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幻夢終結(8)
他們之間那個生鏽的閥門仿佛被清理了部分鏽,變得稍微有些靈活起來。
看著日益鬆弛的關係,向晚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反正在阮星瀾胳膊好之前,她也不可能惡語相向了。
轉眼間,半年就過去了,今年的研究生考試安排在了12月24,25,向晚考試的那天給任何人都沒有說過,一個人悄悄地去參加了考試,從心底來說她不願意任何人知道這個事情,包括阮星瀾。
向晚以為這樣平淡的日子能維持很長一段時間,可天不遂人願,一年到頭的日子裏他們卻爆發了最嚴重的一次爭吵,這次爭吵也讓他們從此分道揚鑣。
跨年夜當天,向晚沒回阮家,她委實不願意去做那個戲,最後反倒是被阮星瀾叫出了門,美名其曰:年末聚會。
阮星瀾的聚會必然是他自己圈子的人,向晚不太願意接觸那些人,一旦沾染就脫不開身了,但阮星瀾卻說,他想把她介紹給他的朋友們。
那一刻向晚的心裏是有一定的觸動的,但礙於李思雪的存在,向晚還是決定不去了。卻不想天不遂人願,老天仿佛真的想讓自己看到些什麽一樣,非要推著自己往前走。
向晚出門給朋友選禮物,卻意外碰見了好久不見的景時,聽說他去比賽了。
“好久不見。”向晚難得扯起了一抹笑意,和景時這樣的人相處總是讓人覺得如沐春風。
“好久不見。”景時悄悄打量了一下向晚的神情,看樣子她考得不錯。
向晚等了好一陣,都沒等到景時的詢問,忍了又忍,開口問道:“你不問我考得怎麽樣?”
向晚記憶裏每次考完試,趙明麗都會問她的成績,算是為數不多的溫情,考得好了沒什麽事兒,考得不好天雷經過。
“都考完了,管這幹啥?”景時抬手就給了向晚一個爆栗,“你呀,怎麽那麽多心理負擔,考得好了自然好,不好就再想別的辦法,擔心那種沒出結果的事兒幹什麽?”
景時眼瞼低垂,嘴角帶著一抹淡淡的笑意,整個人輕鬆自然,仿佛沒什麽事情能讓他驚恐失色。
向晚愣了一會兒,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對啊,她為什麽要為沒發生的事情而擔心。
景時不是趙明麗,她可能也不是過去的向晚了。
“今兒沒地兒去?”今天是跨年夜,按道理這時候向晚應該回阮家才是怎麽在外麵瞎轉悠。
想起那一家子人,向晚的眼眸中劃過一絲黯然,坦然說道:“不想回去找罪受。”
景時知道一些事情,便也沒有再繼續問下去,“既然你也沒地兒去,不如陪我去清吧喝兩杯,如何?”
自從見識過眼前人蹦迪的樣子,景時就算是去嫖,向晚都不會震驚了,更何況是去清吧呢。
兩人一拍即合,來了一個環境很好的清吧,他們在二樓找了個位置,這裏的駐唱偏愛綿長的情歌,隻是不知為何,在這樣的跨年夜,居然選了王靖雯的“善變。”
-從前你穿越風雨都會倉促見一麵,
-後來連傘的邊緣你都懶得分一點。
-是我們低估了時間的善變,
-太輕易讓濃烈的故事翻篇。
悠長清冷的聲音響徹在向晚的耳邊,帶著顯而易見的遺憾和無奈。
善變,時間讓一切變得麵目全非。
向晚心裏略微有些不舒服,但麵上卻沒有表現出來,等她回過神的時候對麵之人已經不見了。
向晚四處張望,卻在駐唱歌手那兒看見了景時的身影。隻見他拿起吉他,架在腿上,仿佛朝著向晚看了一眼,便含笑開始彈唱。
是“lost paradise”,或者也可以說是“有你的快樂”。
略帶傷感的氣氛頓時被綿長的溫柔所代替,向晚倚靠在桌子上,側身看著彈唱的景時。
人頭攢動,但景時仿佛成了這個場子的中心,這一刻向晚覺得盛唐的絢爛畫卷也描不出少年的風華,隻予一隻白澤筆交到少年的手裏,任他盛滿月明風清。
一束光落在他身上,成了向晚向往的存在。
一曲畢,景時再次坐回了位置上。
“怎麽忽然想上去唱了?”
景時看了一眼向晚,“你心情不好。”
向晚愣了一下,幹笑兩聲,“沒有的事,你想多了。”
景時別有深意地看了向晚一眼,“哦”了一聲,沒反駁也沒讚同,並未繼續追問下去。
向晚愣了一會兒,沒說話,抿了一口酒,讓杯盞擋住了她略顯慌亂的眼神。
還有半個小時就是下一年了,年終的結尾卻成了向晚半生的噩夢。
恍惚間,她好像看見了阮星瀾,難道他說的聚會地點就是這兒?
向晚鬼使神差地跟了過去,卻成了她此生最想逃避的一天。
脫去西裝的阮星瀾整個人多了幾分散漫的味道,長腿交疊,懶散地靠在沙發上,任由旁邊的女人往他身邊湊。
男男女女一群人混跡在光影交錯間,向晚想到了寧遠,當時也是這樣的一副場景,她頓時想逃,可腳步怎麽都挪不動一步。
他說:“蘇家早已是強弩之末,沒有任何用處,扔了就扔了。李家那邊有思雪安撫,出不了事兒的。”
向晚站在門外,忽然就笑了。她忽然覺得自己真可憐,逮著一點色彩就自動臆想出一幅畫來,殊不知那就是獵人的目的。
他從未想過放棄李家所帶來的助力,一個沒什麽用處的蘇家成了他捕獵的工具,而向晚就是那個獵物。
她永遠都是阮星瀾權衡利弊後的選擇。
向晚的手掙紮了幾瞬,終究還是沒有勇氣推開那扇門,她眼底的淚仿佛成了新年的異類。
景時一把把向晚攬入懷裏,“還想呆在這兒嗎?”
向晚搖了搖頭,用力捂住自己的嘴,不泄一絲聲響。
“那我們就走。”
景時不是傻子,阮星瀾過度的排斥感,向晚奇怪的反應,不難猜到他們的關係。
或許哀莫大於心死這句話是對的,曾經向晚不以為然,她以為的痛哭流涕,最後也隻有靜默不言。景時把她帶來了大橋邊,卻死活不願意讓她上橋。
他一言不發,就靜靜地陪著向晚,吹著晚風。
這時候說什麽都沒用,向晚需要的隻是一個能陪著她的人。
“十二點了。”新年的鍾聲已經敲響,上空綻放出絢爛的煙花,但向晚卻緊了緊身上的羽絨服,盡可能地把自己縮成一團。
“嗯,新的一年了,除舊迎新。”
向晚忽然低頭笑了一聲,笑聲帶著些許悲哀,“真的能除舊迎新,往前看嗎?”
“隻要你想,就能。”或許是因為情緒的牽引,景時想起了一段往事。
那時候他被壓在病**,他的母親想強行逼他就範,那一刻他的感受應該和此時的向晚也差不多。
背叛,失望,無奈。
向晚忽然想起清吧的那首歌。
“是我們低估了時間的善變。”
“太輕易讓濃烈的故事翻篇。”
回想這前半生,她與阮星瀾湊湊活活能稱一句青梅竹馬,可依舊從兩小無猜走到了互相猜疑,他們也曾擁有單純炙熱的感情,可不知什麽時候這一切就變質了。
他變得權衡利弊,她變得小心翼翼。
曾經濃墨重彩的一切消失在了時間的長河中,隨著向晚的愛意湮滅在世俗中。
向晚歎了一口氣,抹去了眼角的淚花,“對,往前走。”
阮星瀾,我要不起你,就不要了。
向晚徹底開始躲著阮星瀾了,電話不接,微信拉黑,連阮家都不回了。
整個人就成天窩在小公寓,哪兒都不去。
某天早上巨大的聲響出現的那一刻,向晚閉了閉眼,隻覺得由衷的心累。
見到阮星瀾的那一刻,向晚連爭辯的力氣都沒有。
阮星瀾打開門就看見向晚一動不動地躺在**,眼神呆滯,不言不語。
“晚晚,你怎麽了?”阮星瀾跑的太急,還喘著粗氣,他湊近來看,感受到淺淺的呼吸聲,才慢慢放下心來。
活著就好。
向晚任由他把自己扶起來,靠在床背上。
阮星瀾不知道向晚怎麽了,眼神中滿是擔憂,“晚晚,出什麽事了?告訴哥,哥給你解決。”
向晚的眼眸中有了些許光彩,她定定地盯著眼前的阮星瀾,直麵他眼底的擔憂。她真的很想問一句,阮星瀾,你對我的感情有多少?
她不懷疑真假,隻覺得無奈。
“哥……”向晚一開口把自己都嚇了一跳,聲音沙啞地可怕。
“哥在。”阮星瀾憐惜地摸了摸向晚的頭發。
“你為什麽對付蘇家啊?你不怕李家找你麻煩嗎?”
阮星瀾的手忽然頓了一下,表情有一瞬間的凝固,隻一瞬,向晚便得到了自己的答案。
“當然是為了給我們晚晚出氣。”
阮星瀾的話半真半假,他說的沒有錯,但不是全部,我們都自覺隱去了某些不願意說出口的東西,阮星瀾想裝傻,想隱藏,向晚也沒了保持清醒的力量。
就這樣吧。
“謝謝……哥。”向晚低頭苦笑一聲,掩住了眼底的蒼然,“哥,我……我想出去旅遊。”
快到春節了,向晚實在不願意回阮家,可她更不想一個人憋在這個小公寓裏麵,她真的快瘋了。
阮星瀾皺了皺眉,半晌沒有說話,“怎麽這個時候想出去,快到春節了,過了春節我陪你出去玩幾天,行嗎?”
向晚連日來的異樣,讓阮星瀾不敢讓她單獨出門。
“哥,我想一個人出去走走,我跟你匯報位置行嗎?”
阮星瀾有一定的占有欲和控製欲,除非讓他實時掌握向晚的行蹤,否則他不可能就這樣放向晚離開。
果然,下一秒,阮星瀾就鬆了一口氣。
誰都沒想到向晚這一走就是快兩個月,她走過很多地方,也去了北川大學,去的那天剛好下了大雪,向晚一人置身於滿茫茫一片的大街上,呼吸著新鮮的空氣,沒有想象中的惶恐與不安,反而是一種由衷的輕鬆,仿佛暫時逃離了什麽,獲得了一瞬間的安寧。
此時雖然已經過了春節,但大街上依舊人來人往,三三兩兩成群,臉上洋溢著溫暖的笑意。
向晚一時就看呆了,連旁邊什麽時候站了一個人都不知道。
“怎麽來北川,都不給我說一聲,我好去接你啊。”景時溫潤的聲線忽然出現在向晚的耳邊,或許是因為風雪的呼嘯聲,聽得不是特別真切。
向晚愣了一下,隨後笑開了,“你怎麽在這兒?”
景時歎了一口氣,反手就給了向晚一個爆栗,“合著我說的話你是一句都沒記住啊。”
向晚苦思冥想了好一陣子,才忽然想起來,景時在實習,地點好像就是北川。
向晚:“……”多少有點尷尬啊。
景時歎了一口氣,他抱著雙臂看著向晚,“十有八九是忘了啊,你這可是傷害了我幼小的心靈啊。”
向晚尷尬的笑了笑,畢竟自己理虧在先,一時也不好說點什麽,“那……我請你吃個飯?”
景時失笑一聲,“你這小姑娘怎麽一天隻記得吃啊。”
景時嘴角含笑,語氣有些打趣的意思,卻沒有任何嘲諷的意味,話從他嘴裏說出來,有一種別樣的溫柔。
“小姑娘?”向晚懵了一會兒,如果她腦子沒問題的話,景時和她都是大四才對,她怎麽就成小姑娘了?
“我26了,你還沒過22的生日,可不是小姑娘嘛。”景時笑著說道。
“26?”正常大學畢業都是22左右,景時怎麽差那麽多?
景時一想起過往就有些別樣的煩躁,這時候就需要酒或者煙來麻痹神經,但摸來摸去卻隻在兜裏摸出了一顆糖。
這還是向晚上遞給他的。
水果味在口腔中慢慢炸開,壓住了幾分煩躁,景時把雙手放回兜裏,看著遠處幽幽一句,“那時候休學了一兩年,就晚了幾歲。”
景時說的含糊,但向晚記得景時說過的一件事情,怕是不止一兩年吧。
向晚朝著景時的後背狠狠地來了一巴掌,直接把景時從過往的回憶中拉了出來,打得他一個咧嘴往前進了一步,直接把景時氣笑了。
“你這姑娘,我好心跟你說兩句話,你怎麽還打人呢。”
向晚沒說什麽,隻是撞了撞對方,“餓了,吃飯走。”
他們仿若是往來多年的摯友,對方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能知道在想什麽,明明快兩個月沒見麵了,仿佛不過是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