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東南飛

25-30

秦瓊問道:“做什麽?”

我笑著說道:“你將***引去剿太丘山,跟著讓五個人出陣,用車輪戰法圍攻他,等他累得jing疲力竭,你再出麵將他挑死。”

秦瓊說道:“不成的,***武藝高超,就算五個人一起上陣,估計在他手底下走不到四個回合,就會給他屠宰掉。”

我笑著說道:“放心,不會的。”

秦瓊說道:“為什麽?”

我說道:“***愛才,又沒有子嗣,所以見著武藝出眾的少年,都會想方設法網羅來做義子,決不舍得下重手。”

秦瓊沉吟了陣,說道:“好,我聽你的。”

我離開秦瓊寓所,回到徐家別館,將徐綠珠的短信拿給九公子看,九公子沉吟良久,說道:“孔慈,我有不祥的預兆,總覺雁門關此行,凶多吉少。”

我笑著說道:“不會的,有徐綠珠在,這天底下,有誰能夠傷到你一分一毫?”

九公子沒做聲,我再接再厲,“而且我相信徐綠珠主張你去雁門關,應該有她的用意在,你不去她一定無比失望。”

九公子無奈,“好吧,我們去雁門關。”

八月初十,我帶著九公子趕到雁門關,在附近的崞縣住下,當天的夜間,有一個自稱殷開山的人,帶著四名家將來找我,開門見山就問道:“請問是否是孔慈姑娘?”

我說道:“是小女。”

殷開山說道:“在下是太原府唐國公門下的家將,今次是奉四公子的指令,來拜會孔姑娘,想請孔姑娘過霍邑雲定興將軍大營一會。”

我說道:“你們四公子是誰?”

殷開山笑著說道:“我們四公子姓李,正字是玄霸,外號叫做虎霸子,使的武器是一對銅錘,孔姑娘之前在兗州見過的,他是徐綠珠姑娘護衛。”

我哦了聲,心裏暗自吃驚,沒想到唐國公的公子爺,居然也是徐綠珠門人,“殷大人,請問徐綠珠姑娘是否也在雲大將軍營盤?”

殷開山說道:“是的,孔姑娘現在動身,天明的時候就可以見到她。”

我說道:“好,我跟你去,不過,我還有一名同伴。”

殷開山笑容可掬,“孔姑娘指的是否是徐九公子?”

我說道:“是。”

殷開山笑道:“孔姑娘不用cāo心他,在下的師弟劉弘基,已經將他請走了。”

我訝然,“是什麽時候的事?九公子就住在我隔壁房間,我怎麽一點動靜都沒察覺到?”

殷開山笑道:“我敲門之前,至於沒有鬧出動靜,”他笑容甚是和藹,看來卻頗有些yin冷,“想是劉師弟出手足夠迅速的緣故吧。”

我心下一沉,“你既然知道我和九公子是同伴,帶他走時為什麽不預先知會我一聲?”

殷開山閑閑笑道:“我大師兄說過要劉師弟找到九公子後,和他好生溝通一番,我擔心孔姑娘不喜那場麵,所以就沒有通報給你知道。”

我問道:“你大師兄是誰?”

殷開山笑著說道:“孔姑娘也見過的,即是馬嗣明。”

我問道:“你們打算怎麽處置九公子?”

殷開山閑閑的笑,“放心,不會傷他xing命的,”他摸梭著腰間的佩刀柄手,笑著說道,“孔姑娘,四公子正在等你。”

我心念千轉,殷開山步伐沉穩,雙臂堅實有力,虎口有厚厚老繭,握著刀柄的手自然的如同呼吸一樣,一看就知道練過多年刀器的好手,他身後四名家將身手貌似也都是不弱,我卻沒有瞬間發shè五種暗器的能力,所以今次不跟他們走是不成的了。

我深吸口氣,說道:“煩請殷大人帶路。”

我跟著殷開山,在天明十分趕到霍邑雲定興將軍大營,進入中軍大帳,見雲定興坐在主帥位上,跟前攤開一張行軍圖,徐綠珠正和他在討論如何營救聖上,她身後站著馬嗣明和禦北樓,旁邊坐著似睡非睡的小童李玄霸,狀甚百無聊賴。

屯衛將軍雲定興是本朝有名的武將,治軍嚴格,不過他出身十分貧寒,年輕時候還曾因為生活艱辛,賣過妻子兒女,本朝廢太子楊勇以前曾經寵愛過一名叫做雲昭訓的妾室,就是他的女兒,雲昭訓得寵時候,為雲定興引薦本朝博陵郡公宇文述,雲定興費了許多功夫,獲得宇文述賞識,宇文述因此保薦他擔任本朝的衛尉少卿,不久即轉左禦衛將軍兼少府知事,今年四月新皇繼位,又升遷他做左屯衛大將軍,出任幽州總管,雁門關就在幽州轄內。

雲定興本人的外形和一般的武將完全不同,他斯文俊秀,年紀約有四十上下,身形瘦削頎長,雙手十指纖細,眉眼狹長,中間隱約有道川字紋,麵容冷峻,不像是容易親近的人。

殷開山說道:“四公子,孔姑娘已經帶到。”

小童睜開眼,懶洋洋打量我,“孔家小女,我們又見麵了。”

徐綠珠抬起頭來看我,笑著說道:“孔慈,你來得好快,九公子呢?”

我愣了片刻,“不是給馬嗣明差的人接走了麽?”遂把殷開山的原話如實複述一遍。

徐綠珠問馬嗣明,“你差劉弘基把九公子接去哪裏了?”

馬嗣明笑著說道:“我沒差他去接九公子,我劉師弟也不在此間,他在唐國公府上當差,我和他已經有三年多沒有見過麵。”

徐綠珠沉吟片刻,問我:“你怎麽說?”

我卻笑,“徐綠珠,你仔細想一想,我今次是專程帶九公子見你的,有什麽藏匿他的必要?”

徐綠珠沉吟了陣,對禦北樓說道:“把殷開山拖出去,不管用什麽辦法,問出九公子下落。”

禦北樓笑著說道:“如果問不出來呢?”

徐綠珠看著馬嗣明,輕描淡寫說道:“屠了他。”

殷開山尚沒反應過來,李玄霸的臉sè已經發白,“徐姐姐,不要。。。”

徐綠珠麵沉似水,“九公子在哪裏?”

李玄霸默不做聲,徐綠珠冷笑,吩咐禦北樓,“拖出去。”

禦北樓卻不動,隻是看向馬嗣明。

馬嗣明沉吟了陣,委婉說道:“綠珠,九公子的事,我們容後在議。”

徐綠珠怔怔出了會神,突然笑出來,“我知道了,鎖拿九公子這件事,是媽媽吩咐的吧?”

馬嗣明避重就輕說道:“綠珠,主子爺行事,一定有她的道理。”算是默認了。

徐綠珠沉吟了陣,“我知道了,”又轉向雲定興,“大將軍,我們接著討論營救聖上的計劃。”

我心念千轉,九公子母親是孔家大小姐,父親是徐家主事老爺,他這樣**的身份,落在孔狄手裏,以孔狄的為人,如果徐綠珠不插手,他九成九是沒有生還可能的,但如今物事人非,現時現景,徐綠珠還肯為九公子義無反顧麽?她讓我引九公子來雁門關,究竟是基於什麽目的?

雲定興說道:“按照流星探馬送回來的最新消息,突厥國今次是始畢可汗親自出征,圍困雁門關的人馬共計有十七萬,其中有七萬是突厥鐵騎,剩下的是步騎;雁門關內,聖上今次帶著的隨從當中,較為凶猛的武將有柱國將軍樊子蓋、左衛大將軍虞慶責虞世基兩兄弟、英果中大夫宇文述將軍、左親衛武賁郎將魏澹五人,全部守兵加在一起,約有四萬人,因此不建議聖上突圍,由我們發兵救助,脫險的可能xing大些,但問題的關鍵是,我目前能夠籌集的人馬,最多不超過五萬,這中間還有至少七萬的差數,找不到地方補齊。”

徐綠珠問道:“雁門關內的糧草還能夠支撐多久?”

雲定興說道:“最多十天。”

徐綠珠微蹙雙眉,“這樣看起來,是不能等的了。”

雲定興說道:“但也不能貿然發動攻擊,以十萬對十七萬,一定要用奇計才有勝算。”

徐綠珠出了會神,笑道:“我倒是想到一個辦法。”

雲定興頓時jing神大振,“什麽辦法?”

徐綠珠說道:“以前讀兵書,記得書上寫,言不相聞,故為之金鼓;視不相見,故為之旌旗。夫金鼓旌旗者,所以一民之耳目也。民既專一,則勇者不得獨進,怯者不得獨退,此用眾之法也。我們倒是可以在這上邊做些文章。”

我忍不住插了一句:“故夜戰多金鼓,晝戰多旌旗,所以變人之耳目也,你說的是孫子兵法提到的軍爭術。”

徐綠珠驚訝笑道:“你也知道?”

我說道:“師父告訴過我。”

徐綠珠露出興味笑容,“你師父真是個人才,有機會我一定要見一見。”

我沒做聲,想起九公子說過的話,細細打量徐綠珠,徐綠珠究竟是不是徐家的人?如果她是徐家的人,她的父親到底是老主事老爺還是我師父?或者,另有其人?

雲定興問道:“這文章要怎麽做?”

徐綠珠說道:“把你手上五萬人馬采用新的編製方法,全部打散,悄悄調出霍邑,分散送到附近州郡去,偽裝成各州派來的增援部隊,向雁門關挺進。”

雲定行問道:“什麽方法?”

徐綠珠說道:“通常情況下,兵馬出征,不外乎是兩百人一隊,首尾間距一百裏,每一隊的排首設置一名旌旗官,一名擊鼓手,各隊白天用旗語、晚上用金鼓互通消息,突厥人對於我們這一行軍特點也十分了解,現在我們稍稍改變策略,五十人一隊,每一隊的前中後各設置一名旌旗官,一名擊鼓手,兩隊間距保持在五十裏以內,持續行進,隻要沿途協理得當,五萬人馬按照這種編製設置,可以形成二十萬人馬的氣勢,始畢可汗今次兵圍雁門關,所依仗的也就是手上十七萬雄兵,如果可是使他相信,我們調集二十萬人馬來解圍,他一定會即刻撤退。”

雲定興沉吟了陣,說道:“這個疑兵計倒是值得一試,但著實是有些冒險,萬一事情不成,反而會給突厥人知道我們兵力不足的事實,屆時雁門關必定不保。”

他背後一名偏將附和道:“是啊,突厥人現在對雁門關隻圍不攻,就是因為不清楚我方增援部隊實力的緣故。”

徐綠珠笑著問我:“孔慈,你怎麽看?”

我想了想,說道:“大將軍的顧慮也有道理,我的改進方案是,五萬人馬第一隊由你和我帶隊,萬一始畢可汗識破我們的疑兵計,我們索xing就直接殺入雁門關內,設法將聖上救出來。”

徐綠珠笑著說道:“你有把握從十七萬突厥人的包圍當中救出聖上?”

我點頭,“救出聖上其實不難的,難的是如何保存他的尊嚴和國體。”

徐綠珠笑道:“這倒是,”轉而勸服雲定興,“大將軍,我們今次的計策雖然是冒險,但對你來說,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

雲定興問道:“怎麽說?”

我說道:“以五萬之眾,擊退十七萬雄兵,如果成功,大將軍就是軍神,可以名垂千古;如果不成,靠著我和徐綠珠,至少可以救出聖上,也算是大功一件,不是麽?”

雲定興聽得心動,徐綠珠趁熱打鐵,“大將軍如果還是下不來決心,我可以和你簽一紙軍令狀,如果今次計策失敗,我就把項上人頭讓度給你,你拿著我的人頭到武陟徐家,可以獲得莫大好處。”

馬嗣明聽得不豫,看著徐綠珠的神情古怪之極,李玄霸跳起來,“徐姐姐,千萬不要,你要是出什麽意外,主子爺會吃掉我的。”

徐綠珠卻笑,淡淡說道:“所以你要和我一起去雁門關救聖上。”

李玄霸甚怒,“徐姐姐,我真的是不明白你,如果今次雁門關遇險的是九公子,你這樣舍生忘死也就算了,楊廣他有哪點好,值得你這樣做?”

徐綠珠說道:“我沒有必要向你解釋自己行事的理由,我也不強迫你和我一起冒險,你不去就算了,我隻求你一件事,如果我死在亂軍之中,你千萬不要來替我收屍。”

李玄霸氣結,“你?!”

徐綠珠轉問雲定興,“大將軍,你考慮的如何?”

雲定興笑出來,“徐姑娘既然有巾幗不讓須眉的氣勢,我就借你五萬人馬又有何妨?”

徐綠珠露出笑容,“把兵符拿來給我。”

馬嗣明終於沉不住氣,“綠珠,慢著,”他斟酌了陣,“我懇請你不要這樣冒險,我們從長計議好麽?”

徐綠珠露出譏諷笑容,“我冒險不冒險,與你有什麽相幹?你想要從長計議,隻管計議你的,但我沒有興趣參與。”

李玄霸跳腳,“師兄可是你的丈夫!”

徐綠珠大笑,眼角卻有淚水悄然滑落,“他幾時變成我丈夫的,我和他幾時成的婚?”

李玄霸語塞,馬嗣明沉吟了陣,對徐綠珠說道:“好,我不阻攔你,你打算什麽時候動身?”

徐綠珠說道:“這兩天把兵力分散出去,最遲後天清早動身往雁門關。”

馬嗣明說道:“我和你一起去。”

李玄霸急得臉上冒汗,“胡鬧。”

馬嗣明墨黑眼珠閃了閃,溫言說道:“小童,我沒有胡鬧,”他看著徐綠珠,意味深長說道,“我隻是不想自己將來後悔。”

徐綠珠眉梢輕動,卻沒做聲,目光轉向別處。

李玄霸歎了口氣,“主子爺那邊怎麽交代?”

徐綠珠說道:“禦北樓會留下來向她解釋。”

禦北樓大急,“主子爺,我不離開你。”

徐綠珠笑容清冷,“由不得你說不。”

禦北樓驚惶說道:“主子爺,我是不是做錯什麽了?”

徐綠珠縹緲的笑,“你沒有做錯,隻是我厭倦了。”她拿著雲定興的兵符,頭也不回的離開中軍大帳,禦北樓撩開帳門也跟出去,被她喝退,難堪退回來,跟著她在帳外說道:“孔慈你出來,我們去雁門關附近看看。”

我步出中軍大帳,就見徐綠珠騎著一匹通體雪白的高頭駿馬,立在三米遠處,頭發漆黑,長身玉立,雖然麵sè憔悴,容顏黯淡,還是清麗明秀之極,在她旁邊另有一匹身形較為矮小的波斯馬,我跨身上去,笑著問道:“要不要和我賽馬?”

徐綠珠露出興味笑容,“有什麽彩頭?”

我說道:“我贏了你,你替我解答三個疑問,我輸給你,任憑你處置。”

徐綠珠笑道:“聽起來似乎是我占便宜?”

我笑道:“願賭服輸。”

徐綠珠抿嘴輕笑,“好。”

兩人兩騎緩步行出大營,以轅門為線,向雁門關方向疾馳,行出五十裏,徐綠珠略略超過一個馬身,我悄悄抽出匕首,在馬臀上刺了一刀,波斯馬吃痛,長聲嘶鳴,發足狂奔,將她遠遠甩在身後。

行出三百五十裏,到達雁門關附近的無京山,我運氣力透指尖,收緊韁繩,波斯馬揚蹄躍起,跟著轟然倒在地上,徐綠珠在我身後笑道:“孔慈,難怪你會提議和我賽馬,你的馬術真是驚人。”

我說道:“過獎。”

徐綠珠翻身從馬上下來,狀甚隨意說道:“你贏了,”她看了地上的波斯馬屍身一眼,“你匕首上有毒?”

我說道:“是。”

徐綠珠注視我良久,說道:“孔慈,你有沒有想要一生守護的東西?”

我想了想,說道:“沒有。”

徐綠珠說道:“建議你去找一件。”

我笑著問道:“為什麽?”

徐綠珠出了會神,說道:“我在你身上,見到許多自己少年時候的影子,我擔心你沒有人圈縛,會誤入歧途。”

我忍不住笑出來,反問她:“這樣說起來,九公子就是你替自己找的圈縛?”

徐綠珠笑著說道:“是,”她露出玩味笑容,“最近這陣子,我一直在想,如果沒有九公子,我的人生將是怎樣的?”

我笑著問道:“有無答案出來?”

徐綠珠搖頭,“沒有。”

我問道:“為什麽?”

徐綠珠淡淡說道:“我想象不出沒有九公子的生活,所以無從勾勒沒有他的人生。”

兩個人沒再說話,沉默的上山,藏身山頂一塊碩大方石後,從這角度望過去,可以隱約見到雁門關城頭的旌旗,還有黑壓壓包圍著雁門關的突厥鐵騎,偶爾還能聽到順風傳來的兵戈之聲。

徐綠珠站在我旁邊,山風吹起她身上長衣,她的身形遠比我想象中還要纖細瘦削,“你有什麽疑問需要我解答?”

我說道:“第一個疑問是,你今次來雁門關,果真是為了救助皇上?”

徐綠珠說道:“不是,”她臉上笑容漸次朦朧,“救他隻是順手。”

我說道:“那你的真實意圖是什麽?”

徐綠珠沒做聲,望著遙遠的雁門關出了會神,笑著說道:“孔慈,你熟悉雁門關地形麽?”

我說道:“不熟。”

徐綠珠說道:“雁門關背後,有一座山,叫做鐵圍山,據說從鐵圍山的萬丈絕頂跳下去,就可以突破空寂六界,進到佛國的須彌山,越過須彌山的四天王界,就可以踏上極樂國土,見到帝釋天人師。”

我心中驚詫之極,“你想求死?”

徐綠珠卻笑,目光幽遠,漫聲吟道:““離yu深正念,淨慧修梵行,誌求無上尊,為諸天人師,堪破生死門,稽首無上尊,得尊三藐法,閉塞諸惡道,消除三垢冥,天光從頂入,清淨自往生,”她舉重若輕的笑,“我不想求死,我求的是解脫。”

我說道:“有什麽區別?”

徐綠珠隻是笑,“區別就是,許多時候,求死並不能解脫,而解脫也不見得需要求死。第二個疑問是什麽?”

我沉吟了陣,問道:“你為什麽要讓我引九公子來這裏?”

徐綠珠出了會神,“許多年前,九公子扶持前廢太子楊勇,和廣爭奪皇位,輸給他一局,他一直不甘心,處心積慮想要扳回這一局。”

我說道:“所以?”

徐綠珠笑道:“所以我讓你引他來這裏,給他一個打敗廣的機會,算是我替他做的最後一件事。”

我皺眉,“你打算怎麽幫他打敗皇上?”

徐綠珠笑道:“後天你就知道了,第三個疑問是什麽?”

我想了想,說道:“我放棄這一權利,不再問了。”

徐綠珠笑出來,“為什麽?”

我老實說道:“我擔心令你不快。”

徐綠珠眼中波光流轉,“是否是涉及我個人的私事?”

我說道:“是。”

徐綠珠不置可否的笑,“你問問看,若是令得我不快,我不答你就是了。”

我說道:“好吧,這是你自己要求的,我就不客氣了,”我斟酌了陣,單刀直入,“你的父親是誰?”

徐綠珠沒做聲。

我說道:“主事老爺就這個問題,編有如下這番說辭給九公子聽。”遂把九公子那天說的話原封不動複述給徐綠珠,她聽得很仔細,眼中波光不動,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笑容,似是覺著有趣,又似是覺著無奈。

八月驕陽,酷烈ri光照在身上,兩個人背心都是汗濕,我等了陣,不見她答我,遂笑著說道:“我們下山吧,這問題你不願意回答就算了,隻是作為彌補,你得讓我和你騎同一匹馬。”

徐綠珠說道:“不是我不願意,實在是因為,”她麵帶苦笑,“我也不知道自己父親是誰,”她斟酌了陣,“不過,如果你執意要查究答案,我可以提供一點線索就是了。”

我問道:“什麽線索?”

徐綠珠說道:“我隨身那名小童李玄霸,你是否知道他的來曆?”

我說道:“聽殷開山說過,他是太原府唐國公的四公子。”

太原府是隴西重鎮,唐國公的名字叫做李淵,他出身自隴西李氏家族,七歲世襲唐國公封號,成為太原府最高的行政官長,其人今年三十歲上下,生有五個小孩,即是長子建成、次子世民、三子元吉、四子玄霸和小女平陽。

隴西李氏家族是前涼國武昭王李暠後裔,這家族在中原也許不甚有名氣,但在隴西狄道地區,卻是家戶喻曉的名門望族。李氏除了擁有龐大基業以外,每一代主事還都十分善於鑽營,很懂得經營人事資源,因此雖曆經前魏國、前周國直至本朝,三朝三百年漫長歲月,依然長盛不衰,李家世代的嫡長子都是隴西地區的鎮將武官,在隴西有絕對的統轄權。

徐綠珠說道:“李玄霸的身上,帶有一塊玉牌,按照他的說法,那是他家族少公子才會有的飾物,”她輕巧的笑,“湊巧之極,我身上也有這麽一塊玉牌。”她自腰間的錦囊內翻出一塊刻有花紋,sè澤溫潤的血絲玉,“是我十八歲那年,母親送的生ri禮物。”

我心念千轉,“她有無說這玉牌的來曆?”

徐綠珠說道:“沒有,隻是囑咐我,要好生保管玉牌,將來送給自己中意的人,做定情信物。”

我說道:“我是否可以借此推斷,玉牌原本是你父親送給你母親的定情信物?”

徐綠珠笑著說道:“說不好,也許吧。”

兩個人離開山頂方石,走到背yin的樹蔭下,各自解開水囊飲水止渴,歇息了小會兒,順原路下山,途中我忍不住又問徐綠珠:“你母親來中原以後,不是被孔家圈禁,就是被徐家圈禁,按理說,她應該沒有機會結識隴西李家的人才對的。”

徐綠珠不置可否的笑,懶洋洋說道:“她沒有機會結識李家的人,不表示李家不會派人搜索她,主動為她提供援助。”

我驚訝問道:“李家為什麽會主動為你母親提供援助?”

徐綠珠說道:“報恩吧,據說李家的先祖,是漢朝的飛將軍李廣,他當年在雁門附近戰敗,被匈奴人俘虜,是靠了天行者門無鬼的幫助,才逃回國的。”

我謹慎說道:“我對天行者的傳說,始終是抱懷疑態度,不相信世間真的有過這樣的神人。”

徐綠珠出了會神,笑道:“好,我還有另外一種解釋,對你來說應該比較容易接受,李家先祖武昭王李暠當年在酒泉自立為涼王,據守寧朔、敦煌、隴西三處州郡,後來因為領土擴張,和當時的涼州牧段業發生衝突,李暠戰敗,出奔到西南林邑國,在那裏寓居了足足五年,期間想必是得到了我家族的一些庇護,李氏受了這樣滴水之恩,數百年之後以湧泉相報,也不無可能,當然,”她補充一句,“這是我個人的猜測。”

我轉過身,認真看著徐綠珠,“徐綠珠,在你上鐵圍山頂之前,我們先把你的身世查證清楚好麽?”

徐綠珠卻笑,把她手上那塊玉牌交給我,淡淡說道:“你自己查吧,我厭倦了。”

我躊躇不絕,心下有一種難言的不舍,“徐綠珠,你相信我,這世間還有許多美妙的事,你沒有經曆過,現在決定生死,真的是為時尚早。”

徐綠珠笑出來,“話是不錯,但這世間最美妙的事我已經曆過,自覺是心滿意足,再沒有別的要求。”

我問道:“什麽事?”

徐綠珠輕笑,那笑容令她憔悴麵容陡然生出光彩,“被一個我很看重的人,無條件的需要了許多年。”

我沒再做聲,兩個人沉默地回營,略作休息,即去雲定興的中軍大帳,商量營救聖上的詳細計劃,到天明時分,確定所有細節內容。

在介紹這一計劃之前,有必要對雁門關的地形做個簡要說明。

雁門關在前周叫做廣武郡,本朝立國改稱代州,置有總管府,當今聖上繼位後,又廢州改稱雁門郡,它是西北重鎮,前靠朔州,後臨漠北長城,下屬有繁畤、崞、廣安、永定、建安五縣,五縣以雁門關郡城為中心,呈扇形分布在四周,有五條主幹道,連接交通,我們今次的計劃,就是要兵分五路,從五縣出發,沿著主幹道向雁門郡城挺進,對始畢可汗形成半包圍之勢,逼他撤回長城以北。

雲定興提供的五萬步騎,由徐綠珠安排,以五十人為一隊,九千人為一部,分為五部,交由五路先鋒官指揮,潛行至雁門五縣,剩下一部五千人留守霍邑大營,由雲定興指揮,隨時支援五路人馬。

在先鋒官的選定上,我們盤點了大營所有武官,雲定興麾下共計是有四名偏將,分別是武賁郎將張威、折衝中大夫和永、副將陳穎和副將杜彥,協調規劃之後,確定由張威帶一部九千人從繁畤縣出發,和永帶一部九千人從崞縣出發,陳穎帶一部九千人從廣安出發,杜彥帶一部九千人從永定出發,剩下一部九千人,則交由我和徐綠珠帶領,從建安縣出發。

八月十三的傍晚,四萬五千步騎在五路先鋒官率領下,在獵獵熱風中擊鼓行軍,向著聖上所在的雁門郡城挺進,彼時戰鼓雷鳴,旌旗如林,看起來真是有千軍萬馬的威力。

我和徐綠珠騎著快馬,走在建安主幹道的最前列,馬嗣明帶著五十名步騎,遠遠跟在後邊,李玄霸由殷開山護衛著,走在中間,老大不高興。

五路軍行至雁門關外二十裏左右,前方突然響起震天的炮火轟鳴聲,緊接著雁門關的上空驚起無數雲雀,徐綠珠嚴峻麵容上露出笑容,馬嗣明和李玄霸疾馳上來,說道:“綠珠,前方好似發生變故了,你和孔慈帶著大隊人馬留在原處,我去看看。”

徐綠珠笑道:“不用看了,”她吩咐跟前旗牌官,“傳令四路先鋒,始畢可汗正在撤兵,著即全速前進,乘勝追擊。”

馬嗣明若有所思看著徐綠珠,沉吟著沒做聲,倒是我沉不住氣,開口問她:“你怎這麽肯定始畢可汗是在撤兵,不是在點炮準備迎戰?”

徐綠珠懶洋洋的笑,指著前方天空,似真似假說道:“你仔細看雁門關上空那段雲氣,”她嘴角帶著淡淡笑意,“覺不覺得它似蒼龍盤旋?雲氣四周還有火焰灼灼,隱隱見著赤光,這在天文上,被稱之為丹陛流光,是瑞吉雲相,這樣雲氣覆蓋在雁門郡上空,寓意自然是聖上可以化險為夷。”

我忍不住笑出來,“這種胡編亂造的解釋,你以為我會相信?”

徐綠珠抿嘴輕笑,“哈,給你識破了。”

我問道:“究竟是什麽原因?”

徐綠珠說道:“說出來其實十分簡單,”她輕描淡寫說道,“我另外安排了一路援兵,越過長城,從背後狙擊始畢可汗,算算時間,差不多也該到位,始畢可汗見到這路援兵,一定會撤兵。”

馬嗣明微蹙雙眉,問道:“你幾時安排的這路援兵,我怎麽一點都不知情?”

徐綠珠笑著說道:“你差人鎖拿九公子,我不也是一點也不知情?”

馬嗣明給她搶白,輕咳了聲,略略有些尷尬。

我笑著說道:“你安排的這路援兵有什麽神奇的本領,為什麽它一出現,就可以嚇退始畢可汗?”

徐綠珠笑道:“援兵本身並不沒有什麽神奇的地方,神奇的是它的來曆,我征調的這路援兵,是突厥鐵騎,隸屬於突厥國俟利弗設特勒王,這位特勒王今年三十上下,是始畢可汗的親弟,突厥國一向有父兄死則子弟承襲汗位的傳統,這意思就是說,汗王的親弟和嫡長子是有平等繼承汗位的權利的,所以始畢可汗身死後,俟利弗設特勒王將有五成希望繼承汗位,始畢可汗的長子什缽苾王子今年才隻六歲,和年富力強的俟利弗設特勒王爭鬥起來,勝出的可能微乎其微,而一旦俟利弗設特勒王繼承汗位,什缽苾王子的處境就會變得格外艱難。”

我說道:“我明白了,所以你今次調用俟利弗設鐵騎來襲擊始畢可汗,主旨其實並不是為了要擊敗可汗,而是要給他造成俟利弗設意圖反叛的認知,迫使他回身自救。”

徐綠珠笑道:“對。”

馬嗣明問道:“但你人根本不在突厥,是怎麽說服俟利弗設出兵的?”

徐綠珠笑出來,“我沒有說服他出兵,我隻是借用了他一部人馬,如此而已。”

馬嗣明問道:“他為什麽肯借兵給你?”

徐綠珠笑著說道:“他也不是借給我的,而是借給長孫晟的。”

我笑著說道:“如果是長孫晟出麵,的確是可以借來俟利弗設鐵騎一用。”心下愈加欽佩徐綠珠,連長孫晟這樣的人才都可以網羅到。

長孫晟是本朝薛國公長孫覽的小公子,其人矯捷過人,又通透敏達,他十五歲充任前周司衛上士,當時還是丞相的堅皇帝對他很是賞識,前周靜皇帝時候,大義公主遠嫁突厥國和親,堅皇帝親自指派長孫晟作送婚使,出使突厥國,攝圖可汗見到他,喜愛之極,想將他留在突厥,堅皇帝正好也有意要拓展突厥國的外事關係,就順水推舟,給了長孫晟一個特使頭銜,讓他名正言順留任突厥,算是自己安插在突厥的眼線,長孫晟在突厥國活動了五年有餘,和國中諸多王族大臣都有密切關係,俟利弗設和他更還有結拜之誼。

馬嗣明微蹙雙眉,“你幾時聯絡的長孫晟?”

徐綠珠淡淡說道:“出發來兗州那天。”

馬嗣明說道:“那天我一直和你在一起,怎麽沒見到你傳消息出去?”

徐綠珠笑道:“你不是一直和我在一起的,傍晚時候,你背著我去了兗州東城一間小醫館,在那裏逗留有小半個時辰,這時間足夠我傳十份消息給長孫晟了。”

馬嗣明反問道:“我回來時候,你怎不問我去那裏做什麽?”

徐綠珠避重就輕說道:“我尊重你的**。”

馬嗣明不明所以的動怒,“你不是尊重我的**,是不屑於了解我的動向,在你心裏,永遠隻有九公子,其他人都如草芥塵埃。”

徐綠珠卻笑,挑起眉梢說道:“是又如何?”

馬嗣明怒極,雙眼之中幾乎要噴出火來,卻並不發作,隻是撥轉馬頭一語不發的回到隊尾。

李玄霸說道:“徐姐姐,你今次真的是有些過分了,師兄去東城醫館,是為你配藥,孔慈提供的方子上邊有幾味藥材,非常難求,那醫館的主人和師兄有舊,又很喜歡收集珍奇藥材,師兄是想去碰運氣。”

徐綠珠沉吟了陣,說道:“我很抱歉。”

李玄霸說道:“這話你應該說給師兄聽。”

徐綠珠出了會神,“找機會吧。”

半個時辰之後,五路軍在雁門郡城門外會合,始畢可汗果然如徐綠珠所說的,已經全線撤出雁門關,隻是在此之前想必也發生過激戰,因地上隨處可見丟棄的利斧和長弓,也有些受傷的突厥人,呻吟不止,等著兵勇料理。

城門口站著一位年紀約有三十上下、英姿不凡的男子,他戰炮上血跡斑駁,腰間一條長鞭,末梢掛著血珠,眉宇之間隱隱殘留有殺氣,見著徐綠珠時,無限欣喜,“主子爺。”

徐綠珠含笑說道:“長孫晟,辛苦你了,有沒有受傷?”

長孫晟說道:“沒有,五路軍勤王的消息傳來時候,我剛剛和始畢可汗交戰,他擔心腹背受敵,所以並不怎麽戀戰就撤退了。”

徐綠珠問道:“皇上呢?”

長孫晟說道:“在雁門郡城府,已經差了五百親兵護衛他。”

徐綠珠露出笑容,“很好,我現在去見他,你幫我守住城門,沒有皇上宣旨,不要讓任何人進城,”她掃我一眼,“孔慈,你和我一起去。”

長孫晟讓開一條路,我和徐綠珠閃身進城,馬嗣明想要跟上來,卻給徐綠珠阻止,“你留在原處,等皇上宣旨。”

馬嗣明麵有憂sè,“綠珠,你凡事小心。”

徐綠珠笑容清極,“我會的。”

兩個人進到城內,有當差的兵勇引路,帶到聖上所在的郡守府,在門口通報過,不大功夫有小太監出來,請了徐綠珠進門,卻讓我在外邊候著,足足又等了兩個時辰,終於等來一位執事太監,尖著嗓子說道:“宣皇上旨,著孔慈覲見。”

我跟在執事太監身後,進到正廳,卻不見徐綠珠,紅木椅子上坐著當今的聖上,瘦削清俊,麵sè憔悴,但眼神仍然銳利,“你是孔慈?”

我說道:“是,”我頓了頓,問道,“徐綠珠呢?”

聖上喝了口茶水,“走了。”

我愣住,“走了?”

聖上說道:“對,她臨走時候,給了我一道錦囊,囑咐我交給你,但你須得替我做一件事,才可以得到這錦囊。”

我說道:“錦囊裏邊放的是什麽東西,你要我替你做什麽事?”

聖上笑道:“這錦囊裏邊,放著一個全新的身份,你拿到這錦囊,就可以變成另外一個人,至於孔慈其人,則會死在亂軍之中。”

我沉吟著沒做聲,這提議真是讓我怦然心動,如果想要逃脫徐家的追捕,詐死無疑是最好的辦法,而新身份隻要是出自徐綠珠的安排,必定是百無一失的,“你想要我替你做什麽?”

聖上露出和煦笑容,“簡單之極,你去找一個叫做馬嗣明的人。”

我說道:“我不想騙你,馬嗣明就在城門外頭侯旨,不需要找。”

聖上笑道:“你聽我說完,你去找馬嗣明,竭盡你所能,讓他把九公子交給我,隻要九公子到我手上,錦囊就是你的了;如果他不肯交出九公子,你殺掉馬嗣明,錦囊一樣也是你的。”

我問道:“這是徐綠珠要求的?”

聖上說道:“對。”

我皺眉,“你為什麽又肯這麽做?”

聖上悵然的笑,“許多年前,我還是皇子,徐綠珠和我訂立契約,她幫助我謀奪皇位,作為交換條件,我護衛九公子一生周全,九公子現在處境艱難,我是唯一能夠為他提供庇護的人。”

我問道:“那為什麽要殺死馬嗣明?”

聖上說道:“馬嗣明如果不交出九公子,九公子就必死無疑,你殺死馬嗣明,算是替九公子報仇。”

我想了想,“九公子和你之間,好似是有些過節的,你接收他,難道不擔心他對你不利?”

聖上朗聲笑道:“他想挑戰我,真是歡迎之至,太平盛世的,我急需一名對手調劑生活,”他頓了片刻,忽又露出綺麗笑容,“而且綠珠說過,隻要我和九公子纏鬥到不能共生的地步,她就會再出現,”他歎了口氣,“雖然是不值得期待的前景,但似乎已經是再見到綠珠的唯一辦法,所以我給九公子這個機會,也希望二十三歲的九公子已經累積有足以和我抗衡的膽識,不要老是像個長不大的小孩子。”

我麵上不露聲sè,心中卻感歎,徐綠珠這樣安排真是滴水不漏,既給九公子爭取到了挑戰聖上的機會,又給他預留了足夠生存空間,聖上也許比九公子jing明能幹數百倍,但他如果希望再見到徐綠珠,勢必就不能輕易出手殲殺九公子,“拿到九公子之後,你打算怎麽安置他?”

聖上意興闌珊說道:“綠珠給他爭取到了工部尚書這一職務。”

我沉吟了陣,問道:“徐綠珠究竟去了哪裏?”

聖上寂寥的笑,“後山,”他慢吞吞說道,“後山有兩條路,一條出關,直通西域;一條上山,直到鐵圍山頂,我不知道她走了哪條。”

我問道:“你不關心?”

聖上搖頭。

我說道:“為什麽?”

聖上露出奇異笑容,看來似是寬慰,又似是感傷,“因為不管她走哪條路,都能令我放下心頭大石。”

我似懂非懂,但也沒再細問,就退出正廳,到城門口去找到馬嗣明,他見我獨自一人出來,劈頭就問道:“綠珠呢?”

我握緊袖子裏邊的暗器,“馬嗣明,綠珠走了,請你把九公子交給我。”

馬嗣明身形一顫,隨即鎮定,“你告訴我她去了哪裏,九公子就歸你。”

我躊躇片刻,說道:“聖上說,她去了雁門郡府的後山,那裏有兩條路,一條通往西域,一條通往鐵圍山頂。”

馬嗣明沉吟了陣,說道:“九公子其實就在雲定興大營,我用金針鎮住他身上幾處要害,讓他不能動彈,關在西北角的土牢裏邊,明晨八時我主子爺差的人會把他提走,你想要動手,須得趕在八時之前。”

我說道:“明白了,”又問道,“你現在有什麽打算?”

馬嗣明說道:“我要去找綠珠。”

我說道:“你都不知道她去向,怎麽找?”

馬嗣明卻笑,輕描淡寫但無比堅決說道:“慢慢找,西域就那麽大,我遲早會找到她。”

我說道:“你這麽肯定她會去西域?”我躊躇了陣,“她告訴過我,已經厭倦人世,想要上鐵圍山頂求個解脫。。。”

馬嗣明卻笑,望著夜空中明亮的星子出神,“她不會的,我了解她,九公子是她生存的動力,也是她一生的負擔,隻要九公子還活著,不管有多麽厭倦人世,她都決計不會先走,”他含笑看著我,“所以孔慈,如果有那麽一天,九公子遭遇到不測而你恰好又能幫上忙的,懇請你千萬要不吝出手,好麽?”

我想起那道錦囊,不由點點頭,“好。”心中卻感慨,徐綠珠其人,真是算無遺策,她用兩條路徑,一道錦囊,就將聖上、馬嗣明和我牢牢的圈在了九公子周邊。

馬嗣明衝我抱拳,“珍重。”說完他催馬進城,轉眼之間,消失在城門背後。

我深吸口氣,辯明霍邑方向,撥轉馬頭,一路疾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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