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萬年浮沉（9）
他們不會不知道向晚的身份，如此作為，隻不過是為了看好戲罷了。
卻不想，星瀾的眼神都沒有在那群女子上停留一秒，反而越過人群看向了對麵的封淵，眼神中的警告之意不言而喻，但封淵就跟沒看見一般，整暇以待，想看看星瀾會如何抉擇。
向晚正打算說話，便被星瀾拉住了手。
這世道對女子本就有些苛刻，若是向晚開口拒絕，那明日她善妒的名聲就要傳遍四海八荒了。
隻見星瀾緩緩抿了一口茶，半點沒有著急的樣子，但周身卻緩緩升起一個屏障，將那群女子隔在屏障外，“多謝好意，隻不過本尊並不需要，那便借花獻佛反送給封淵大人吧。”
封淵絲毫沒有要放過星瀾的意思，微微收了些笑意，若有所指地說道：“這可是我妖界的禮物，上神作為天界之尊，難道誠心要掃了我妖界的臉麵？不顧兩界交好嗎？”
這是妖界送出的禮，如果星瀾不收，說小了是不給封淵這個麵子，說大了就是天界看不起妖界，連禮物都不收，這分明就是一個鴻門宴。
星瀾冷冷地看了封淵一眼，冷峻的目光中帶著些許冰碴子，仿佛利劍一般要直入封淵的心髒一般，“封淵大人口口聲聲是為了兩界的和平，那怎麽不送給妖王呢？據本尊所知，妖王還未有後嗣。”
“兩界的和平是需要後代來延續的，妖王至今沒有後代，封淵大人為何不先緊著點妖王呢？難道說封淵大人人在妖界，心懷天界？”
星瀾是個不愛說話的性子，平素裏對不熟悉的人基本不會超過三句，如今能說這麽多，十有八九是真生氣了。
向晚知道星瀾是怕她多想，她拍了拍星瀾的手，笑著搖了搖頭。
我沒事……
封淵擺明了要離間他們兩個，向晚又怎會看不清，又怎麽會傻乎乎地跳進去呢？
星瀾話音剛落，封淵的臉色就變了。
果不其然，在場的其他妖界之人都開始交頭接耳，就連上擺的妖王眼眸中也多了幾分別樣的情緒。
封淵冷眼看著這一切，忽地嗤笑一聲，在寂靜的大殿中顯得尤為明顯，“上神說得有理，倒是我考慮不周了。”說著便抬手把這七個女子送到了妖王的麵前。
“既然上神提到了，那妖王可別辜負這一番盛情，好好開枝散葉才是。”
封淵倨傲地看著妖王，仿佛是降下賞賜一般。
美女是給了，能不能有後代就不關他的事了。
平白得了七個美女的妖王早就高興得沒邊兒了，連封淵話語中的諷刺意味都渾然不在意。
封淵低頭笑了笑，倒也沒有繼續要生事的意思，隻是視線總是若有若無地看向不遠處的向晚，讓人不適。
向晚中間想出去透透氣，星瀾卻不能一起離開，但她身上有星瀾的一縷神魂，倒也不必太過緊張。
相比天界，妖界反倒多了幾分煙火的味道。集市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向晚尋了一處茶館坐了下來，沒做多久，就看到封淵挑了簾子，自來熟地坐到了對麵。
或許是因為封淵身上的妖氣太重，影響到了玄玄，玄玄在向晚的懷裏不斷地轉動，怎麽都不舒服，最後忍無可忍，朝著封淵齜牙咧嘴地哄了一聲才算完。
封淵看著玄玄帶了點興趣，伸手想逗逗這隻小靈獸，卻不想，向晚偏了偏，避開了封淵的手。
封淵也不尷尬，嗤笑一聲就收回了手，拿起桌上的茶，悠哉悠哉地喝了起來。
“茶館是沒地方坐了嗎？封淵大人怎麽來和我拚桌？”茶館的位置多的是，向晚說這話，擺明了是想刺一刺封淵的目的。
封淵的身上帶了幾分吊兒鋃鐺，和南雲有點像，隻不過南雲的浪**是性格使然，並不讓人也討厭，但封淵這般行為隻讓向晚感受到了不適。
封淵低聲笑了笑，言語間帶了些許挑逗的意味，“茶館位置多的是，隻是沒有哪個位置會有你這般美人。”
向晚皺了皺眉頭，神色間帶著些許慍怒，“封淵大人還是自重為好，要不然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說話間，向晚的眼眸中已然帶了幾分狠戾，她不是什麽好說話的人，封淵這般冒犯於她，就算是動手收拾了，頂多就是給個說法罷了。
有時候向晚都在想，她是不是被星瀾寵過頭了，一言不合就要收拾人。
封淵愣了一下，下一秒臉上的笑意更加明顯，像是聽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一般，“我當日的眼光果然沒錯，你還真的是有趣啊。”
封淵的話算是變相承認了那天在天界和成白對話的人是他，也間接承認了他確實看到了隱藏的向晚。
向晚抿了一口茶，淡淡地問了一句，“既然封淵大人提出來，那不妨說說你上天界到底所謂何事？自鴻蒙開辟之日便有規定，妖族之人無詔無請不得擅自上天界，本座不記得天帝下過詔令。”
天帝沒有下令，封淵必然是偷偷上去的。
封淵含笑看了一會兒向晚，仿佛在打量著什麽，“小神女。你想知道嗎？”
向晚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
這不是廢話嗎？不想知道她問什麽？
“我想知道，那你會說嗎？”
封淵嗤笑一聲，心思百轉千回，多了一份新的打算，“你要是真想知道，我倒是可以給你透露一點點。”
封淵喚人拿了一壺酒過來，斟了一杯，遞給了向晚，“死生之門知道嗎？”
向晚沒有接這杯酒，畢竟她現在一個人，入口的東西還是要小心才是，“什麽意思？你要動死生之門？”
說話間，向晚的神情已經染上了幾分殺意。
死生之門不僅是控製時空的介質，更是封印魔族的一道天然屏障，如果封淵的謀算真的在死生之門上，那他的狼子野心也能猜到幾分了。
“你就不怕我們先下手為強，弄死你嗎？”
封淵的實力確實不弱，要不然也不敢獨自上天界，但若是諸神聯手，他也活不了。
“小神女啊，小神女，你可真是單純，殺了我？你是想讓天界跟妖界徹底對立嗎？”封淵略帶不讚同地搖了搖頭，“剛剛那場宴會還不夠讓你清醒嗎？”
封淵雖不是王，卻更勝於此，那群人對他的敬意遠超妖王，如果他死了，妖界必然動亂，到時候兩軍對壘，死傷無數，罪魁禍首便是殺了封淵的人，就算那人是天地共主星瀾，也免不了一場責罰和數不盡的流言蜚語。
現如今一看，過往流傳出的妖王的天賦異稟也有跡可循，如果向晚猜得不錯，妖王作為最小的能上位恐怕是拖了眼前這位的福，那幾件大事背後估計也有這位的手筆。
封淵，妖界背後的君主。
“其實我很好奇，你的能力遠勝於他，為什麽甘願扶他上位。”
向晚不是個會被威脅而裹挾的人，不過幾息的功夫便已然有了辦法，隻不過他還需要確認一件事情。
“我可不願意去坐那位置，麻煩不斷。”封淵這人奇怪得緊，說是有野心吧卻願意推別人上位，若說他沒野心，卻偏偏動了死生之門的主意，“至於為什麽選他，這不是很明顯嗎？難道你看不出來？”
向晚抿了抿唇，心下安定了幾分，“因為你需要的是一個傀儡，一個沒有思想的被操控者。”
妖王眼底的單純並不是做作，而是真的，他是前任妖王最受寵的兒子，從小就被寵過了頭，沒什麽主見，這樣的人才是最好控製的。
可惜，封淵在把人當成傀儡耍的時候卻忘了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為。
“聰明啊，小神女。”封淵什麽都沒說，反而大大方方地承認下來了。
“那如果妖王知道了他父母的事情，那你還能如此安穩嗎？”
向晚話音剛落，封淵的笑意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前任妖王與王後……
向晚沒有詳細地說出來，但隻有一個開頭，封淵必然能意識到是什麽。
當年封淵選了現任妖王，但在前任妖王和王後仍在的情況下，那個沒主見的小家夥就不可能全心全意地依靠他，聽他的話來做事，為了永絕後患，封淵暗地裏派人悄無聲息地了結了前任妖王與王後，用一個重病不治便蒙混過關了。
可想而知，如果現任妖王知道了父母死因的真相，他還會這般乖乖聽封淵的話嗎？
向晚是故意說出來的，封淵能自由上天界且不被察覺，那天界找他的人必然不少，如今已經清楚地知道封淵對死生之門起了心思，但他做到了何種程度卻是未知的。
封淵的神色有些難看，許久之後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來，“你威脅我？”
他沒有第一時間就反駁向晚，反而讓向晚懸著的心略微落了點，隻要封淵還有猶豫，那就證明他並沒有萬全之策。
他們拿住了封淵的把柄，封淵也在天界安插了自己的人，互相掣肘。封淵為了以絕後患必然會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妖王這裏，而向晚需要的就是這個時間差。
昨日玄玄已經告訴向晚，主神傳了消息來，冥淵石已然有了蹤跡，估計要不了多久下落就清楚了。
封淵想動死生之門，無非就是為了那門後麵的魔族罷了，但隻要冥淵石到手，封印一成，封淵有再多心思都隻是水上漂罷了。
向晚理了理衣袖，含笑看著神色有些陰鬱的封淵，“彼此彼此罷了，封淵大人剛剛不也威脅了我嗎？不過是還回去罷了，這麽生氣做什麽？”
向晚差不多摸清了封淵計劃的程度，便也懶得再跟他虛以逶迤了。
卻不想，封淵忽然大笑起來，看向向晚雙眸帶了濃厚的興趣。
“小神女，有沒有興趣來做我的人？”封淵煙波流轉，直勾勾地看向向晚，像極了一隻勾人的小狐狸。
向晚是星瀾的妻子，也是六界皆知的事情，但妖界可沒有什麽禮義廉恥，他們信奉的隻有弱肉強食。
封淵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這麽有趣的人了，有膽識，有謀略，還睚眥必報，比那些沉悶的仙子不知道要好多少倍，他怎麽可能不弄到手。
向晚拿著茶杯的手頓了一下，眼神微微眯起，看向對麵這個不知死活的人，“那不知封淵大人有幾條命來夠你口出狂言？”
向晚已然有點生氣，若是封淵再說點什麽不知好歹的話，她可就不留什麽情麵了。
封淵低聲笑了笑，理了理衣袖，微微向前湊了幾分，眼神勾人得緊，“小神女，跟著那麽個老男人有什麽好的，無趣極了，倒不如跟著我，我帶你去體驗這世間的極樂之事，如何？”
向晚毫不留情地翻了一個白眼過去，手中聚起靈力朝著封淵所在的地方打去，封淵閃身躲開了這一道術法，靈力打在背後的柱子上，力量之大，使得整個茶館都有略微的晃動。
向晚起身，施了一個術法，裙擺上的褶皺頓時如新一般，她抱起玄玄，朝門口走去，忽然間停住了腳步，“封淵大人有空不如去看看一個名叫孔雀的生物。”
“為何？”
“和你挺像的。”
說罷，向晚便挑開簾子，走了出去，絲毫不管身後人那如調色盤一般的臉色。
剛走出茶館，迎麵就撞上了早已等候多時的星瀾，他一襲白衣站在不斷流動的人群中獨樹一幟，像是這暗淡天日中的一抹亮光，吸引著人不斷地朝他走去。
“回吧。”向晚牽起星瀾的手，說道。
星瀾握著向晚有些發涼的手掌，放在自己手心中暖熱，眼眸看向不遠處的茶館，與倚靠在窗戶旁的封淵直接對上了，封淵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竟然朝著星瀾挑釁，含笑朝著向晚看去，一開一合的口型仿佛在說些什麽。
向晚看清了，那是：小神女，我等你啊。
向晚：“……”還真有人嫌命太長了。
星瀾沒說話，一縷靈力飄入這個茶館，下一秒，裏麵的人仿佛是受到了某種召喚一般，一個接一個地往出走，在整個茶館隻剩下封淵一人的時候，茶館轟然倒塌，封淵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倒下的柱子和器物擋了去路。
向晚憋著笑看了一眼旁邊鎮定自若的某人，強忍著才沒有笑出聲。
原來星瀾也有黑月光的一麵。
隻見星瀾緩緩開口，周圍人卻絲毫沒什麽反應，看來是傳了秘語。
“如果管不好自己的嘴，本尊不介意替你動手。”
說罷，星瀾拉著向晚轉身就走，絲毫不管身後的塵土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