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休咎營
這天我回到藏chun,發現明珠和李道興居然都不在,我等到半夜,也不見他們回來,隻得餓著肚子上床睡覺。
但是快要天明的時候,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驚醒了我。
我沒做聲,閉著眼繼續裝睡。
來人輕輕撬開我的房門,進到室內,站在我床前。
跟著他伸出手,要撩開我的床幔,我抽出腰間的匕首,準備等他撩開床幔的時候立即躍起發難,攻他個措手不及。
但就在他的手碰到床幔的時候,我聽到了明珠壓低聲音在門外輕喝道:“李道興,你想做什麽?!”
我心下大亂,沒想到來人居然是李道興。
李道興沒做聲。
明珠推開門,疾步走到李道興跟前,輕喝道:“你想做什麽?!”
李道興說道:“明珠,讓我結果了他。”
明珠冷笑,說道:“你要我說多少遍,九公子一死,你李氏一門三千五百四十七口人,一個也活不了,悉數都會給他陪葬。”
李道興握緊雙拳,骨骼吱吱作響,那聲音在靜夜聽起來真是分外的恐怖,我躲在床幔後,握著匕首,緊張得喘不過氣來。
李道興哀求道:“明珠,讓我殺了他,這個人是一切災難的根源,因為他,主子爺下了休咎營,老主子爺死了,老主母死了,邢子高死了,七百鐵騎死了,現在連長孫熾也死了,接下來死的會是誰?會不會是你我?”
明珠說道:“胡言亂語,阿熾今次出意外是因為他行事失了分寸,與九公子無關。”
李道興說道:“明珠,我們帶九公子去天竺國吧,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明珠卻笑,堅定說道:“我不會丟下綠珠一個人在休咎營等死的,我要救她出來。”
我心裏一跳,明珠口中這綠珠,是否是我那貼身婢女徐綠珠?
李道興悲哀說道:“明珠,主子爺被關押在休咎營第十八重門後,幾百年來,從來沒有一個人犯能夠活著離開那裏,這個你是知道的。”
明珠沒做聲,輕歎口氣。
我沉吟了陣,慢慢坐起身來,撩開床幔,說道:“休咎營在什麽地方?”
明珠和李道興都嚇了一跳。
我收起匕首,將散亂披在肩上的頭發挽起來,伸足下床,著了鞋子,從銀瓶裏邊倒了水,一口喝幹,把碗放在桌上,“我再問一遍,休咎營在什麽地方?”
明珠回過神來,吃吃說道:“阿九,你醒來了?”
我笑出來,淡淡說道:“有人在你床前嘰嘰咕咕說半天話,你能不醒?”
明珠尷尬的笑,說道:“奴婢知錯。”
我說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明珠說道:“阿九,休咎營不是你能去的,你不要再問了。”
我說道:“休咎營裏邊關的人,是否就是我那貼身婢女徐綠珠?”
明珠大駭,“你,你說什麽?”
我森冷的望著她,說道:“你隻需回答是,或者不是。”
明珠默不作聲,微弱的天光照在她的臉上,映得她麵sè如雪。
李道興小心翼翼的說道:“九公子,徐綠珠這個名字,是你自己想起來的,還是別人告訴你的?”
我沉吟了陣,說道:“是英告訴我的。”
明珠大疑,“他為什麽會告訴你這個?”
我說道:“我幫他想出了辦法除掉明克讓和高穎,作為答謝,他告訴了我關於我的身世背景。”
明珠和李道興麵sè如雪,仿佛是白ri裏邊見著了鬼怪,說不出是驚恐還是震驚。
明珠吃吃說道:“你剛剛有提到明克讓和高穎?”
我說道:“有什麽問題?”
明珠沒做聲,眼中卻流出淚水,“九公子,你的記憶恢複了?”
我皺眉,說道:“應該沒有,但我腦子裏確實開始有了許多稀奇古怪的事,這也是事實。”
李道興疑惑的看著明珠,說道:“明珠,怎麽會這樣?”
明珠擦幹臉上的淚,笑著說道:“李道興,我成功了。”
李道興皺眉,說道:“我不明白。”
明珠說道:“你知道,徐家老爺之所以把綠珠關入休咎營,是因為她犯了兩重天字一等罪,第一重是劫持徐家少主子,第二重就是擅闖天書庫。
徐家的天書庫,裏邊放著一卷一卷自上古以來徐家收集的各類書冊,以及徐家記錄的曆代要聞機密,天書庫隻有每一代的主事老爺和輔佐主事老爺的管家才能進去,其他人擅入必死;
綠珠那天拿了管家的鑰匙,闖入天書庫後,將書庫裏邊本朝乃至前朝的書冊悉數偷走,拿給九公子看過,九公子在閱讀誦記方麵一向擁有過目不忘的本領,書冊上記載的事他看過一遍,就全部記在了心上。
但是在突圍的前一天夜間,綠珠又找到我,問我要了一些藥草,後來我才知道,她用這些藥草配置成藥丸,給九公子服下,除去了他所有的記憶。
我們突圍離開徐家,來到長安後,我一直在想法配置解藥給九公子服用,試圖恢複他的記憶,但綠珠當時沒有留下那藥丸的配方,所以進展緩慢,不過好在天不負我,九公子的記憶似乎是在慢慢恢複當中。”
李道興也笑出來,又不無感傷的說道:“這樣看起來,主子爺是有希望從休咎營生還的了,隻是可惜了長孫熾。。。”
我皺眉,說道:“長孫熾怎麽了?”
明珠歎了口氣,說道:“阿熾今天帶著私品進入休咎營去探望綠珠,在過第十重門的時候,給守衛檢查出來,送到陵二公子那裏,陵二公子當場將他刺死,我和李道興剛剛把他屍身領回來。”
我皺眉,說道:“阿熾可以進出休咎營?你不是說休咎營任何人不得擅闖的麽?”
明珠說道:“休咎營一向是由陵二公子在看守,阿熾是陵二公子派在休咎營的將官。”
我沉吟了陣,說道:“休咎營是用來做什麽的?”
明珠說道:“休咎營是徐家用來關押觸犯徐家律法的家奴和下人的地方,該處采用的是地下建築,從地底到地上,一共分為十八重門,量刑輕的犯人關在第十重門以上,量刑重的犯人關在第十重門以下,綠珠因為犯了兩重天字一等罪,被關押在第十八重門後。”
我說道:“休咎營的方位在哪裏?”
明珠說道:“我不知,阿熾跟李道興是師兄弟,關係十分交好,但是徐家的家規森嚴,各房少主子的家奴可以有私交在,各自的公事卻不得泄漏一個字給對方,我和李道興不是陵二公子的人,所以阿熾沒敢告訴我們。”
我說道:“這樣看來,我們首要做的事,即是找出休咎營的具體方位。”
明珠問道:“怎麽找?”
我背負雙手,望著漸次發白的天邊出了會神,說道:“把長孫晟從西域找回來,讓他投入陵二公子門下。”
明珠應道:“是。”
這天早上九時許,我在去皇宮上工的路上,遇到了晉王的軟轎,我和明珠站在路旁,等官轎先過,晨風吹起轎子的竹簾,隱隱能夠看到帶著束發金冠的晉王楊廣,他穿著朝服,挺直的鼻梁和明亮犀利的眼神,使他看來很有一些皇子的氣勢和風範。
我歎了口氣,知道工部的楊英是不可能再出現的了。
三天之後,經由晉王和越王的遊說,堅皇帝決定二度討伐遼東。
據說朝堂上關於是否伐遼曾起過十分激烈的爭執,以高穎和太子楊勇為代表的公卿和重臣極力反對伐遼,他們列舉了不下二十條的理由,來說明當前伐遼是十分不明智的。
但是獨孤皇後不知何故,卻力排眾議,支持晉王和越王。堅皇帝身體狀況欠佳,jing神也很是不濟,在聽眾人理論的過程中,竟然在龍椅上睡著了。
好不容易熬到散朝,堅皇帝即刻就想回弘華宮找容華夫人和宣華夫人取樂,獨孤皇後卻留下他議政,討論伐遼事宜,堅皇帝十分不耐,說道:“這件事皇後做主即可,不需朕親決。”
伐遼的事就這樣定了下來。
獨孤皇後隨即召晉王入宮,授意他擬定伐遼的將官名冊,呈請聖上欽定。
晉王在次ri的早朝上,呈上了伐遼的將官名冊,他的名冊是這樣定製的:伐遼行軍主帥是渤海公高穎,行軍副帥是漢王楊諒;正印先鋒官是越州刺史樊子蓋,副印先鋒官是右衛將軍史祥;行軍總管是軍正三司王韶;諸軍節度是李德林,隨軍出征的將官包括:上柱國王世積、兵部尚書柳述、折衝郎將沈光、左衛將軍裴蘊等。
高穎聽完晉王宣讀這名冊,當場驚得麵sè如雪,因晉王擬定的這批伐遼將官,竟沒有一個是習過水戰的。
獨孤皇後看得滿意,問堅皇帝:“聖上覺這名冊如何?”
堅皇帝打了個哈欠,說道:“照晉王的意思辦吧,傳旨到梁州,詔漢王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