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烙印。
回府的馬車內,祁聿懷闔眸不語,眉沉沉壓著,既淩厲又妖戾。
若眠甚至不敢太大聲呼吸。
輾轉幾日,又回到高牆四圍的偌大侯府,若眠心如槁木。
祁聿懷在回廊間步子極快,大氅都微微揚了起來。
若眠緊步跟著,不小心踩到過長的裘衣,跌了一跤。
再抬眸,祁聿懷都拐出回廊了。忙不迭爬起,提著裘衣小跑追上去。
“衣裳脫了。”
祁聿懷早看若眠身上那件不合身的黑裘衣不順眼,也不知哪個男人穿過,她就這麽套在了身上。
不嫌髒。
進了屋,地龍烘著本來也熱,若眠聽話地解了裘衣,剛要搭在祁聿懷大氅旁,祁聿懷一把拽過,兩步來到火盆前,點了火直接扔進去燒。
若眠搞不懂他發哪門子瘋,伸手要撿,被祁聿懷攬腰禁錮在身邊,“別動。”
“這不是我的衣裳。”若是她自己的,祁聿懷愛燒幾件燒幾件,若眠絕不攔著。
“你以為我為何要燒它?”
祁聿懷眸中戾氣比正在燃燒的烈火還要熾烈,嚇得若眠心跳漏了一拍。
她垂下眸,心虛道:“燒壞了要賠。”
誰燒的誰賠。
祁聿懷有些蠻橫地抬起若眠的下巴,半斂漆眸,極盡戲謔之意蔑向她。
若眠薄背貼著他胸膛,被祁聿懷掐著下巴挺胸仰頭的姿勢別扭又妖嬈。
莫大的羞恥感將若眠淹沒,她抿緊了唇,試圖掙脫。
這股抗拒之意讓祁聿懷壓了一路的邪火霎時燒到鼎沸,理智彈指成灰。
若眠猛地被推至書架前,腰被祁聿懷的大掌緊按著,薄薄的中衣眨眼就被扯拽至臂彎,肩背一涼,立刻又被滾燙的吻侵占。
祁聿懷的手臂穿過若眠腋下,壓著她的中衣,令她抬不起左腕,隻能束手無策地看著他煽風點火。
“不要,我不想這樣。”
若眠咬著唇,忍淚用另一隻手去提中衣,又被祁聿懷不由分說地抓住了右手,高高按在書架上方某處空隔之間。
他的吻重到像在烙印,一處比一處疼。
若眠抬不起的左腕死死撐著書架,擠得實在太痛了,淚頃刻湧出,像斷線珠子,再也收不住。
“哭什麽?這些不都是你求來的嗎?”
祁聿懷的語氣冷而輕蔑,甚至擺了擺左臂,甩掉了她滴落的淚。
若眠渾身血液都像冷凝住了,死咬著唇,別過頭不肯讓他親。
“是你非要推開清陽觀那扇門湊到我麵前來,你怎麽說的?”他戲謔地笑了笑,“你說……能委身於我是你的榮幸。”
雖是被逼無奈,但的確出自她口。
龐然的窘迫浪潮般打下來,若眠緊閉著眼也沒能關住羞恥的淚。
“後來又是怎麽說的,你是真的心悅我……”祁聿懷如玉的指尖一圈一圈繞著若眠似潑了墨的青絲,冷嗤:“你的真心就如此廉價,昨日還是我的,一眨眼就飛到你周大哥身上了?”
若眠受不了他偏執的羞辱加誤會,忍不住回嘴道:“周大哥隻是救了我,我們之間什麽都沒有。
“大爺羞辱我可以,請別帶上周大哥。”
祁聿懷哼笑,他有眼睛,看得見筵席上兩人有多親密。
“陶若眠,你嘴裏有一句實話嗎?”
若眠不甘示弱,“大爺呢?又有幾句話是真的?”
祁聿懷突然來了興致,鬆了她的右手,“我怎麽騙你了?”
若眠立刻擦掉臉上作癢的淚痕,抬眸望向書架,正好一伸手能抽出那本夾著她畫像的書。
“大爺早在我坦白之前就查清了是我下的藥,何必一直裝得那麽辛苦。”
祁聿懷胸腔間一時有點點意外在震動,“你何時知道的?突然生氣就為這個?”
若眠很無奈,什麽叫“就為這個”,顯得她心眼和針一樣。
她大方道:“何必要那麽多彎彎繞繞,大爺要太太死,我也是,以後我還是會幫大爺離間徐嬤嬤。
“至於我們之間,再也不用互相說那些惡心人的謊話了,不好嗎?”
祁聿懷捏著她的臉頰扭向自己。
濕漉漉的眼眶分明紅得惹人憐,眼神卻堅定得像住了一隻隨時要同歸於盡的小獸。
“我怎麽保證你這些話不是說謊?”
隻是有共同的敵人,這關係太不牢固,祁聿懷很沒有安全感。
“老太太要殺我,太太能殺了覓春,也能殺我,唯獨大爺隻是騙過我的感情而已。大爺是我,會怎麽選?”
祁聿懷沉吟不語。
若眠又道:“大爺放心,我絕不會傻到背叛大爺投靠旁人,我不想死。”
她的話很理智,也足夠真誠可信,唯獨冷冰冰的,祁聿懷聽著刺耳,“就是以後不讓親了唄。”
若眠一窘,“大爺想讓我做什麽直接吩咐,不用那麽……哄著我,不省事嗎?”
祁聿懷嗤了聲。
雖然對若眠極力和他撇清肉/體關係的樣子感到很可笑,但不得不說,說開了心裏確實鬆快不少。
至於那縷似有若無的失落,不重要,也會很快消失。
“依你的意思。”
祁聿懷終於鬆口,若眠暗暗鬆了口氣,扯起中衣係緊腰繩。
她的皮膚嬌嫩得緊,祁聿懷適才發狠留下的吻痕和牙印就像在她身上塗了繁星似的紅蕊汁,靡麗惹眼。
真的嬌氣,還沒怎麽就哭。
“以後你就在我院中。”
“是。”
若眠沒伺候過男主子,有些摸不著頭腦。
但好在祁聿懷是秦嬤嬤一個人都能應付過來的,應該不會有太多嬌貴的毛病。
“大爺,我能求您件事嗎?”
祁聿懷沒好氣,“說。”
“周……周靄,”若眠掐緊了手指,“大爺能不能開恩放過周靄。”
“我已經盡力避開他的命門了,還要我如何?”
“可他還是傷得不輕,大爺能不能救救他?”
祁聿懷煩躁地走向書案,“我不是郎中,沒那個本事。”
若眠小心翼翼道:“所以,大爺已經讓郎中在救他了,對嗎?”
她有些不確定顧六是帶周靄去搶救了,還是要把周靄扔了。
祁聿懷沒搭腔。
突然覺得自己日夜不休地去找她很像個笑話。
“大爺——”
“沒話就出去。”
若眠一噤,不禁腹誹他真的很喜怒無常。
剛準備去找秦嬤嬤安頓她,又捏著衣角走到祁聿懷書案前,筆直地跪了下去。
祁聿懷一愣,“幹什麽?”
若眠緊張道:“太太若是認罪了,大爺能放我走嗎?”
祁聿懷的心一緊,下意識不是答應,而是問:“你要去哪?”
若眠腦海裏閃過祁聿懷教她認字的畫麵,銀燭暖光,切切軟語,交影映畫屏。
猛地被她狠狠掐斷,“在侯府那些人眼裏,太太待我如母,我卻要害她,到時候脊梁骨不知會被人戳成什麽樣。不換個地方,怕是活不下去。”
祁聿懷暗暗捏皺了書封,她這是打心底裏覺得他隻會利用她,以後根本不會護她。
嗬,真有自知之明。
“為何不放你?”祁聿懷唇角漾開一抹淺笑,清冷得好似寒山白雪,合該沒有俗念凡情,“你又不是鳥雀,真想走,我還能拿籠子鎖了你不成?”
若眠強壓下湧進鼻腔的酸澀,手掌交疊,重重叩首,“多謝大爺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