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高天原 | 黑日
“是啊，龍王隻不過是想毀滅世界，但人心卻不止。”諾諾點點頭，“但我隻是秘書吧，並沒有這麽大的權力批複這種級別的行動。”
施耐德皺起眉頭，這的確很難辦，除非諾諾願意承擔起事後被問責的擔子，但諾諾似乎更在意路明非的命令，沒有路明非的指令就算了，對於諾諾來說，路明非還命令過她不準前往日本。
忽然，有鈴聲想起，像是帶著電流噪音的交響樂。
諾諾果斷從包包裏拿出了手機，她的表情瞬間就變了。
“這個手機，隻有路明非的電話能打進來。”諾諾看著手機顯示屏上的電話號碼，那是一串沒有規律的代碼，就像人在死亡前隨意按下的符號。
她接通電話，電話裏傳來了一個模糊不清的男聲。
“陳墨瞳帶領鬼殺隊三人隊前往日本即可。”說話的人仿佛能聽到指揮中心的談話。
“你是誰？”諾諾寒聲問道，因為路明非從來不會叫她全名。
諾諾是打開免提的，這話說出來，所有人的眼神瞬間變了，如刀掃視整個指揮中心各處，仿佛要找到隱藏在這裏的攝像頭和監聽器。
“我姓路。”對方說完掛斷了電話。
姓路？
路明非？
不可能！
諾諾瞬間否決了這個猜想，她精通側寫，對方無論是說話的語氣還是咬字習慣，都不可能是路明非。
“我想到一個可能。”施耐德突然說，“姓路，或許是那個股東。”
“股東？”諾諾也想起來了，她在卡塞爾進行全球整合之前，處理過關於股東轉權的事物，除了洛朗家族和全力支持他們的貝奧武夫家族以外，諾諾很順利的就對卡塞爾的股份進行了整合。
但她在整合股份後，卻發現明麵的7為股東加上散股，總共隻有78%，剩下的12不知所蹤，她通過昂熱校長的權限像密黨發出追溯指令，才找到了當年完整的股份備案信息，其中百分之12的股份，由一個名為“路先生”的人持有，這很不合理，因為對方甚至不是全名，這樣簽署的合同是不生效的。
所以諾諾也就沒有繼續追查，而是通過法律途徑強行收回了那12%
如今這個路先生突然出現了，就像黑夜裏突然綻放的火花。
日本深海。
深潛器在六千多米的深海中下潛，他們穿梭在死侍海潮的中心，能見度極低，就像漫遊於宇宙。
“死侍真多啊。”卡蓮露有些無聊的微調方向，深潛指數已經來到了7000米，按正常邏輯來說，他們還有1000多米就應該能到達目的地。
可外麵依舊被密密麻麻的死侍覆蓋了，這不由得擔心海麵上的那群人是否能對付。但她確認一件事——路明非在的地方，一定是最安全的地方。
卡蓮露回頭瞄了一眼後麵端正坐著的路明非，那雙黃金瞳跟能源探照燈一樣，更感覺路明非像個抽風機，坐在身後都能感覺有巨大的拉扯力抓住了她的脖子。
“數量很多，而且他們的形體都很特殊。”凱撒說，“正常的死侍會更接近人類體型，但這些死侍更像魚長出了人類的五官四肢。”
“說不定死侍也遵從進化論？”卡蓮露說，“因為生活在海底，所以他們的皮膚變成了白色，長出了魚鰭和魚尾。”
“那就要解釋一下他們的眼睛為什麽沒有退化了。”凱撒的視線穿過窗縫，“正常生活在無光的深海區域生物，眼睛都會逐步退化，轉而進化出另外的感知器官，但這些死侍卻不會。”
“會不會是白王的原因，隻有白王的死侍是特殊的。”
“有可能。”凱撒點點頭。
“還有多少米。”路明非打斷了他們的聊天。
卡蓮露看了眼中控台，“還有700米深度。”
“好的。”路明非繼續沉默不語。
卡蓮露眼珠子不停的轉，凱撒也將頭低了下來。
路明非從得知楚子航失蹤的消息後，一直保持沉默，每次開口都是隻是和任務相關的事情，因為沒人相信一個在深海失蹤的人能活著，失蹤隻是對“沒有屍首”的解讀，從來都不是生還可能的希望。
失蹤更多的是對於親近者的安慰，就像你沒走到終點，那麽你就永遠不能說自己輸了。
可在場的都是這個世界的精英，是混血種，甚至是混血種裏頂尖的人物，他們在沒到達終點之前就能預知結局，同樣心裏早已默認了楚子航的死亡。
“好熱啊，好想脫衣服。”卡蓮露突然說。
“沒必要吧。”凱撒驚愕的抬起頭，他想說就算是要聊天活躍氣氛，或者是想讓路明非心情轉好，也不必要賣弄色相，雖然卡塞爾裏的許多人都以為路明非和諾諾有染，但鬼殺隊中心的人大多都清楚路明非就是一個不近女色的老和尚。
“是真的熱！”卡蓮露翻白眼。
凱撒眼珠一動，他看到了卡蓮露滿額頭的冷汗，還有方向舵的喬沐風，那個沒有什麽存在感的男孩已經不停的扯著衣領透氣了。
但這有點匪夷所思，他並不感覺到熱，甚至艙內早就開著空調，怎麽可能熱呢？
凱撒瞄了一眼右上方的溫度顯示，21°。
“你感覺不到嗎？”卡蓮露反而詫異了。
“真的……熱。”喬沐風也忍不住說了一句。
“我完全沒有感覺，甚至覺得很清爽……”凱撒話語一頓，猛然扭頭看向金光閃閃的路明非，醍醐灌頂般驚覺而起。
“現在多少米了！”凱撒提高了音量。
“還有220……”卡蓮露神情呆滯，吐出了最後一個字，“……米。”
深潛器的正下方，是一個綻放這暗紅光芒的地平線，看不到盡頭，也看不到末尾，這條暗紅的線闖入了他們的能見度範圍，似乎是上帝砍開地球的一道豁口，而這台深潛器正筆直的下潛至那個豁口。
“這是……”凱撒的鐮鼬擴散，他越發凝重，因為從肉眼還是感知，都在告訴他那裏就是目的地，所有的死侍都是從那道沒有盡頭的豁口裏遊上來的。
那根本不是什麽豁口，那是亞歐板塊和太平洋板塊的交界處，裏麵是地幔層，熾熱的岩漿在地幔內億萬年不變的翻滾，這是隱藏在深海8000米一下的生命禁區，也是某個君王曾經的宮殿……或者墳墓。
路明非眨眼，黃金瞳在這個瞬間暗淡下來，他站起來往前走，看向那條深邃而充滿危險感的豁口，仿佛是地球隱藏起來的地獄之門。
卡蓮露和喬沐風的表情也呆住了，那扇充滿未知的大裂口更像是地球的血盆大口，漸漸吞噬著這台微渺的潛水器。凱撒額頭留下大漢，他終於感受到了那炙熱的氣溫，這是從他心靈裏燃燒起來的溫度。
高天原，到了。
“死侍群，到了。”上杉越說。
他穿著木履站在碼頭邊，今晚的月亮如銀盤掛空，三分之一的天空都塞滿了月色，他背對著銀月看向大海，這個時間段，常人是無法看見海底有什麽東西的，但上杉越能看的很清楚……成千上百的怪物正冒著氣泡從深處上浮。
碼頭周圍都是蛇岐八家的作戰成員，他們穿著大黑紅色的作戰服，端著熱武器，全神貫注的提防海麵，他們是第二保險。上杉越雖然是這次行動的唯一執行人，但此前剿滅死侍的工作都是由繪梨衣完成的，上杉越是第一次執行這項工作，大家盡可能的相信這位前代影皇能完美收工，但依舊不放心的進行了布防。
他們是革命派的成員，本屬於蛇岐八家各個家族、各個階級的人，被上杉越煽動聚集在了一起，這股力量十分龐大，甚至可以說的上是巨大，上杉越在集合他們後，發現總數量居然超過了蛇岐八家百分之五十。
真是不甘寂寞的人，這時上杉越當時的評價。
“大家長，是否需要先進行一輪火力清洗。”龍馬前治屈身向前，來到上杉越身後。
“以前也是這樣嗎？”上杉越沒有回頭。
“不清楚，以前都是繪梨衣小姐單獨完成的，沒有人見證過全過程。”龍馬前治聲音冷清。
“那就不用了。”上杉越說，“新綻放的花，需要在春天展現最美的姿態，你們充當合格的綠葉即可。”
“是！”龍馬前治鞠躬，眼神裏露出狂熱。
他本事龍馬家的外勤人員，雖然很有天賦，但因為曾經經曆過血統危機檢測，一直沒有受到提拔，即使在後來的12輪排查中他都合格，卻依舊無人問津，被檢測過的經曆，就像死刑犯的匾牌一直背負在後。所以在上杉越悄然掀起旗幟之時，作為頭號響應者，他成為了上杉越最得力的助手，也是最狂熱的使徒。
“大家長。”龍馬前治打算離開，卻停下腳步，“目前所有守舊派都被囚禁，但前家主源稚生依舊在本部醫療中心，需要逮捕他麽？囚禁起來的其他人需要處決嗎？”
“處決？”上杉越微微回頭，露出冰冷的目光，“前治，他們仍然是八家之人，永遠不要對家人露出殺意，你忘記了自己的經曆嗎？你想成為你最討厭的那種人？”
“抱歉！”龍馬前治慌張的低下頭。
“照顧好他們，慢慢勸說他們加入我們，這才是你應該做的。”上杉越說，“源稚生就不用管他了，隻是一個醒不來的病人。”
“但是……”龍馬前治皺眉，“源稚生如果醒來就是最正統的派係，會成為大家長最強大的對手，為何要放任呢？”
“前治啊。”上杉越長歎，“在日本，有比我更正統的人嗎？”
龍馬前治一驚，隨後深深的埋下頭顱。他想起來了，麵前這位老邁的男人，曾經是蛇岐八家的傳說，日本混血中的神話人物。
“我一定遵守大家長的教誨。”龍馬前治心悅誠服，緩緩退到百米之外。
上杉越回頭瞭望，銀月下的海麵愈發洶湧，好像煮沸的清湯，激烈沸騰，那是成千上百的死侍散發著熱量，滾熟了這片海域。
他沿著碼頭的長板往外走，跳入早早停放好的小舟，小舟在槳板下慢慢的前進向海中央。
圍觀的作戰人員屏息以待，他們遠遠的看著海麵上的男人，那個男人仿佛要乘著小舟駛入銀月裏，小舟承載的是王者，王者腳下踩的是地獄。
一雙雙布滿魚鱗斑紋的利爪從水底伸出，它們破開海麵，朝夜空發出嘶啞的尖叫，宛若地獄攀登到人間的黑魔，但很快有銳利的劍光劃過了它們的頭顱，血腥味蔓延，所有準備登陸的怪物紛紛扭頭，盯住了海上唯一站立的老男人。
老男人的半張臉與身體埋在陰影裏，另外半身暴露在月光下，黃金瞳在發間隱約閃爍，像是點綴銀月的星辰。
“雜碎們。”上杉越寒聲說，“看這裏。”
越來越多的死侍要湧上海麵，擁擠產生的獵食怒火點燃了衝鋒的信號，所有死侍衝向了中央的老男人，此時老男人的氣勢沒有任何生物可以忽視，即使是沒有生命的黑雲也在夜空下緩緩破碎。
高亢的吟誦，嘶啞的音節，宛若亙古而來的琴聲，有人在黑夜的原野中高歌，那是千百萬年前高高升起的希望，是吞噬的起源，是歸於虛無的根。
上杉越拔劍，輕揮，旋轉，在身前虛畫出一個完美的圓，劍尖在空氣中留下了橘黃色的線。
此世諸惡，皆滅於黑。
言靈·黑日。
日本西南部地區——太平洋方向猛然刮起17級以上的台風，滔天而有形的狂風卷碎烏雲銀月，碼頭瞬間成為了狂風肆虐的中心，最近的天台被撕裂，鋼筋扭曲、繃斷，碼頭的蓋貨幕布飛天，大堆雜物以及建築殘骸在狂風中亂舞。
樹林攪碎，草皮橫飛，災難來的太快了，幾乎是在那個黑色的圓出現的瞬間，這片海域變成了死亡的中心，狂風形成的湍流在虛空中匯聚，無數股毀滅性的撕裂暴風變成無形之溪流……卷入那個5米直徑的黑色太陽中。
那是一個高大的黑日，邊緣遊走著橘黃色的光，上杉越靜靜的站在黑日之後，看著世界破滅之景象。
海麵沸騰……是物理意義的沸騰，仿佛有無數把刀劃分“海洋”這塊蛋糕，海洋化作數十道水龍卷升空、下墜、吸入黑日。
猙獰的死侍無能咆哮，在狂風中顯得尤為可憐，被風卷席、被海流卷席……沒入那個象征著死亡的黑洞裏。
遠處的作戰成員死死的抓著身邊的固定扶手，這個扶手是他們要布置第二防線時，上杉越強烈要求加裝的。
他們本來還腹誹這種行為，但現在才知道大家長是絕對的英明，那個黑色太陽的威力太強了，幾乎顛覆了他們對言靈的理解，雖然大多人都聽說過皇的強大，可如今肉眼親見，才知道這不是用強大能形容的畫麵。
隻能是毀天滅地。
“這就是大家長的實力嗎……”有人聲音顫抖，“這到底是什麽言靈啊？”
“黑日！”有人回答，聲音同樣顫抖，“序列號110的高危級言靈！隻有這個言靈的描述符合眼前的一切”
所有人都是震驚、自豪、激動等情緒糅雜，合不攏嘴的看著海上的一切，除了他……
“這便是皇！這便是帶領我們蛇岐八家走向新之山巔的皇！真正的皇！”龍馬前治仰頭迎麵狂風，露出狂熱的大笑臉，他隔著幾百米死死注視那個老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