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遊元
轉出端門街,過建安樓,就遇到了尚修明。
我笑出來,“尚修明,你也是來殺我的?”心中卻甚是黯然,我和尚修明之間,今天勢必要出一個結果。
尚修明默不作聲,躊躇良久,說道:“綠珠,對不起。”
我笑而不答,轉口說道:“你胸口的傷有無痊愈?”
尚修明說道:“算是大好,但是yin雨天仍然會略有疼痛。”
我眯眯的笑,“你今次拿了我的人頭獻給陵二公子之後,就離開中原吧,去我的家鄉林邑國,那裏氣候炎熱,一年四季少有雨水,你會住得很習慣的。”
尚修明低下頭,說道:“綠珠,你何必戳我的心。”
我眯眯的笑,“好,我不戳你的心,我不說話就是了,你來殺我吧,我伸長脖子等你。”我上前一步,尚修明卻好似受到驚嚇,立刻後退一步,“綠珠,你不要逼我。”
我笑道:“我沒有逼你,我這是在成全你,你不是奉命來狙擊我的麽?提了我的項上人頭獻給陵二公子,你就立了大功一件。”
尚修明狼狽轉頭,“我沒有想過要取你項上人頭。”
我笑道:“那你想怎樣?”
尚修明沉吟良久,說道:“我帶你去見主子爺,如何處置你,由他決定。”
小童不無嘲諷的笑,“尚先生你可真是仁慈。”
馬嗣明笑道:“不止是仁慈,我得說,尚先生堪稱是我所見過最有智慧、最懂得化解二難局麵的人。”
尚修明臉sè陣紅陣白,卻不做聲。
我笑道:“感謝你的好意,但是我也有自己的堅持,今次你要麽直接殺了我,要麽放我走,你想掠了我交給陵二公子,”我輕聲冷笑,“恕我不答應。”
小童眯眯笑,“就算徐姐姐肯答應,我也是不答應的,師兄更加不會答應,師兄,對不對?”
馬嗣明笑道:“對。”
尚修明咬牙抽出腰間長刀,笑著說道:“綠珠,你記不記得,你四歲的時候,有一次生病,又吐又瀉,滴水不進,連著高燒了五天,藥師說你不成了,把你送去了慈明營等死,那天半夜,我偷偷去探望你,你對我說過什麽話?”
我問道:“我說過什麽?”
尚修明說道:“你說,如果你死了,黃泉路上一定很寂寞,因你認得的朋友不多,我就說,你不用擔心,你若是死了,我就陪著你去,給你說笑話,逗你開心,替你解悶。”
我笑道:“你想說什麽?”
尚修明說道:“綠珠,我不能對主子爺不忠,我也不能違背答應過你的事,所以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我帶你去主子爺跟前,向他求情,他肯放你走是最好,他如果不肯放你走,我就和你一起去。”
我忍不住笑出來,“尚修明,你這想法倒是不錯,但問題的關鍵是,你別看我今次帶的人少,你想要擒住我,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尚修明古怪的笑,“我知道你跟前那小童了得,連邢子高那樣的高手,都沒在他手下走到三招,這樣也好,他把我解決了,倒少去我不少煩惱。”
我沒做聲,沉吟了陣,對小童說道:“這個人就交給你了。”
小童遲疑說道:“徐姐姐你可想好了,我錘下到現在還沒有留過活口呢。”
我笑出來,淡淡說道:“你可以說我自私,但如果我和尚修明之間隻能有一個人存活,這個人一定要是我。”
馬嗣明微微一怔,笑著說道:“綠珠,如果有一天,你和九公子之間,隻能有一個人存活,這個人會是誰?”
我輕描淡寫說道:“不用說,一定是九公子。”
馬嗣明怏然說道:“你答的倒是挺快。”
我沒接他話題,轉口對小童說道:“尚修明是我的舊友,你不要令他吃太多苦,幹淨利落解決掉,明白麽?”
小童笑道:“我辦事,你放心。”小童催馬上前,“尚修明,看錘。”他舉起銅錘朝尚修明頭頂砸去,尚修明驚險避開,挺長刀刺小童左肋,小童回身一錘,把長刀蕩開,尚修明失了兵器,就地滾至小童馬下,自袖口抽出短刀,一刀斬斷小童坐騎前蹄,小童摔落在地,尚修明翻身上去,尖刀直刺小童胸口,堪堪及著小童胸衣之際,一支長箭破空襲來,正shè進他眉心,尚修明愣了片刻,似是不大敢相信自己眼睛,跟著臉上露出笑容,“好箭法。”他身子晃了晃,倒在地上。
小童自地上一躍而起,伸手去探尚修明鼻息,轉過身來氣憤說道:“嗣明哥哥你做什麽要插手?明明說好是由我來解決他的。”
馬嗣明收起長弓,笑著說道:“綠珠,剛剛情景你也看到,我是不得已而為之。”
我說道:“你不需要向我解釋,質問你的是小童。”
馬嗣明笑道:“你不怪我殺死你的童年好友?”
我笑出來,淡淡說道:“我怪不怪你,那很重要麽?”
沒想到馬嗣明認真答我:“很重要,”他頓了頓,“因為我是主子爺選定來照顧你一生的人,我不願你我之間有芥蒂。”
我啞然失笑,無端的想起九公子,心中歎息,“你想照顧我一生,也得問我同意不同意。”
馬嗣明說道:“你開出條件來吧。”
我說道:“這條件可不容易達成。”
馬嗣明說道:“隻要你開得出,我就做得到。”
我笑出來,“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馬嗣明說道:“說吧,什麽條件?”
我目不轉睛看著他,一字字說道:“你替我把九公子找來,我要和他一起離開長安。”
馬嗣明麵不改sè說道:“這個容易。”
我略感驚訝,“怎麽說?”
馬嗣明說道:“徐九公子早在三天前已經到達長安,隻是給禦北樓扣留,我們稍後出城,你就可以見到他。”
我皺眉,心裏暗恨禦北樓,累得我在睹紫宮苦等,“他做什麽扣留九公子?”
馬嗣明說道:“這是主子爺交代的,見到徐九公子,著即扣留,帶回相州。”
我問道:“媽媽拿了九公子要做什麽?”
馬嗣明說道:“不知,主子爺一向不和人說她心事,不過,依據我的猜想,不外兩種可能,要麽是囚禁,”他輕淺微笑,“要麽,就是殺了來祭祀某個人。”
我打了個寒戰,但不知是為什麽,長久以來萎靡不振的jing神卻因此振作,“我們即刻出城。”心裏暗自盤算,要怎樣才能避開所有人帶走九公子。
馬嗣明看著我,頗不是滋味的說道:“好似隻要一提及徐九公子,你就jing神百倍的。”
我笑道:“是。”
馬嗣明問道:“為什麽?”
我沉吟了陣,說道:“我不知如何向你解釋,但九公子確實是我生存的動力。”
馬嗣明苦笑,“綠珠,你幾時為自己活過?”
我笑出來,“許多年前,廣也問過我同樣問題。”
馬嗣明問道:“你的答案是什麽?”
我說道:“我的答案就是:我的事,不勞你cāo心。”那時候我也是這樣回答的廣。
馬嗣明有些怒,突然飛身過去,撈起地上的小童,跟著打馬直奔西門。
我看著中箭死亡的尚修明,見他雙目圓睜,嘴角卻有淡淡笑意,心裏頗是惻然,“尚修明,你先去,等著我,我遲早會來找你的,希望來世,我們不要再是對手。”
守西門的遊元今年二十六歲,其人仕途無比順暢,十六歲時候,就給前周國的大司徒徐顯秀引為參軍事,堅皇帝建立隋國以後,封他為殿內侍禦史,不久又調任揚州,擔任秦王楊俊的法曹參軍,但是第二年就離職,回廣平老家贍養父母,廣繼位大寶,差了和他關係十分要好的大司馬崔寶山去說項,遊元因此再度出仕,遷任尚書度支郎一職。
遊元和楊玄感是莫逆的好友,楊玄感反叛,遊元受到牽連,給廣貶謫來守城門。
因為召開角抵大會的緣故,西門主大門敞開著,守城的兵勇輪值檢查進出城行人行李物品,馬嗣明想是心中憋悶,也不下馬,對其中一名兵勇說道:“把遊元叫出來,這裏有人要和他說話。”
兵勇冷笑,“你以為自己是誰,我們遊大人的名諱也是你能隨便稱呼的?”
馬嗣明也不多言,取下長弓,一箭shè死那兵勇,“我再說一遍,把遊元叫出來。”
眾人齊齊愣住,隨後如夢方醒,有領隊模樣的兵勇連忙大喝:“關城門,拿下這犯上作亂的平民。”
十幾個兵勇圍上來,想要拿下馬嗣明,但是尚沒來得及靠近,就給排在馬嗣明跟前的狙擊手悉數解決掉,不過也就是這一眨眼的功夫,城頭上的兵勇搶先了放下吊橋,關閉城門,同時燃起鳴jing的焰火。
我歎氣,“馬先生,我本來是有十足把握,說服遊元放我們出城,現走看來,隻怕是不成了。”
馬嗣明卻笑,淡淡說道:“不打緊,我馬上殺一條血路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