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東南飛

21-24

我皺眉,“偷東西?”

師父說道:“對,確切的說,是偷標明禁忌寶藏所在方位和路徑的地庫圖,和開啟禁忌寶藏的鑰匙。

最初我膽子小,徐凝就讓我偷簡單的東西,比如說一張紙頭,幾件舊衣服,慢慢的熟手了,就開始偷帳房的簿子,管事的書函,一年之後,我終於順利潛入主事老爺的臥房,找到了兩樣物品。

我欣喜若狂,出門卻碰上阿澈,她攔住我,讓我做她的鐵馬,我心急火燎的,哪有功夫敷衍她,就不肯,她呲著尖銳牙齒,撲過來想要咬我,我左躲右藏,衣內的鑰匙和地庫圖就這麽掉了出來。”

我說道:“阿澈拿了兩樣物品,擰住你送到主事老爺那裏?”

師父說道:“沒有,她拔出匕首,想要殺我,”他露出奇怪笑容,“我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居然打昏了她,然後將她背起來,大模大樣的走出主事老爺的院子,路上奴婢問我,小主子怎麽了,我就說,玩的累睡著了,居然沒有一個人疑心,”他怔怔出神,“阿澈就在我背上,柔軟極了,我從來不知道,xing情如此凶暴的人,昏睡後竟是那麽溫柔。”

我問道:“後來呢?”

師父說道:“我背著阿澈從主家出來,找到徐凝和孔泉,交了鑰匙和地庫圖,徐凝把我們兩人帶到一間華麗內室,跟著轉身出去,鎖了房門,我呆呆看著阿澈,居然也沒發現。

隨後我聞到一股奇怪的香味,腦子裏開始昏昏沉沉的,不久就伏在阿澈旁邊,睡著了。

等我醒來的時候,幾乎以為自己在做惡夢,眼前站著渾身鮮血的孔泉,他麵容猙獰,胸口一道巨大傷口,深可見骨,阿澈被綁的嚴嚴實實的,丟在地上。

孔泉問我,徐凝呢?

我老實搖頭說,我不知道。

孔泉大怒,將我打的隻剩一口氣,我猜他當時是想將我打死的,隻是因為受了重傷,沒有力氣,我才揀回一條命。

跟著孔泉虜了阿澈就走,我跟在後邊追出去,他將我打倒在地上,坐上一輛堅固馬車,眨眼之間就走得無影無蹤。從此以後,我再沒有見過孔泉。

我心裏害怕,跑回主家找媽媽去救助阿澈。”

他住了口,兩行熱淚潸潸落下,在冰冷鐵麵上滑下水痕。

我遞給他一張絲帕,“乙他伽蘭氏這時已經被摧毀?”

師父木然說道:“是,原來按照徐凝和孔泉的計劃,兩個人一方麵唆使我盜竊乙他伽蘭氏禁忌寶藏的鑰匙和地庫圖,另外一方麵,又策動當時林邑國中的第一執宰西那婆氏和他們聯盟,屠戮乙他伽蘭氏,西那婆氏貪圖乙他伽蘭氏曆代積累的豐碩產業,又想成為一國之王,就同意了,按照三個人的約定,三方合力誅滅乙他伽蘭氏後,西那婆氏接手乙他伽蘭氏所有的財產和地位,徐凝和孔泉則平分禁忌寶藏。

這當中西那婆氏提到一個問題,就是兵力不足,孔泉那時候已經是兗州孔家的主事,徐凝卻還是少子,三方因此協議,讓孔泉從兗州調取八萬jing銳家奴到林邑國,填充兵源,我交出鑰匙和地庫圖的當天,這批jing銳恰好也趕抵林邑國。”

我問道:“於是當天就發生了圍剿事件?”

師父說道:“是,我趕到主家的時候,是第二天上午,戰事已經平息,主家的男丁全部被屠戮,隻有女眷還存活著,被關押在什曳山下,年老的主事老爺因為不肯說出乙他伽蘭氏先祖傳下來的秘密寶藏究竟藏在哪裏,被嚴刑拷打至死,而原本應當埋藏在地庫的禁忌寶藏,也神秘的失蹤,隨同禁忌寶藏一起失蹤的,還有徐凝。”

我忍不住笑出來,“徐凝私吞了禁忌寶藏?”

師父說道:“對,後來我才知道,原來獲得乙他伽蘭氏的禁忌寶藏,是當年徐家選拔少子的最後一道題目,徐凝之前失過一次手,知道憑一己之力,決無可能盜出寶藏,所以才會找孔泉幫手,當然事情從一開始,他就沒想過要和孔泉平分寶藏。

孔泉被徐凝利用,對他恨之入骨,但武陟徐家經過兩百多年的發展,勢力大出兗州孔家數十倍,徐凝又和他一樣,在朝為官,兩個人官階齊平,孔泉心中再憤怒,也不敢找徐凝報複,所以打了我一頓之後,也隻得自認晦氣,帶了阿澈離開林邑國回兗州本家,算是唯一收獲。

林邑國這邊,西那婆氏雖然接收了乙他伽蘭氏的豐碩產業和地位,但最終也沒得到他們的秘密寶藏,乙他伽蘭氏的全族女眷,除了阿澈以外,都被活埋,王族的狙擊手解散,我找到母親,把自己做過的錯事告訴她,母親覺著自己罪在不赦,就拔箭自殺,臨死時候她給我改名叫做蘇婆達,讓我有生之年,一定要找到阿澈,讓她親手殺了我。

我埋葬了母親,就來中原找阿澈,但是甫自進入兗州地界,就給徐凝差的人捉拿到,帶回徐家,一直到現在。”

我問道:“他捉你做什麽?”

師父說道:“孔泉知道我是徐凝的私生子,所以徐凝雖然不喜歡我,也擔心我落入孔泉手中,成為孔泉整治他的把柄。”

我說道:“那你不是一直都沒找到阿澈?”

師父說道:“是,過了七年,她卻自己出現我麵前,這時她的名字已經被孔泉改成孔狄,是孔家大小姐的陪嫁丫頭。”

我問道:“她認出你了麽?”

師父說道:“認出來了,我跪在地上求她殺了我,她卻不肯,她說,我若是一刀殺了你,反而是讓你解脫,我要你活著,眼睜睜的看著我受苦,看著我給人做奴做小,被人欺淩,我要你一生一世,悔不當初。”

我輕歎口氣,“孔狄她恨你。”

師父低聲說道:“我知道。”

我問道:“你的假麵,是誰要求戴的?”

師父苦笑,“阿澈,她說見著我就討厭。”

我說道:“師父,你把假麵摘下來,”我冷笑,“乙他伽蘭氏給人滅族,歸根結底是徐凝做的好事,你是被他利用,阿澈如果足夠聰明,就知道該報複的決不是你,如果她不夠聰明,你更加不必為求一個蠢人的原諒折磨自己,”我動手摘下他臉上麵具,午後的陽光照在他臉上,他經年不見天ri的臉孔蒼白如雪,眼中波光閃閃,我說道,“師父,你xing情著實是懦弱,”我想了想,“別怕,我會讓徐堯好生照顧你。”

師父愣了片刻,“孔慈,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沉吟了陣,說道:“我要離開徐家。”

師父問道:“去哪裏?”

我說道:“我不知道,但天下這麽大,肯定有我容身的地方。”

師父說道:“主事老爺不會讓你走的。”

我笑道:“他不讓我走,我更加要走。”

師父噤聲,小坐了片刻,立刻就離開了。

在徐家,家奴出逃是死罪,知情不報連坐,師父這是在明哲保身。

師父走後,我睡了一覺,到傍晚醒來,用冷水洗過臉,去廚房吃了些簡單食物裹腹,等到晚九時左右,我獨自一人來到主屋大院,門口的家奴見著我,主動說道:“孔姑娘,請隨我來。”

我跟著家奴進入內院,這次去的是主事老爺的書房,主事老爺彼時正在把玩我上呈的玉璧麒麟,見著我來,笑著說道:“孔慈,將你此次兗州之行的經曆詳細說給我聽。”

我恭敬說道:“是。”遂將事情詳細經過,一一說出來,我說的十分謹慎,十分仔細,沒有遺漏任何細節。

主事老爺聽完出了會神,跟著一拍掌,九公子從屏風後邊走出來。

我心念千轉,這樣看來,主事老爺ri間防範的應當是陵二公子了。

主事老爺說道:“阿九,你是我最喜愛的小孩,如果不是因為徐綠珠,你一早已經是徐家的下一任主事了。”

九公子說道:“是兒子不爭氣,讓阿爹失望。”

主事老爺說道:“是徐綠珠的錯,和你無關,”他頓了頓,“我給你五支鳴鏑金箭,允許你調用兗州附近三處守備兵庫兩萬人馬,十天之內,你提了她的人頭回來見我。”

九公子說道:“是。”

主事老爺猙獰的笑,“屆時不要忘記,將畢義雲一並除掉,徹底了結三大家族之間的糾葛,另外,動手之前,務必要先拿到畢義雲保存的玉璧麒麟底座文字拓印本。”

九公子問道:“那些文字記載的到底是什麽內容?”

主事老爺說道:“當年道武皇帝惠賜給孔鏡家族的天書,被當時的主事藏在了十分秘密的地方,藏書地點和路徑圖由每一代的主事以口耳相傳的方式互相通告,避免泄密,不過到孔泉這一代時候,這方式卻發生變化。

孔泉年輕時候和人鬥毆,傷著了腦部,記xing不大好,藏書路徑又無比複雜,他擔心自己忘記,於是把路徑翻譯成暗語,讓匠人雕刻在孝莊皇帝賜他的一雙金縷玉璧,一對玉縷麒麟和一雙龜紐玉印上,事後那匠人把這件事泄漏出來,你爺爺獲悉後,處心積慮想要得到那些圖案,一直沒成功,後來經由孔狄的幫忙,終於得到圖案,但孔泉是個密碼天才,你爺爺研究了許多年,都沒找到那些圖案的破解辦法。

孔泉年老的時候,記xing更差,偏偏孔家那一代少子都不怎麽成才,他總也選不出合適的主事,無奈隻好將破解圖案的方法寫成文字,刻在玉璧麒麟的底座上,以免自己忘記。

孔家後來給徐綠珠滅族,玉璧麒麟底座的文字因此成為解析密碼圖案的唯一希望,但這物品卻在徐綠珠眼皮底下給人盜走,幾經輾轉,最後落在前梁國涪陵王蕭茂手裏,蕭茂反叛被鎮軍司馬張稷誅殺,四樣物品又落在張稷手中。

徐綠珠逃出長安後,我猜她也許會冒險到兗州找張稷索要四樣物品,結果她還真沒讓我失望。”

我沒做聲,九公子不明所以的輕顫。

主事老爺和煦笑道:“阿九,你即刻出發,我等你的好消息,”他清冷的笑,“你要爭氣,我十分希望,你能夠繼續徐家的基業,”他看了我一眼,說道,“孔慈,你略做收拾,跟九公子一起去兗州,協助他做成這件事。”

我想了想,說道:“是,奴婢一定竭盡全力。”

稍後我回慈明營,在阿爹的墳上抓了兩把土,用布巾包好放在身上,又撕下一片衣角,咬破中指,寫了幾行字,埋在墓碑下邊,跟著回到內室,帶了幾樣隱蔽又輕巧的暗器,出門去找九公子。

明天早上徐堯會來慈明營找我,他找不到我,自然會到父親墳前探視,屆時他如果夠細心,就會發現我寫的血書,我在血書中說明我會離開徐家,懇求他看在昔ri的情分上,在父親生辰死忌時幫忙上柱香,我會一生一世感激他。

我必須離開徐家,主事老爺原本已經不喜我有反骨,現在又給我知道這麽多徐家的秘辛,事情了結之後,他必定會找機會除掉我,因此這次出行,將是我擺脫徐家的唯一機會,我要善加利用,必要時候,我會倒戈九公子,向徐綠珠投誠。

八月初三,九公子和我到達洹水碼頭,但被阻在城外,守城的軍士要求我們出示通行證,否則不讓入城,九公子很是疑惑,問道:“為什麽?”

軍士說道:“有人上報朝廷,說在兗州地界發現逃犯徐綠珠下落,因此從八月初一開始,兗州全線戒嚴,靠山王過幾天更會親自來兗州緝拿徐氏。”

九公子聽得皺眉,我心裏卻很清楚,那消息一定是秦瓊上報的。

我和九公子因為沒有通行證,給擋在城外,不過稍後徐家兗州別館的家奴買通了守城軍士,讓我和九公子進城,住進別館,第二天一早,九公子外出去遠郊的徐家守備兵庫調兵,我留在別館等他。

上午十時,九公子回到別館,甚是得意告訴我:“已經調動五千人馬跟我進城狙擊徐綠珠,其餘一萬五千人馬守在洹水城四路出口,以備不時之需。”

我沉吟了陣,說道:“九公子,你真的要殺徐綠珠?”

九公子墨黑眼珠閃著微光,沉沉說道:“是。”

我看著九公子,淡淡說道:“我真是可憐她。”

九公子笑道:“你可憐她什麽?”

我冷淡的笑,說道:“我可憐她半生辛苦,一無所有,我可憐她最美麗的年華,用在了最不珍惜她的人身上。”

九公子臉sè微變,半晌勉強說道:“我是迫不得已。”

我冷笑,“是啊,拿不到她的人頭,你就做不成徐家的下一任主事。”

九公子搖頭,說道:“不是那麽簡單,孔慈,徐家和乙他伽蘭氏之間糾葛遠比你了解的還要複雜。”

我問道:“有多複雜?”

九公子躊躇良久,說道:“孔慈,如果我告訴你,綠珠和我很可能是血親,你信不信?”

我甚是吃驚,“怎麽可能,她的父親不是徐家的管家麽?”

九公子麵無表情,冷淡說道:“管家成婚之前,被阿爹閹割,根本沒有生育能力,怎麽可能生得出女兒?”

我問道:“那徐綠珠的父親是誰?”

九公子說道:“這個隻有孔狄才知道,”他yin冷的笑,“可能孔狄自己都不清楚。”

我斟酌了陣,謹慎說道:“你的意思,孔狄婚後和多個徐家人有私通關係?”

九公子說道:“那倒沒有,”他輕聲冷笑,“她隻在婚前與人私通。”

我問道:“和誰?”

九公子說道:“我爺爺和你師父蘇婆達,”他沉吟了陣,補充說道,“蘇婆達是我爺爺的小孩,隻是他的血統沒有被承認。”

我說道:“這個我知道,師父告訴過我。”

九公子遲疑了陣,說道:“這些都是徐家的秘辛,你知道就好,不要說給別人聽。”

我說道:“放心,我會守口如瓶,”又問道,“孔狄那時候多大?”

九公子說道:“十二歲,”他輕歎,“那麽幹癟的小女子,蘇婆達也就算了,連爺爺那樣見慣風月的人,都被她蠱惑,真是讓人百思不解。”

我問道:“孔狄為什麽要這麽做?”

九公子冷笑,不無厭惡的說道:“那個瘋女人,她想奪回乙他伽蘭氏的禁忌寶藏。”

我說道:“我不明白。”

九公子說道:“孔狄獲悉蘇婆達是爺爺的私生子,就引誘兩人,和兩人私通足足兩年,因為保密功夫做得極好,這種紊亂關係一直沒有曝光,她十四歲時候,終於如願有身,這時她自行將私情講出來,並以腹中的小孩威脅爺爺,要他交出乙他伽蘭氏的禁忌寶藏,否則就上書給朝廷,揭發爺爺父子共用一女的醜行。

爺爺當時低估了孔狄,覺她一生一世都是決無可能離開徐家的,即便拿到禁忌寶藏,也沒什麽用處,遂做了順水人情,把禁忌寶藏還給孔狄,以此封孔狄的口。

隨後徐家的下一任主事選拔開始,阿爹戰勝其他少子,順利當選,爺爺搬出主屋大院,在另外別墅靜養,落選的少子全部被送進慈明營等死,阿爹知道蘇婆達的來曆,覺著不好處置他,索xing就把他調去伺候爺爺起居,由爺爺安排他的生死。

結果孔狄就利用這個機會,唆使蘇婆達殺死了爺爺。”

我沒做聲,孔狄這一式以牙還牙的yin狠程度,比之徐凝當年作為有過之而無不及,徐凝雖然品xing低下,到底也沒用**和子弑父來對付乙他伽蘭氏,“師父犯了這樣謀逆的大罪,為什麽沒給下入十八重門。”

九公子說道:“原本阿爹是判他下十八重門的,是孔狄力保他。”

我奇道:“孔狄拿什麽保師父?”

九公子冷笑,“爺爺臨死時候寫的絕筆信,他在這信中寫道:因為自己年輕時候的過錯,造成蘇婆達和孔狄的不幸,他為此心懷內疚,要求阿爹善待兩人,無論兩人做出什麽樣錯事,均不可追究。

這封信蓋有徐家主事印鑒,字跡經過層層鑒定,也確認是爺爺手筆,阿爹無奈,隻好放了蘇婆達。

不久,孔狄顯出身子,蘇婆達請求孔狄嫁給他,孔狄卻不肯,她讓阿爹出麵,把她指給了管家。”

我皺眉,“她為什麽要嫁給管家?”

九公子說道:“孔狄不認得天行書,所以雖然拿到了禁忌寶藏,但讀不懂卷冊上記載的內容,而管家是爺爺親手**出來輔佐阿爹的,他懂得辨認天行書,孔狄因此就想利用管家,幫他翻譯那些卷冊。

管家知道當中的利害關係,最初不肯幫她,但孔狄用了些手段,使管家愛上她,心甘情願給她利用,綠珠生下來之後,管家更把她當親生子一樣疼愛。”九公子轉過頭去,眼中有晶瑩淚光。

我溫言說道:“九公子,你心裏是不是很難過?”

九公子低下頭,嗚咽不止,“我喜愛綠珠,但她可能是我姑姑,也可能是我堂姐,而無論哪種身份,都是不能見光的,”他淚如走珠,“更何況她家族和徐家還有血仇,”他深吸口氣,“她非死不可。”

我沉吟了陣,說道:“這些事都是誰告訴你的?”

九公子說道:“阿爹。”

我說道:“他有無提供證據佐證自己說法?”

九公子愣了片刻,搖頭說道:“沒有。”

我笑出來,淡淡說道:“九公子,我現在越來越可憐徐綠珠了。”

九公子問道:“為什麽?”

我說道:“九公子,你有沒有想過,主事老爺的說辭,很有可能是憑空捏造出來的,目的就是借你的手除掉徐綠珠,”我不無嘲諷的笑,“所以我可憐徐綠珠,她做人實在有夠失敗,為你半生辛苦,沒得到半點好處也就算了,別人不過挑唆你兩句,你就立意狙擊她,真是情何以堪。”

九公子並不理會我的嘲弄,他雙眉深鎖,似是勸服我又似是勸服他自己,“阿爹沒有道理騙我的,他想要除掉徐綠珠,不需要借助我的手吧,綠珠現在失勢,別人也一樣可以狙成她。”

我笑著說道:“話是不錯,但別人做肯定沒有你做得幹淨。”

九公子問道:“這話怎麽說?”

我說道:“你是徐綠珠最珍愛的人,如果是你出手,她會心甘情願就死,她的門人也不敢報複你。”

九公子沉吟良久,說道:“孔慈,我現在該怎麽辦?”

我笑著說道:“首要的事,自然是找出徐綠珠,然後,就她的身世問題,問個究竟。”

九公子猶豫說道:“如果她真的是我的血親怎麽辦?”

我心裏一跳,心念千轉,沉吟片刻,當即決定勸九公子狙擊徐綠珠。

如果九公子放手,我勢必就沒有機會賣徐綠珠人情了。

所以非得要挑起兩人不可調和的爭端,我才有生存的空間。

我拿定主意,笑著說道:“屠宰她,”我麵帶笑容,“兩百多前徐家主事所做的怪夢,玉璧現出瑰麗花紋,但被一女子摔碎,你知道這寓意著什麽?”

九公子問道:“徐家會葬送在綠珠手裏?”

我笑而不答,“這個你自己去想,我不好替你做決定的。”

九公子歎了口氣,“先找出綠珠再說吧,”他不明意味的笑,“也許根本不用cāo心這個問題,綠珠那麽神通廣大,我可能都找不到她。”

我笑出來,“你放心,我親自去辦這件事,務必將她找出來給你。”因為找不到徐綠珠,我就沒有生路。

九公子沒做聲,背負雙手轉過身去,對著花廳一幅chun江cháo水圖怔怔出神。

我悄悄出門,換了裝束,直奔州府衙門,對門口衙役說道:“煩請通報一聲,我要求見秦爺。”

衙役說道:“秦爺身子不大舒服,偵破王家血案後,一直在寓所休息。”

我心下暗自吃驚,“王家血案已經偵破?元凶是誰?”

衙役說道:“畢義雲,昨天已經被斬首。”

畢義雲被斬首,說明他已失去利用價值,這就意味著,徐綠珠已經拿到玉璧麒麟底座文字拓印本,那麽她就沒有繼續留在兗州的必要,如果她離開了兗州,接下來她會去哪裏?

我沉吟了陣,決定去拜訪秦瓊。

我不肯定秦瓊會知道徐綠珠的下落,但他和她接觸過,至少應該可以提供些線索。

我趕到秦瓊寓所,推門進來,秦瓊正在院子裏擦拭他的兵器,我笑著說道:“秦大人,聽說靠山王這兩天要過兗州來?”

秦瓊沒接我的話,他**的上身肌肉糾結,布滿汗珠,渾身上下噴薄一種逼人的張力,“你找我有什麽事?”

我問道:“徐綠珠去了哪裏?”

秦瓊笑道:“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這意思就是說他知道!我心裏暗喜,閑閑說道:“秦大人,你的武藝練得怎樣了?有無把握替父報仇?”

秦瓊看了我一眼,沒做聲。

我笑道:“徐綠珠在兗州的消息,是秦大人報給朝廷的吧?”我眯眯的笑,“靠山王估計今明兩天就會到兗州,秦大人想到對策了沒?”

秦瓊忍了忍氣,說道:“你上次說過,要告訴我料理靠山王的對策,但是話才起了個頭,就打住了。”

我說道:“對策我是有的,不過你得先告訴我,徐綠珠去了哪裏?”

秦瓊沉吟了陣,說道:“雁門關。”

我皺眉,“她去雁門關做什麽?”

秦瓊說道:“皇上北巡,在雁門關附近遭到突厥人襲擊,處境凶險,吉凶未卜,她遂帶著隨從去看個究竟。”

我問道:“畢義雲手上的文字拓印本,她拿到了麽?”

秦瓊說道:“拿到了,”他沉吟了陣,“徐綠珠臨走時候,留了封信件給我,說如果見到你,就轉交給你。”

我說道:“拿來我看。”

秦瓊自內室拿出信件遞給我,我拆開來看,上邊寫著寥寥幾行字:

字付孔慈:我知道你一定會再回兗州找我,所以留這短信給你,說明我去向,帶九公子到雁門關,我在那裏等你們。另:無論你心中想什麽,切切記得,不可傷害九公子。綠珠。八月初二。

我把短信翻來覆去看過好幾遍,徐綠珠她想做什麽?

秦瓊問道:“你還沒有告訴我,對付靠山王的辦法。”

我出了會神,說道:“我聽聞兗州附近有座太丘山?”

秦瓊臉sè微變。

我笑著說道:“太丘山上最近多出一夥盜賊,以前秦大人在州府衙門的結拜兄弟樊虎,好似就是這幫盜賊的頭領?”

秦瓊說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笑道:“秦大人放心,我沒有含沙shè影的意思,而是在給你講對策。”

秦瓊說道:“我不明白。”

我把信件放進衣內,說道:“徐綠珠已經不在兗州,她去了哪裏,除了你我以外,應該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所以你何不就勢把她的行蹤引到太丘山,唆使靠山王去剿太丘山?”

秦瓊問道:“然後呢?”

我說道:“太丘山上除了樊虎以外,如果我記得不錯,應該還有四名武藝無比出眾的頭領,即是程咬金、謝映登、王伯當和魏文通,如果你還覺著不夠,不妨把你表弟羅成打扮打扮,也送到山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