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絞肉之地
後金軍的火炮數量其實並不算多。
總體也就三十門左右。
其中大部分是弗朗機炮，都是從明境中繳獲而來的，和青牙軍使用的弗朗機炮威力和射程都相差不大。
而其中也有些是紅衣大炮，但炮口口徑相比於明軍的要小很多，隻是三磅炮。
在剛才那次射擊之後，後金軍陣中那些被俘虜的火炮手們，在後金將官的逼迫下，又急忙裝填彈藥起來。
很顯然，這些被俘虜的炮手沒有青牙軍炮手的素質，甚至都沒有袁崇煥軍營中炮手的素質強。
並且，他們不知道在土牆後的情況。
剛才隻是胡亂射擊，沒有具體的目標，此時他們心中也大致猜到了，在剛才那輪射擊完畢後，明軍的火炮已經對準了他們。
因此，在裝填炮彈的時候，非常慌亂，出現了很多錯誤，導致裝填速度緩慢不已。
“射擊！”
在命令聲中，青牙軍陣中，已經全數裝填完畢的弗朗機炮和紅衣大炮共同怒吼，炮口處噴射出大量的火光。
而在青牙軍這邊射擊出炮彈的時候。
對麵的後金軍中的火炮居然隻裝填好了幾門，剩餘的火炮還沒有裝填好就眼睜睜地看著一大片的炮彈呼嘯著砸了過來。
幾十個大球、小球，將還在手忙腳亂的後金火炮手給砸的血肉模糊，甚至那三十門火炮，也有七八門火炮當場報廢。
看著身旁那些火炮手的慘狀，剩餘僥幸沒死的火炮手心中極其恐懼。
可是沒有辦法，在後金將官的威脅恐嚇下，他們不得已又急忙裝填彈藥，匆忙射擊。
好不容易射擊完畢，沒等喘口氣下來，對麵的炮彈又是一輪砸了過來，這邊又是一片的慘叫哀嚎。
弗朗機炮裝填是最需要注意的。
雖然弗朗機炮用的是後填裝的子母銃，但裝填的時候，必須要注意嚴密。
否則極易泄露火氣，燃燒爆發的高溫氣體，輕一點造成的結果是將火炮手燒成重傷，重一點則是直接炸成死亡。
原本這些弗朗機炮自從被繳獲後，就少有養護。
此時，在火炮手心慌下，裝填更是有好多出了岔子。
一下子，燃燒的高溫氣體從火門中泄露出來，直接燙傷了正要開火射擊的火炮手。
忽然，“嘣！”的一聲巨響。
平地驚雷般，一門三磅的紅衣大炮填裝火藥過多，燃燒起來的高溫直接將炮膛炸開，崩飛出去的碎片，又將火炮周邊後金兵和被俘虜的明軍火炮手給炸飛了不少，連著三四輛盾車都被掀飛了出去。
“哈哈哈哈……”
望見後金軍陣那邊的動靜，明軍這邊轟然大笑，剛才被突然轟擊的恨意心情，爽快了不少。
此時，又一輪的火炮裝填完畢，再次齊射下，直接將後金軍陣那邊的火炮全部給轟沒了。
己方火炮自己炸膛，在兩軍陣前出現了這般醜像。
正紅旗旗主代善和正白旗旗主皇太極，俱是臉上變得不太好看。
皇太極陰沉著臉，說道：“哼，這明軍俘虜還真是靠不住，看來日後再與明軍進行火器對戰，要培養我們自己信任過的火炮手了。”
代善頷首，眼睛望著陣前，說道：“不過那些火箭使用的還不錯，以後我等或許可以多造一些。”
兩人商討了幾句後，代善傳令讓盾車繼續前進。
又過了十分鍾。
北、東、南三麵的後金盾車逼的越來越近了，一層後又緊緊接著一層。
密密麻麻地圍上來，看著令人絕望。
逐漸地，這些盾車已經靠近了兩百米的距離。
這個距離，可以使用霰彈了。
“停止射擊，換霰彈。”
王鉤下令讓所有的弗朗機炮裝填起霰彈包。
那六門紅衣大炮同樣裝填起了霰彈，相比於弗朗機炮，他們裝填的霰彈重量和霰彈數量顯然要大上許多。
並且為了射擊方便，調整射擊距離。
這六門紅衣大炮，已經從高台上推下，移動到了幾個預先準備好的射擊位置去。
王鉤和負責紅衣大炮射擊的隊官確定好了，等會聽號令，一起來一輪齊射。
狠狠給對麵的後金兵，來一個教訓，最好嚇怕他們，讓他們不敢進攻。
就在火炮這麽換上霰彈的時候。
對麵的後金軍已經推進到了一百六十步的距離。
“咚咚咚咚……”
突然。
一陣激昂的戰鼓聲從後金軍陣中響起，數不清的後金兵猛然爆發出一聲吼叫。
輔兵和跟役一起發力，將身前的盾車加快速度，使勁往明軍陣地推來。
呼啦啦的旌旗一下子高舉揮舞，如黑雲籠罩而來。
這三麵的後金兵聲勢突然變大，宛如驚濤駭浪，鋪天蓋地。
眼見後金兵開始加快了速度衝過來。
“兄弟們都給我穩住，沒有命令，誰都不準開炮！”
王鉤呼吸變得急促，緊張地盯著後金兵的衝鋒，心裏默數著距離，卻並沒有變得太過慌亂。
青牙軍正麵的防線上，在土牆旁邊架設好的十五門中型弗朗機炮，三十門小型弗朗機炮，還有三十門虎蹲炮都已經是裝填好彈藥，將火炮口放下，對準了衝鋒過來後金兵。
負責射擊的火炮手，在刀盾兵兄弟的保護下，呼吸急促，目光死死盯著對麵衝過來的後金兵，但沒有一個人擅動。
他們全部都將耳朵豎起，等待著炮擊的命令。
青牙軍正麵防線雖然比其他兩麵的防線，要長上不少。
但是留給後金軍衝鋒的地方很少。
除了幾條道路來不及挖掘和布置陷阱外，其他地方，都挖好了一條條的壕溝，還有阻擋敵人衝鋒的矮牆。
如今在每條後金兵衝鋒道路的正前方，都至少架著一門弗朗機炮和一門虎蹲炮。
如果道路是稍微寬闊那樣的，所架設的火炮數量則更加多。
守在土牆後的是朝麾下的數百火銃兵，這個時候，他們按照軍令，依照青牙軍慣用的戰術，分成了三排。
最前排的火銃兵，已經將火銃架在了土牆上。
即便青牙軍和後金軍打交道不是一天兩天了，但如此多的敵軍數量還是第一次見到，眾軍士不免心中有了許多緊張。
就連一向沉穩的朝寧，額頭上也泌出了不少細汗，他不斷地深呼吸，然後喊道：“都給我穩住了，等火炮隊的兄弟開火後，才是我們的事情！”
火銃兵們沒有回話，但從呼吸聲輕下去不少的情況來看。
顯然，他們把朝寧的話給聽進去了。
隻是一會。
遠處望不到頭的後金兵們又往前衝進了不少距離，已經靠近了一百二三十步的距離。
溫越可以看到。
在這個距離上，後金盾車的後方，有不少後金的弓箭手，拿著或是扛著火箭筒，就要點燃對準前方進行射擊。
見此。
“射擊！”
王鉤毫不遲疑，怒吼出聲。
“轟隆隆……”
似乎五六級的地震，從腳下震動起來。
大地開始劇烈地顫動，大片大片的硝煙在青牙軍陣地彌漫開來。
足以震響人耳朵的聲音轟然炸開。
青牙軍陣中，十五門中型弗朗機炮，三十門小型弗朗機炮，六門紅衣大炮一起噴射出火焰。
宛如鐵蛋鋼球形成的沙暴狂射過去。
瞬間，最前排的十幾輛精製的盾車，直接被打翻滾飛了出去。
躲在盾車後麵一層層的後金弓箭手、輔兵或是跟役，大片大片被射掃到地，他們的身上，出現了數不盡的血洞和窟窿。
“嘭嘭嘭嘭……”
而青牙軍的火銃兵們，在火炮隊的兄弟射擊完畢後，第一時間，瞄準了那些盾車被打飛，還沒有來得及躲避的後金兵們。
在密集如雨點的火銃聲音中，又是一片一片的後金兵慘叫倒地。
“別怕，兒郎們，往前衝啊，將這群狗漢人給殺掉！”
後金軍陣中有後金將士在怒吼，催促著其他完好的盾車趕緊推上前，後金弓箭手趕緊放火箭射擊。
另外有些急不可耐的後金刀盾兵，看著已經衝到明軍陣前了。
而且前方有著不少矮牆，又拖住了己方前進的速度。
繼續磨磨蹭蹭躲在己方的盾車後，說不定又會遭到明軍火炮的打擊，因此，他們直接從盾車後衝了出來，想跨過擋在前方的矮牆，直接發起衝鋒。
然而，他們剛剛翻過矮牆，瞬間就落在了矮牆後的深達兩三米的壕溝當中。
這壕溝當中布滿了粗大木刺，這些冒功心急的後金刀盾兵直接被刺了個貫穿，發出一聲聲慘叫哀嚎。
之前隻是遠遠觀望明軍的陣地，根本不知道明軍陣地中到底有什麽。
所以他們哪裏想到在矮牆的後方，明軍還挖了壕溝陷阱。
若是放在以往攻城的，發現壕溝，好辦的很，直接讓輔兵跟役冒險去填便可。
然而，現在大軍處於衝鋒狀態。
即便前方有人發現了不對，在大聲提醒。
然而，兵馬眾多，人聲繁雜中，這些提醒的聲音根本濺不起一點水花。
也有人想過，將這些矮牆挖開，將矮牆的泥土填進壕溝當中，便於大軍衝鋒。
可是，這種堅硬無比的土牆，又被澆上水，結成了冰，光靠幾個人的努力，完全就是徒勞。
最好的辦法，就是先燒熱水澆上去，然後挖開填溝。
可在這時候，不遠處就是嚴陣以待的明軍，想都不用想了。
唯一能將這些壕溝填滿的，隻有他們自己的勇士兒郎的性命了。
很快，在一波又一波的後金兵的衝鋒下，最前方的挖掘的壕溝就被填滿了。
掉入壕溝裏麵的後金兵自然不用多說了，他們的結局都是被踏成肉泥。
然後踩著同伴屍體肉泥前進的後金兵，還沒有慶幸，或是反應過來，就滾落下了下一道壕溝。
其中有些披著重甲後金兵，沒有被坑裏麵的木刺第一時間給刺死，掙紮努力想要爬出來。
可是剛剛爬出來，就被青牙軍的火銃兵對上，“嘭嘭”幾聲，不是被打落回去，就是被打死在地。
由此，這幾道矮牆當中，形成了一個絞肉之地。
這些後金兵宛如凶猛的海浪，撞擊在岸邊的礁石上，無一不是被撞個粉身碎骨，難以前進。
溫越臉色冰冷，毫無感情的看著這一幕。
忽然，他覺得此時要是有一個無人機飛在天空中，往下拍攝，一定能拍出一場極其血腥和殘酷的攻堅戰。
密密麻麻衝鋒過來的後金兵，都被阻擋在了青牙軍陣前，建造的矮牆和壕溝當中。
在這片矮牆和壕溝的前方，又有一聲又一聲火銃擊，和火炮射擊的轟鳴聲在不斷響起，一片又一片刺鼻的白色硝煙在空中彌漫開來。
青牙軍陣前留給後金軍可以勉強衝鋒的，隻有五條還算平坦的道路。
而在這五條道路上，擠滿了衝鋒過來的敵人。
其中大部分都是舉著盾牌的後金重甲兵，而此時，他們已經麵對上即便一生也難以忘卻的夢魘。
因為，在後金重甲兵的前麵，是不斷填裝彈藥，射出一道道火光，噴射出上百成千的彈藥的弗朗機炮和紅衣大炮。
在他們的兩側還有不斷射出彈丸的火銃兵！
從來沒有人能夠理解，此時後金重甲兵心中的那無窮的恐懼。
即便身上穿著重甲、手上拿著鐵盾，但這些完全是無用功。
包裹著嚴嚴實實的他們，在青牙軍火銃手的麵前，完全是屠宰的羔羊。
己方擠在一起的人群，以及不到百步的距離。
對那些青牙軍的火銃手們，完全不需要如何瞄準，隻要稍微瞄準射擊，就能將自己身邊的同伴身體射出大團的煙霧，無力摔倒在地。
然後，那些青牙軍的火銃手們便快速地後退，下一排的火銃手緊接著上前，又將黑壓壓的火銃口對準這邊。
而後金兵方麵對此非常無助，短時間內一點也找不到辦法。
畢竟這條衝鋒的道路，是經過溫越精心設計過的，兩邊不是壕溝，就是矮牆。
在每一排並肩能行的，最多是二十幾人的數量。
哪怕後金軍再著急，衝鋒的人數再多，也發揮不了優勢，隻有等前方的同伴死了，或是受傷倒下了，才能繼續前進。
而瞧著道路上聚集的後金兵人數到達了一個極限。
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虎蹲炮準備！”
王鉤果然下令，將一直沒有投入戰場的虎蹲炮進行了點燃，預備射擊。
立即。
預備好的青牙軍三十名火炮手們，都將每人麵前的虎蹲炮火繩點燃，瞄準了擠滿在各條道路上的後金兵。
另外，也有幾門裝填好彈藥的弗朗機炮，默契地頓了一頓，等著一起擊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