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等鏡像

第7章 :修複

邢邵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睡著的,總之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人是躺在地上。

渾身冰涼,喉嚨又緊又痛,每次吞咽口水的時候,就好像咽了一萬根針。

還沒有看手機,邢邵就聽見房間外麵傳來了交談的聲音。

同事們已經開始正常上班,伴隨著機器運轉的聲音,他的大腦被強製開機。

扶著牆站起來,他一邊揉著太陽穴一邊將邢嵐的手機如法炮製放在窗戶外的空調外掛機下麵,檢查再三確定沒有任何痕跡之後,重新將辦公室的門打開。

“邢部長。”

他剛出現在公共辦公區,幾個人就衝著他問了聲好。

點點頭,邢邵將負責方野案件電子物證分析的人叫過來簡單地詢問了一下情況:

“目前給陳隊提供過去的信息有哪些?”

“部長,從這部手機上我們得到的信息主要有方野在一個叫‘貨必達’的網站上開網店,進入網站後台進行數據分析,客戶在全國各地都有,最多的買家購貨款近兩年來達三十萬,買的是兒童畫,數量非常多。”

“兒童畫……”

隱隱帶著一種奇怪的感覺,但大腦此時此刻實在是太麻木了,邢邵能夠清楚地感覺到自己渾身上下都在逐漸發燙,就像是腳底下升起來了一團火,正在逐漸燃燒:

“將這些都寫在專家意見裏,到時候整體形成材料交給陳隊,今天——”

說到這兒,邢邵的視線在房間裏掃視了一圈,最後停留在之前許絲雨坐過的椅子上:

“許警官今天沒有來麽?”

“許警官雖然是負責跟進方野這個案子的調查情況,但總不能每天都在這兒吧,身上肯定還有別的任務。”

基層事情多,誰都知道,一個人恨不能劈開了、捏碎了當做幾個人用。

點了點頭,邢邵一擺手讓下屬先離開了。

“等等。”

思索片刻之後,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事情:

“我上次出差用的那個筆記本電腦呢?我記得好像借給誰了。”

“借給圖像分析部的人了,部長,我去給您拿。”

“謝謝。”

雖然對於真相不擇手段,但邢邵是一個很求穩的人。

辦公室的電腦已經對邢嵐的手機製作了鏡像,但就此打住便是最好的。

否則哪天如果有誰用了自己的電腦,無論是有意無意發現了這個秘密,都是不妙的。

而且辦公電腦屬於公司的固定資產,對這台電腦格式化恐怕會影響後續工作。

但筆記本電腦就不一樣了。

雖然是用來辦公,但這台電腦是邢邵自己出錢買的。

自己買的電腦,隔段時間格式化清理一下,很合理吧。

站在門口將情景模擬了不下十遍,確定沒有任何破綻之後,邢邵臉上的表情才算是稍微有些鬆懈。

不一會兒,下屬就將邢邵的電腦拿了過來。

等重新將辦公室的門關上之後,他才緩緩出了口氣。

準備好外接設備,將鏡像文件全部拷貝在筆記本上,確定Win+D鍵能夠毫無卡頓地轉換到桌麵上,再打開一個裝作摸魚的視頻網站,確定Alt+Tab按下之後第一個跳轉的窗口就是它,邢邵才開始自己的分析。

在手機上有一個文件,大小32個G,但目前能夠讀取的文件是26個G,這已經是通過修複獲得的數據量。

也就是說,還需要7個G的數據需要手動修複。

過程並不難,畢竟邢邵就是幹這個的。

難的是時間。

筆記本性能有些差,這7個G的數據修複下來至少也要半個小時。

邢邵不是坐不住,是怕自己開始做這件事情之後有人來找自己。

如果是其他人,他都有理由搪塞過去。

除了許安樂和許絲雨。

尤其是後者,看上去更麻煩一些。

但實際,在這件事情上,邢邵有些失算。

因為剛上班沒多久,許安樂召集了所有人去會議室開會。

從開源情報部門到圖像分析部門,從研發部的到人事部,所有人都擠在頂層的會議室時,邢邵也是第一次注意到原來物證中心在這麽多年的發展中已經積累了這麽多員工。

最後視線落在旁邊的許安樂身上,後者清嗓子後說道:

“各組現在匯報一下工作進度。”

“主任,我們這邊通過對比照片中拍攝手部袖口的標誌,鎖定了衣服購買的店鋪,這是一家本土店鋪,主要在咱們市、犀浦市、早原市、安淮市有實體店,一共六家,是今年的新款。給許警官報告了這個情況之後,他們目前走訪的情況來看,方野並沒有在這幾家店買過衣服。

“結合之前邢部長這邊放心的結果,照片上這隻放在草坪上的手應該的確不是方野的。”

開源情報部的人總是首當其衝,畢竟之前他們的工作主要是給各個單位做培訓,現在上案子自然是要表現表現。

一張簡簡單單、像是風景拍攝隻是其中帶了一隻手的照片,再一次在這個專家雲集的會議上被投在了大屏上。

畫麵左側是一隻手,從照片上倒看不出來是斷手,因為拍攝角度讓手和小臂呈現出梯子型從左側向畫麵中間延伸,右邊是大部分的林木背景。

大家都想要從中找出蛛絲馬跡,而邢邵盯著麵前空白的筆記本發呆,有時候偶爾抬起筆好像在上麵寫著什麽,但實際上隻是毫無意義地畫圈兒。

等一場會議結束,已經有三頁白紙被畫上了黑色的圓。

板凳推拉的聲音逐漸變得零星,等邢邵起身的時候,身邊就隻有許安樂了。

許安樂看著邢邵,邢邵看著筆尖溢出的黑色墨水。

兩個人之間是死一樣的沉寂。

“對不起。”

“給你帶了早餐。”

兩個人近乎異口同聲,邢邵的三個字還沒說完,尾音都在唇齒間遊**時,許安樂從手邊的黑色公文包裏,拿出來了一盒豆漿和兩個塑料袋包子。

顯然,許安樂沒想到邢邵會給自己道歉,拿包子的動作頓在空中,而後大腦自動將這三個字過濾之後,重新將食物推到邢邵麵前:

“一包是地達菜的,一包是土豆的。”

在許安樂說話的時候,邢邵站了起來準備離開。

回頭瞧了一眼桌子上的東西,他的眼睛好像能透視一樣,拿了一袋就走了。

許安樂倒是習慣了他的臭脾氣,等男人走了,自己拿出一個包子咬了一口,咂摸了半天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裏麵的餡兒——

土豆的。

他不是不吃地達菜嗎?

剛才怎麽那麽篤定地拿走了?

而邢邵回到辦公室,站在窗前盯著外掛機下麵邢嵐的手機,咬下去之後又立刻吐了出來——

怎麽拿錯了?

包子,外麵都一樣,沒有切切實實被這一口地達菜傷到,誰能辨別出這是什麽餡兒的。

就像是人一樣。

看起來都人模狗樣,手機裏總是有很多見不得人的東西。

現在這個年代,如果誰還要付費上黃網,都感覺像是智商不夠,治好了流口水的那種。

當然,這是硬幣的反應。

可如果換成正麵的話……

突然,邢邵有了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