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幻夢終結(2)
清遠市,清遠大學附屬醫院。
一個女子靜靜地躺在病**,耳邊電子機器“滴答”的聲音在安靜的病房裏顯得格外刺耳。
向晚意識漸漸回籠,恰巧這個時候一束光打到她的臉上。
溫暖,柔和。
她醒來的一瞬間門口就有了動靜,一群人吵吵嚷嚷地仿佛在叫什麽人。
“玄玄……”向晚試探地叫道。
“我在。”玄玄回應了向晚,“我先說一下基本情況吧。”
“好。”
玄玄:“你出車禍以後就昏迷了,到現如今差不多過去了一年,也就是說你現在21歲了。”
向晚出車禍是在大三的那個暑假,原來才隻過去了一年,但她卻覺得仿佛過去了一輩子那麽久。
“接下來,我會很少出現,也不會給你提供任何上帝視角。”這是主神的意思,也是那位的意思,“這是你的世界,你的生活,你就是主角,隨你心而生。”
這裏的是向晚所熟悉的一切,仿若是故人歸故裏。
玄玄去休眠了,向晚任憑那些人給她做各種檢查,全程不言不語,就像是一個機器人一般,隨意擺動。
最終他們給向晚下了一個奇跡的理論。
向晚笑了笑,哪有什麽奇跡,隻不過是將死之人的一場交易罷了。
她閉著眼回憶過往,在她醒來的那一刻,她恢複了所有的記憶。
顧深,溫景然,鍾瑾言,蕭然,許霖洲,寧遠,還有……陳知南。
他們都是一個人的化身,可向晚卻不知該怎麽麵對阮星瀾。
愛嗎?愛啊,可那人已然是別人的丈夫了。
小三,或者說好聽點叫外室,向晚難道要淪落到這個地步嗎?
不,或許她連給人當小三的資格都沒有。
她差點忘了,阮星瀾不喜歡她這個事實。
向晚一瞬間不知道自己回來的意義是什麽。
玄玄說讓她跟著自己的心走,可這談何容易。
若是沒有那七個世界的生死糾纏,或許向晚會遠離阮星瀾,將這份暗戀藏在心裏,多年後隨風散去,然後平淡自由地過完這一輩子。
可那七個人都是他,他們真真切切地相愛過,也曾生死相許。在沒有任務的這裏,他們本該填補所有的遺憾,可阮星瀾偏偏已經有了喜歡的人。
在他結婚的那一刻,向晚就已經失去了彌補遺憾的資格了。
她知道她該爽快地放手,可談何容易,那些刻進骨髓的愛意,怎麽輕易拔出來呢。
安靜的病房再次傳來一陣**,向晚再次睜眼就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龐。
劍眉星目,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銀框眼鏡,一絲不苟的西裝或許是因為太過著急的緣故,也出現了幾道褶皺。
阮星瀾……
四目相對,一時間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
向晚是個鋸了嘴的葫蘆,對方不開口,她是不可能當最先開口的那一個,最後還是像以前,阮星瀾先服了軟。
“晚晚……”
仿佛是來自很遠的一道呼喊,一瞬間,那張本該屬於阮星瀾的臉上卻出現了其他人的容顏。
那麵容不斷變換,最後定格在阮星瀾這張棱角分明的臉上。
“哥……好久不見。”
向晚話音剛落,阮星瀾倒水的動作就頓住了,“你叫我……什麽?”
阮星瀾雖然是向晚名義上的哥哥,但從他們第一次見麵開始,向晚就一身反骨,從來不叫自己一聲哥,倒像是叫了這聲哥,天就會塌了一樣。
阮星瀾從前很希望向晚能叫他一聲,可當這句“哥”切切實實地叫出來後,他卻隻覺得茫然。
向晚隻好再重複了一遍,“哥……好久不見。”
阮星瀾有些不太習慣,向晚以前雖然安靜,但對著他的時候也會多幾分活潑,但眼前之人對著他的反應和對旁人貌似也沒什麽區別了。
“你剛醒,先喝口水。”阮星瀾極力想擺脫這種不適感,轉而換了個話題。
向晚笑了笑,接下了這杯水。
她知道阮星瀾這樣心思縝密的人必然會感受到不同,但這也是她的目的。
雖然她醒來不到一個小時,但足夠她想明白了。
向晚雖不是什麽大富大貴的尊貴命,但也不至於淪落到去插足別人的感情。
刻進骨髓的愛意難以拔出,但也不是不能拔出,不是嗎?
阮星瀾有了自己的生活和愛人,向晚也該退出來了。
這聲稱呼隻是一個開始。
你是哥哥,我是你的妹妹,親密又疏遠的關係。
向晚小口小口地喝著水,潔白的病房裏一時又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安靜中。
可總有人不長眼想要打破這種紙糊的平靜。
趙明麗,向晚的母親。
“這不就醒了,我說你一天到晚能不能給人省點心,出個門都能被車給撞了,你哥好好的婚禮都讓你給攪和了,你一天不作妖會怎樣啊?就知道給我們添麻煩。”趙明麗一來就是一頓瘋狂輸出,阮成站在她旁邊一言不發,絲毫沒有為向晚說話,攔著趙明麗的意思。
向遠方直接沒來。
一進門,不關心傷勢,不關心有沒有什麽不舒服,隻有譴責,隻有謾罵。
向晚從來都被趙明麗看作是一個麻煩,這是早該接受的事情,可當那些鋒利的話語朝著她刺來的時候,向晚依舊還是覺得疼。
怎麽還不死心呢。
“趙姨,晚晚才剛醒,其他的話就不要再說了。”阮星瀾皺眉擋在了兩人中間,將向晚牢牢地護在身後,不露一分。
趙明麗訕笑了一陣,“害,星瀾啊,我這不是怕小晚這丫頭給你添麻煩嘛,你看她這出個車禍躺了多久,讓你累得緊。”
“我不覺得她是麻煩,這種話趙姨以後還是不要說了。”阮星瀾分毫不讓,引得向晚看向他的後背。
阮星瀾,你這樣可太招人了。
趙明麗多少還是有點怵阮星瀾的,見阮成絲毫沒有為自己說話的意思,便噤聲退到後麵去了。
向晚全程一句話也沒說,不是不能說,而是不想說,打心底的心累。
向晚不想呆在醫院,最後還是阮星瀾把她送回了她自己的小公寓,路上向晚也知道了一些事情。
自己沒有當場死亡是因為在千鈞一發之際有一個叫景時的人救了她。
景時……景時,這個名字向晚熟悉但也不熟悉。
和向晚同一級的,計算機係的係草。
算是有過一麵之緣,萍水相逢,隻是沒想到那人會救她罷了。
向晚不住校,這是她自己租的一個小公寓,她躺了一年,花瓶裏的花卻還是鮮活的。
明顯是有人換過了,而且整個屋子找不到一絲灰塵。
向晚看著熟悉的布景,有一種恍然隔世的感覺。
“你出車禍之後,我就把這個房子買下來了,就在你名下,每周都有專人打掃,我想著你總有一天會醒過來,會回來。”
買下這個房子其實更算得上是一種自我安慰,當初醫生下了結論,就算是保住了這條命,也有可能一輩子都是一個植物人,沒人覺得向晚會醒過來,隻有阮星瀾日複一日地等著,他想著總有一天她會醒來的,畢竟這世上還有她在乎的人。
阮星瀾抱著這萬分之一的可能才撐到了現在。
向晚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打開櫃子在熟悉的地方找到了銀行卡,遞給阮星瀾。
“這個房子值二百萬,這裏麵是一百五十萬,你先拿著,剩下的我慢慢還你。”
這卡裏麵的錢,有一半是向遠方和趙明麗離婚時,向遠方給她的,算是一種變相的斷絕關係,還有一部分就是趙明麗這些年給的生活費,或許是因為嫁入了豪門,趙明麗出手也是真的闊綽,剩下的就是她大學三年比賽的獎金還有兼職得來的錢。
阮星瀾看著遞過來的銀行卡,皺起了眉頭,“晚晚,你這是什麽意思?”
向晚溫柔地笑了笑,“你買了房子,又記在我名下,這是你該得的,我可不能占這便宜。”
“晚晚,我們是兄妹。”阮星瀾有些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他試圖說服向晚把卡收回去,可過來過去都隻有這一句話,仿佛除了“兄妹”這個詞之外,沒有什麽語詞能解釋他的行為。
“對,正因為是兄妹,你才要收下。”向晚沒有收回去,反而更往前遞了幾分,“我們是兄妹,但我們沒有血緣關係,哥你這樣做,會讓嫂子多想的。”
李思雪,阮星瀾的妻子,李氏的千金。
向晚以為那個稱呼她會很難說出口,可真當到了打算放棄後退的時候,仿佛全世界都在給你讓路。
如果向晚每猜錯,阮星瀾和李成雪應該已經結婚了,這二百萬算夫妻共同財產,到時候萬一說不清了,她可不願趟這趟渾水。
果然,阮星瀾不說話了。他沉默了一會兒便脫掉外衣,挽起袖子朝著廚房走去。
“吃什麽,我給你做。”
向晚不會做飯,以前都是阮星瀾抽空給她做,可到了如今卻也不合適了。
阮星瀾很明顯不願意提起李思雪,可向晚卻不打算這麽這麽糾纏下去了。
“哥,不用忙活了,我叫外賣就行了,天快黑了,你早點回去,別讓嫂子……”
“不準叫她嫂子。”阮星瀾忽然開口厲聲打斷了她,他的背很寬大,莫名給人一種安全感,“晚晚,我沒和她結婚,所以……你不必叫她嫂子。”
向晚愣在原地,半天沒有動作。
阮星瀾沒結婚,這怎麽可能。
向晚清楚地記得,他們年初就定了婚,她出事那天是他們結婚的日子。
但向晚沒有糾結太久,“那哥也早點回去休息吧,我也要睡了。”
向晚堅持不讓阮星瀾做飯,但他卻像是沒聽見一般,自顧自地熬粥,“你剛出院,多多少少吃點。”
向晚拗不過阮星瀾,或者說她從來都說不過對方,便也任由他去了。
走到玄關處,瞅了一眼廚房裏的阮星瀾,反手就把卡放進了他的兜裏。
不虧不欠。
這一覺是向晚睡的最不安心的覺,那七個世界的事情如同放電影一般,輪番在她的腦海中上演,連綿不斷,直至最後,停留在了她和陳知南分開那一幕。
半夢半醒間,向晚仿佛聽到有人在叫她。
“晚晚,晚晚,快醒醒。”
向晚覺得嗓子幹澀的厲害,分不清地點,隻以為自己還在歲久,隨口指使了一句:“知南,我要喝水。”
房間內卻忽然沒了聲響,向晚一睜眼就對上了阮星瀾諱莫如深的眼眸,他端著碗的手指繃緊,仿佛要捏碎一般。
向晚剛醒,有些害怕,悄悄地向後挪了兩步,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阮星瀾的眼眸有些偏紅,細細看去還有幾縷血絲在裏麵,雙唇緊緊抿著,仿佛在壓抑著什麽一樣。
許久之後,一道低啞的聲音傳來,若是仔細聽去便會發現其中隱含的濃濃憤怒,“晚晚,知南是誰?”
雖然南和瀾相近,半夢半醒間的囈語也不是很清楚,但阮星瀾依舊聽清了那個名字。
知南?仿佛是個男孩的名字。
阮星瀾對向晚的生活可以稱得上是了如指掌,連她交了什麽朋友,朋友叫什麽名字都一清二楚,可從來沒有一個叫知南的人。
向晚定定地看著阮星瀾,她很想說一句,陳知南就是你。
可她忍了又忍,終究是沒有說出口。
沒有結果的事,何必多添煩惱。
可向晚的默認在阮星瀾看來就是一種變相的隱瞞與承認,阮星瀾藏在身後的手緊緊地握著,他努力地壓製著心裏的怒火,將手裏的粥遞了過去。
“你先吃飯,吃完了就放廚房,我收拾完床鋪就去洗。”
向晚的抵觸很明顯,漸漸有些控製不住的架勢,又莫名其妙多了一個叫知南的未知者,阮星瀾心底的不安越來越多,強烈的空虛讓阮星瀾不敢就這般離去,所以他打算住在這裏。
向晚的公寓不止一個房間,隻是很久沒人住了,多少需要收拾一下。
“不必了。”向晚忽然抬手,勺子微微敲打著碗的邊緣,敲了兩下忽然頓住了,停下了手底下的動作,手一時不知道往哪兒放,“哥,你早點回去休息吧,我一個人可以的,呆久了別人會說閑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