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裴子烈
七月十八,堅皇帝突然來了雅興,決定去簪典宮別院圍場狩獵,太子楊勇、秦王楊俊、晉王楊廣都有受到邀請,各自帶著隨從出席。
獨孤皇後因為患了傷風症,留在永安宮內修養,堅皇帝趁此機會,悄悄帶了容華夫人和宣華夫人同往。這件事當然是沒有瞞過獨孤皇後的,不過她選擇了裝做不知。
狩獵持續了半天,到下午時候,衛尉寺的官員開始清點三位皇子的獵物數量,晉王以四隻梅花鹿、七隻野雞、四隻野兔位居榜首,禦膳廚房的人將獵物現場屠宰洗幹淨,灑上各類香料進行燒烤,香味傳得十裏外都能聞到。
晉王因為拔了今次狩獵會的頭茬,因此得以和堅皇帝同一席位,宣華夫人就坐在他旁邊,他所有的吃食和飲用的清水,都由宣華夫人親自照料。
燒烤宴進行到一半,晉王覺著口渴無比,但宣華夫人水囊中的清水已經告罄,於是他起身去到膳廚房找水喝。
但是十分不湊巧的是,膳廚房的清水和備用水恰好也都用完了,尚膳大人派去打水的宮女又還沒回來,晉王渴得喉嚨冒煙,尚膳大人趁機建議道:“新獵的梅花鹿剛剛屠宰一隻,那鹿血還熱著,晉王要是不嫌腥sāo,就先將就著喝一點?”
晉王答應了,尚膳大人即刻差人盛來滿滿一碗鹿血,給晉王喝下。
這一碗鹿血下去,晉王頓時覺著不妙,他這會兒倒是不覺得口渴了,但是胸腹之間一股熱血沸騰,渾身仿佛是有火在燃燒,急急的想要尋找出口,他滿頭大汗,這才想起鹿血具有催生情動的功效。
尚膳大人問道:“晉王,你可是覺著有哪裏不舒服的?”
晉王口幹舌燥,說道:“去,給我找一個小宮女來。”
尚膳大人說道:“小宮女都在圍場西側的生果區準備生果,不在此間。”
晉王轉身直奔生果區。
在去生果區的路上,他見著一座金頂帳篷,帳門微微敞開著,隱約能夠見到一名身姿纖弱的女子,在裏邊更衣。
晉王衝了進去。
帳篷裏邊是衣衫半褪、**著雪白前胸的宣華夫人。
晉王呆住了,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如癡如醉。
宣華夫人放聲驚叫。
那叫聲宛如給一聲驚雷,平地而起,但卻沒有震醒晉王的神智,他立在和宣華夫人距離隻有一步之遙的地方,在這個距離之下,他突然發現,宣華夫隱藏在重重宮裝下的肌膚原來竟是那麽的細致,就像是上好的瓷器,也像是來自江南最柔順的絲緞。晉王伸出手去,輕輕撫摸宣華夫人胸前的肌膚,在心中喟然感歎,我怎麽從來不知道,原來宣華夫人竟然是這樣絕等的女子。
十分鍾之後,堅皇帝心急火燎趕到出事現場,問宣華夫人道:“愛妃,出了什麽事?”
晉王此時已經給人五花大綁推到帳篷外邊。
宣華夫人伏倒在厚厚的波斯長毛地毯上,淚如走珠的說道:“皇上,晉王無禮。”
堅皇帝氣怒攻心,走到晉王跟前,一腳將他踢翻,罵道:“逆子。”
晉王默不作聲,麵容漠漠,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當天夜間,晉王被押解回大宗正寺,關在不見天ri的牢房裏,反思自己的過錯。
七月二十,宣華夫人來東宮殿找我,要求我交還承諾給她的那些書信。
我笑著說道:“我仔細想過了,那些書信還是我代為保管妥當些,勞煩你親自跑這一趟,在下真是過意不去。”
宣華夫人氣結,說道:“你想出爾反爾?”
我笑著說道:“你若是覺著我蓄意欺騙你,不妨去告官。”
楊勇在旁邊聽得直笑,竊竊說道:“徐先生,你真是本朝第一無賴漢。”
我眯眯的笑,學著他的口吻,說道:“哪裏哪裏,過獎過獎。”
宣華夫人憤然回宮。
七月二十四,經由越王楊素的努力,晉王從大宗正寺釋放出來,遣往寧夏靈武地區戍邊一年,抗擊突厥人。
戍邊的建議是楊勇提出來的,獨孤皇後因為病重,當天沒有上朝,等她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晉王已經在被解去靈武的路上了。
楊勇對該結果表示高度的滿意,下朝之後就在東宮殿大擺筵席酬謝我,還請了長安城內最有名的歌姬獻藝助興,席間他對我說道:“徐先生,以後你就住在東宮殿吧,入我的門下,做我的舍人。”
我卻笑,說道:“多承太子殿下的知遇之恩,不過我並不想。”
楊勇愣了愣,尷尬笑說道:“我以為你應該會欣然同意才對的。”
我不置可否的笑,沒有接他的話頭。
楊勇幹笑不已,訕訕說道:“無論如何,總是要感謝你幫我扳倒了晉王。”
我笑著說道:“太子殿下,你錯了,首先晉王並沒有被扳倒,晉王是獨孤皇後寵愛的皇子,隻要獨孤皇後病體痊愈,她必定是想辦法把晉王調回長安來;其次,我設計將晉王逐出長安,原本就不是為了幫你,從一開始我就說的很清楚,我做這件事,主旨為了我自己的需要,至於令你從中受益,那隻是附帶的。”
楊勇給我說的臉上有些掛不住,隻得幹笑說道:“好好,不說這個了,喝酒喝酒。”
有柔媚入骨又善於察言觀sè的姬妾急忙倒酒。
楊勇頓了頓,又滿懷希望的說道:“徐先生,你有沒有辦法,可以徹底扳倒晉王?”
我笑著說道:“當然有。”
楊勇說道:“什麽辦法?”
我笑出來,說道:“這方法很簡單,晉王在朝中有兩座靠山,你想要徹底扳倒他,隻需要除掉這兩座靠山就可以了,但我猜想你下不了這個手。”
楊勇問道:“哪兩座靠山?”
我yin險的笑,說道:“一座是獨孤皇後,一座是越王楊素,這兩個人,你敢狙擊麽?”
楊勇搖頭苦笑,“不敢,有沒有別的辦法?”
我笑著說道:“沒有了。”
楊勇默不作聲。
我站起身來,說道:“我回家了,你決定狙擊這兩個人,可以到浣花溪的藏chun園來找我,我願意助你一臂之力。”
離開東宮殿後,我原本是想要直接回藏chun,但是走了一條街,就發現有人跟蹤我,於是索xing就在長安城內閑逛,買了些小零碎,最後還轉進菜市場買了一條活蹦亂跳的青花魚,準備帶回藏chun做晚餐。
我就這樣提著大包小包東西,慢吞吞往家走,到浣花溪附近的時候,果然有五名蒙麵的狙擊手打橫裏出來,攔住了我。
我眯眯的笑,先放下手裏的零碎袋子,再小心翼翼的把青花魚放在cháo濕溫潤的水草裏邊,這才卷起袖口,說道:“各位凶徒,歡迎挑戰。”
狙擊手中為首那名高大壯健的男子仔細打量我,沉吟了陣,沙啞著嗓子說道:“把那些書信交出來,我放你一條生路。”
我眯眯的笑,說道:“是裴子烈將軍吧?你來的真是快,想必是一路從岐州星夜兼程趕到長安,真是辛苦你了。”
我不認得眼前這個人,但我猜他是裴子烈。
宣華夫人拿不到那些書信,必定會知會裴子烈來長安強取,眼前這個人一開口就問我要書信,九成就是裴子烈。
男子沉吟了陣,斷然說道:“你既然叫出我的名字,看起來是不能再留你的活口了。”
我忍不住笑出來,其人果然是裴子烈,不過,他想要滅我的口,也得看看他是否有這本事。
我知道宣華夫人會差他來找我,所以預先已經做好了準備,在我腰間的錦囊裏邊,放著一包以前明珠配給我防身用的藥粉,這種藥粉是用毒物煉製成的,人隻要沾染上一點點,又或者是吸入一點點,頃刻之間就會中毒而死。
我眯眯的笑出來,正要開口勸誘裴子烈靠近我一些,卻聽到有人說道:“你想要殺他,須得問我同意不同意。”
我歎了口氣,知道今次我那藥粉是用不上了。
說話的人是長孫晟,他站在距離我約有十步遠,穿著黑衣,背挽長弓,臉上帶著猙獰的青銅麵具,在暮sè之中看來很是嚇人。
裴子烈見著我有了幫手,遂決定先下手為強,他輕喝一聲,朝我撲過來,其餘四名狙擊手則齊齊攻向長孫晟。
我站在原處動也沒動,右手悄悄抽出匕首,我記得有人跟我說過,匕首屬於短兵器,一定要貼身肉搏,才能發揮最大的效用,我準備等裴子烈近身之後,直接屈左肘撞他肋下三寸處(我記得書上說過,這裏是人體十分柔軟的地方,最受不得重物撞擊),等他吃不住痛失神那陣,再一刀刺穿他胸口。
但是裴子高行至我麵前三步遠時,卻轟然倒下。
他背後中了一箭,是長孫晟shè的,那一箭又狠又準,貫穿了他前胸後背,他伏倒在青草地上,一動也不動。
我蹲下身,見他瞳孔渙散,氣若遊絲,兀自喃喃自語,“枝江,枝江。”
宣華夫人的名字,就叫做陳枝江。
宣華夫人必定是裴子烈無比心愛的女人。
長孫晟料理了四名狙擊手,走到我跟前,摘下青銅麵具,對著我露出一個算得上是和善的笑容,“你有無受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