“這可難了。”

我笑著說道:“不難的,非常的容易,你隻需要告訴獨孤皇後一件事就可以了。”

英聽得怦然心動,“什麽事?”

我笑出來,說道:“開皇元年的二月,堅皇帝曾經在仁壽宮內,連著三天臨幸一名叫做尉遲蘭的女子,獨孤皇後知道這件事後,醋xing大發,竟然趁著堅皇帝上早朝的時候,趕到仁壽宮,悄悄將尉遲蘭給勒死了,這件事你是否知道?”

英苦笑道:“我大約是聽到一些風聲,據說這名叫做尉遲蘭的女子,原本是宋州總管尉遲迥的親孫女,她給母後勒死的消息傳到宋州,尉遲迥立即起兵叛亂。”

我笑著說道:“這件事的下文,你知不知道?”

英搖頭,“什麽下文?”

我說道:“堅皇帝下朝回到仁壽宮,聽聞獨孤皇後勒死了尉遲蘭,勃然大怒,但又不敢去找皇後理論,於是負氣出走,躲進了長安城郊的盤石穀,彼時高穎也隨侍在側,堅皇帝跟他感歎,說道,朕貴為天子,但竟連自己喜愛的女人都不能保全,這天子做來還有什麽意味!高穎說道,陛下不能因為一個小小婦人的失德舉止,就看輕天子之位,做天子可以縱覽大好河山,那是常人所不能體驗到的。

獨孤皇後從來是以賢後自居,又覺著自己係出名門,所以一向自恃甚高,最容不得別人挑剔她的品xing和德容,要是她知道高穎私下稱呼她為小小婦人,還責她行為失德,你猜她心中會如何想?”

英露出笑容,“我知道怎麽做了,第二件事呢?”

我笑出來,說道:“第二件事麽,保薦高穎掛帥伐遼東,出征高麗國。”

英皺眉說道:“這不合適,遼東地區水域複雜,而且高麗人yin險狡詐,又和百濟人、新羅人來往密切,不是那麽容易討伐的,除此以外,高穎還是陸戰兵種出身,他不懂水戰,保薦他討伐遼東,是比較失策的一種做法。”

我說道:“我知道,所以才要讓你保薦他去伐遼,將他遣出長安,陷在遼東,令他脫身不得。”

英愣了片刻,隨即露出笑容,“我明白了。”

我笑著說道:“另外還有一點,你在保薦高穎的時候,不妨也順便保薦下漢王楊諒做副帥。”

英問道:“為什麽?”

我說道:“高穎其人xing格上有一個缺點,十分不好,他看人隻看重人的資曆,不看重人的才能,漢王雖然用兵如神,但他今年隻有二十歲,如果我的消息無誤,高穎從不采納二十五歲以下將官的建議,兩個人之間必定會因此產生爭端,漢王心高氣傲,高穎倔強固執,哪一方都不像是會讓步的人,爭端遲早會變成各自的心結,我要的就是這個結果。”

英忍不住笑出來,說道:“是了,漢王其人心胸狹窄,他如果對高穎存了心結,必定會想方設法的扳倒他。”

我笑著說道:“不的,他不會這麽做的,高穎在長安枝開葉茂,朝中的許多重臣名將,比如說上柱國賀若弼、吳州總管宇文彌、刑部尚書薛胄、民部尚書斛律孝卿、兵部尚書柳述等,都是他的親信和好友,漢王的勢力卻隻在梁州,他在朝中一點根基都沒有,要憑一己之力,扳倒高穎,那是無比困難的事,漢王是聰明人,他不會逞這個能的,”我頓了頓,接著說道,“但他會不斷的搜索,尋找合適的替代人手,除掉高穎,而獨孤皇後將會是他鎖定的最佳人選。”

英笑著說道:“好,我稍後會跟叔父和陸大人仔細商議,務必想出辦法說服父皇詔漢王隨高穎東征。”

我沒說話,英此時喜形於sè的樣子,讓我心裏頗是有些厭惡。

英沉吟了陣,又問道:“你說的那件要等到明年chun天才能做的事,是什麽事?你可否先告訴我,讓我做個準備?”

我淡淡說道:“告訴你也無妨,到了明年的二月左右,你暗中派人把左衛將軍獨孤淩雲殺了,然後嫁禍給高穎,給獨孤皇後製造貶黜高穎的機會。”

獨孤皇後的父親獨孤信生前一共收有兩名義子,分別是高穎和獨孤盛,高穎一直沒有子嗣,但獨孤盛卻有三個小孩,分別是獨孤淩雲、獨孤平雲和獨孤彥雲,獨孤盛在前周時候,死在遼東戰場上,彼時他三個小孩都還年幼,高穎於是將之悉數納入自己門下,代為照顧。

獨孤淩雲成年後,經由高穎的舉薦,堅皇帝封他做了左衛大將軍,跟著他搬出高穎的渤海公府,獨孤平雲和獨孤彥雲目前都還未成年,暫時仍然是寄居在高穎府上。

英沉吟了陣,說道:“殺獨孤淩雲是沒有問題,但嫁禍給高穎可不大容易,獨孤淩雲是高穎一手提拔起來的,要使朝臣們相信他是死於高穎之手,一定要有足夠的誘因。”

我笑出來,今天夜間的星空一片漆黑,連一顆星子都沒有,“高穎正妻已死了許多年,他府中目前隻有一房妾室,叫做伏氏,其人今年三月有身,最遲明年一月一定會生產,但實際上伏氏跟獨孤淩雲有私通關係,她懷的這個小孩,不是高穎的,而是獨孤淩雲的,這誘因夠不夠?”

英大喜,說道:“夠了,太夠了。”

我沒做聲,突然之間發現,這說話間的功夫,我們已經從皇宮走到了太子的東宮殿,我對著東宮殿的高牆出了會神,笑著說道:“英,那就是你朝思暮想的東宮殿?”

英深吸口氣,說道:“是的。”

我笑出來,心裏莫名的惆悵,我朝思暮想的東西是什麽呢?

我不知,我似乎是沒有什麽朝思暮想的東西。

但為什麽我這樣想的時候,心裏會覺得惆悵不已呢?

我出了會神,說道:“英,現在輪到你告訴我,我究竟是誰?”

英猶豫片刻,說道:“你姓徐,名字叫做楷。”

我皺眉,“徐楷?”

英斟酌了陣,謹慎說道:“對的,你出身自武陟徐家,你的家族是幾百年來世間最神秘、最豪奢的一個家族,這家族以收集天下間的秘密為使命,你是這家族的少公子之一,你上邊還有八個哥哥。

你有一個貼身的婢女,名字叫做徐綠珠,你現在的兩個下人甘明珠和李道興,他們一個是徐綠珠的朋友,一個是徐綠珠的禦用狙擊手。”

我說道:“我既然是徐家的少公子,不呆在徐家,跑到長安城裏來做什麽?”

英謹慎說道:“我不知。”

我說道:“我為什麽會失憶?”

英謹慎說道:“我不知。”

我沉吟了陣,“我的婢女徐綠珠,她為什麽不親自照顧我,卻派自己的朋友和奴才來監理我?”

此時我們已經走到藏chun的附近。

英對著漆黑的夜空出了會神,慢慢說道:“這個我也不知,實際上,我也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我說道:“徐綠珠其人現在哪裏?”

英苦笑,說道:“我不知,她失蹤了。”

我訝然,“失蹤?”

英歎了口氣,說道:“對,她失蹤已經有一年半,這一年半來我用盡所有的資源在尋找她,但始終沒有她一點消息,她似乎是憑空消失了,而且消失得幹淨利落,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我說道:“你們最後一次見麵是在什麽時候,彼時她跟你說過些什麽?”

英默不作聲,嘴角有些淡淡的悵惘笑意,“我們最後見麵,是在開皇元年的冬月二十五,在北齊國的皇宮裏邊,彼時她穿著男裝,和我在露台上喝酒,我從來沒有見過哪位女子,能夠把男裝穿得像她那樣清麗灑脫的,我當時向她求婚,但她沒有答應我,她說自己是徐家的人,必須要回徐家去。”

我皺眉,說道:“她是否果真是回了徐家?”

英說道:“我不肯定,不過我查證到,她最後的行蹤,確實是在武陟地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