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燕子獻
鳴jing焰火放出一刻鍾不到,樊子蓋就帶著越騎、步兵以及弓箭手約有兩百來人自東向位趕到,將我們一行三十三人團團圍住,樊子蓋分開兵勇,走到我跟前,緩聲說道,“徐姑娘,你這是要去哪裏?”
我笑著說道:“哪裏也不去,隨便走走。”
樊子蓋說道:“皇上有事要見你,現在睹紫宮等候,請徐姑娘即刻跟末將回去。”
我懶洋洋的笑,“我暫時是不想回去。”
樊子蓋麵sè一沉,“徐姑娘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我皮笑肉不笑說道:“我酒量很淺,敬酒罰酒都不喜飲。”
樊子蓋沉吟了陣,說道,“末將不妨和徐姑娘直說,末將今次來請徐姑娘回宮,皇上特意交代。。。”
我問道:“交代什麽?”
樊子蓋說道:“無論如何要把姑娘帶回宮,如果過程不順利,把姑娘屍身帶回也是一樣。”
馬嗣明笑出來,“樊將軍,牛不喝水,你強按牛頭有什麽用,至於割斷牛頭,更是離譜。”
小童噗哧一聲笑出來,“師兄,你說徐姐姐是牛?”
馬嗣明似笑非笑看著我,“可不是麽,倔牛一隻。”
我氣結,“我才不是!”
樊自蓋說道:“徐姑娘,皇上的意思我已明確轉達,請姑娘自行斟酌。”
我笑道:“不用再斟酌,我不回去。”
樊子蓋退後一步,“那就別怪末將出手傷人了。”
我雙手抱臂在胸,對馬嗣明說道:“馬先生,今次看你的了,你打算怎樣殺出一條血路給我行?”
馬嗣明笑容不改,伸手解開他馬鞍上一隻黑sè皮囊的活結,自裏邊掏出一隻黑sè盒子,有拳頭大小,“法子十分簡單,用這個就可以了。”
我問道:“那是什麽?”
馬嗣明說道:“幹子城的煉藥師傅最新煉製的火器,叫做開山雷,我不知你是否用過,一個月前,主子爺讓我在相州附近開八百裏地下通道,我挖掘過程中,遇到一座山,岩石無比堅硬,試過所有開山工具,都不能奏效,於是我連夜趕去幹子城,用七萬兩黃金的代價,買了五十顆開山雷,我初時並不清楚它的威力,一次就用了二十顆,結果把整座山底都炸裂開了,地下通道因此被迫改道,為此主子爺還修理我一頓。”
我眯眯的笑,“你用剩那三十顆在哪裏?”
馬嗣明笑道:“就在這皮囊裏邊。”
他話音剛落,馬嗣明跟前的兵勇立刻齊齊退後兩步。
我忍不住笑出來,悠然對樊子蓋說道:“樊將軍,你想不想嚐一嚐開山雷的味道?”
樊子蓋沒做聲,眼光卻掃向弓箭手,那意思十分明白,是要弓箭手放箭,馬嗣明看在眼裏,一揚手將掌心的黑盒子拋向樊子蓋,“臥倒。”
樊子蓋大驚失sè,連忙翻身滾下馬,抱頭臥倒,但開山雷卻在我們身後響起,隨後堅固城牆被炸裂,露出一處缺口。
我心裏暗自佩服馬嗣明,其人稱得上是機敏,懂得聲東擊西,他明著是要炸死樊子蓋,實際上是想要炸開城牆找機會出城。
眾人錯愕不已,尚未回過神來,馬嗣明已經將小童拋到我馬後,“小童護著綠珠先走,狙擊手留下斷後!”他拔刀挺刺我坐騎後臀,馬受驚揚起前蹄,帶著我和小童從倒塌城牆缺口飛馳出去,跟著三十名狙擊手和馬嗣明迅速組chéng rén牆,堵住了缺口。
我聽見背後刀劍兵戈交擊聲不絕,知道戰況激烈,也沒有回頭,隻是提氣縱馬疾馳,有兵勇在後邊對住我和小童放箭,給小童用銅錘打落。
行到外城區,小童鬆了口氣,“徐姐姐,我們出城了。”他自腰間掏出一隻綠sè的焰火,點燃放上天,不大功夫,禦北樓和九公子聯騎從不遠處的樹林裏邊出來,行至我跟前,九公子見著我驚喜之極,禦北樓卻是驚喜和愧疚兼而有之,“主子爺。。。。”
我簡捷說道:“小童,你帶著禦北樓回西門,接應馬嗣明,我去方城縣調兵,九公子仍然留在原處,不要隨便走動。”
小童驚訝問道:“啊,為什麽?”
我說道:“今次角抵大會,因為是廣親自主持,全城都在戒嚴,樊子蓋從附近州郡抽調了兩萬人馬進城,加上原有的禦林軍和京畿守軍,這會兒屯集在長安的人馬至少有四萬,鳴jing焰火既然放出,這四萬人一時三刻之間至少有一半會陸續聚積到西門,我這樣說,你是否明白?”
小童似有所悟,“明白,就是說師兄的處境很危險。”
我說道:“對的,所以你帶著禦北樓趕緊去接應他,拖一刻算一刻,我去方城調兵,最多一個時辰,一定回來,”我轉對九公子說道,“九公子你下來,把你坐騎讓給小童。”
九公子沉吟了陣,翻身下馬,我將小童提到他馬上,“快去!”
禦北樓卻不甚放心看著九公子,“主子爺,老主子爺說過,要把九公子帶回相州,萬一他趁著我們不在私自逃走可怎麽好?”
我說道:“禦北樓,九公子不見了可以再找回來,但那三十名狙擊手,還有馬嗣明,都是媽媽花費了無數心血才培養出來的,媽媽一個都損失不起。”
禦北樓汗顏,“主子爺教訓的是,”他看了九公子一眼,對小童說道,“我們走。”
等兩人行遠了,九公子歡喜走到我馬前,笑道:“綠珠你好利害,三言兩語就把人打發了,”他頓了頓,說道,“我們今次去哪裏?”
我說道:“我說過了,你留在原處,我去方城調兵。”
九公子驚訝說道:“你不打算和我一起走?”
我出了會神,說道:“你想走我不攔你,但我不跟你走。”
九公子問道:“為什麽?”
我說道:“有三十三條人命,等我去救。”
九公子笑道:“他們是你的狙擊手,為你出生入死,那是他們的本分。”
我說道:“是,他們是我的狙擊手,”我收緊馬韁,“但他們也是人,隻要是人,命都是一樣的金貴。”
九公子笑出來。
那笑容看來很是古怪,我心下莫名刺痛,“你笑什麽?”
九公子笑道:“沒什麽,隻是聽到你說這樣話,覺著很有趣,這些年來你親手了結的人命,隻怕都有上千了呢,更不要提那些間接因你而死的人。”
我出了會神,慢慢說道:“九公子,這世間任何人都可以譏諷我,獨獨你不能。”
九公子笑道:“同你玩笑呢。”
我夾緊馬肚,“閃開。”
九公子麵sè微變,“綠珠,你。。。”他立在原處不動。
我撥馬繞開九公子,直奔方城縣,馬行至一半,終於力竭,跪倒在地上,我呆了片刻,起身發足狂奔,沿途淚落如雨,但奇怪的是自己並不覺悲傷,隻是胸口悶痛,仿佛要炸開。
方城以西十裏左右,有一處廢棄的山神廟,那就是徐家方城守備兵庫的嘹望所,我趕到那裏,擦幹臉上的汗水,對隱藏在暗處嘹望所的哨官說道:“煩請通報,就說故人啞巴七,要見徐家方城守備兵庫官長燕子獻。”
燕子獻是除了尚修明以外,我另外一個在弼聰營識得的童年好友,啞巴七則是我年幼時候在弼聰營內的綽號,徐家出生的小孩,無論是家奴還是少子,在弼聰營生活期間,都是沒有名字的,隻有從弼聰營生還的人,才有可能爭取到名字,在此之前,最多隻有一個訓督師起的綽號,我那時候因為少言少語,又是當年第七個入營的小孩,所以訓督師就給我起名叫做啞巴七,燕子獻先我一刻鍾功夫報到,他長了一對巨大肥厚手掌,所以訓督師給他起名叫做熊掌六,同期入營的尚修明,有一雙長腿,訓督師給他起名叫做高腳五。
不大功夫燕子獻自內出來,笑著對我說道:“啞巴七,什麽風把你吹來了?”又低聲說道,“綠珠,你好大膽,主事老爺對你發了獵殺令,現在整個徐家的家奴都在搜索你,你怎還出來拋頭露麵?”
我說道:“我是不得已,我今次來找你,是有要事求你幫忙。”
燕子獻說道:“什麽事,說吧。”
我說道:“借我六千守備兵,我知道你有。”
燕子獻說道:“人我是有,也願意借給你,但萬一走漏風聲,我吃罪不起。”
我渾身汗濕,指尖冰涼,低下頭輕聲說道:“熊掌六,懇請你幫忙,我急需這六千人馬去救人。”
燕子獻沉吟了陣,說道:“好吧,我借給你,”他沉穩輕笑,“誰讓你是我唯一的好朋友呢,啞巴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