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識香閣
事後,蘇染夏並沒有問過弑母之人的下場。因為她明白,真正恨她入骨的不是自己,而是深愛著娘親的爹爹。
沈絡雲之死,正如銀瓶所想的一樣,像一道淒厲的傷口,再次被扒開。
猩紅色的哀愁,圍繞在定國侯府高空中,主子身上散出的低氣壓,感染了府中每一位下人。
霎時間,定國侯府仿佛又回到,那個夫人去世的子夜。
低迷的氣氛,在府中持續了七曜也未散去。定國侯幾日用膳未出席,沒有人知道他在哪裏,但蘇染夏猜測,他一定在那個陰黑的地室中,宣泄自己心中的悲憤。
林涵按捺了幾天,不見秋染來‘脆香居’找自己,便找了個理由親自上門。
青灰色的天空飄著細雨,朱紅色大門像女兒凋落的胭脂,被雨幕洗染的更加黯沉。
門前的林涵手執一柄墨畫油傘,腳步躊躇,不知敲門後該說些什麽。
卻不想街巷空無一人,他卻在人家門口徘徊,本就是一件不尋常的事。
秋染被一位熟悉的丫鬟知會,才急忙打開後門,將站在屋簷下,濕了大半衣袖了林涵拉了進來。
看到林涵,秋染才恍惚地想起,小姐究竟低迷了多長時間。
除了為見秋染以解相思,林涵還有另一件事同蘇染夏詢問,關於比試選舉一事,已經拖了不短的時日。
那些嬌生慣養的小姐們,早就沒了耐性,三天兩頭地往他這裏送口信,詢問什麽時候才能給個明白話。可蘇小姐不發話,他就算是知道結果也不敢亂說。
蘇染夏聽了林涵的話,才想起,這事確實拖了有一段時間。
人死不能複生,就算現在她再怎麽傷秋悲春,曾經逝去的人,也再也不會回來了。
隻是可憐爹爹,當得知是自己將‘匕首’安置娘親身旁,他心裏該是怎樣的痛不欲生。
“秋染,你去庫房選些貴重物品,切忌要挑選不凡的寶物,並將安寧公主的題字拿來。”蘇染夏對身邊的秋染吩咐道。
早在最初,蘇染夏就托安寧公主提了幾副字,那些人家非負即貴,絕世珍寶或許會讓他們驚豔一時,但最奏效的,莫屬於當朝公主的青眼。
趁秋染拿東西的這會兒功夫,蘇染夏問向林涵道:“其他姑娘都選好了嗎,可是清白出生?”
提到這個,林涵古銅色的皮膚,就被炕得發紅。
為了尋找那些多才多藝的女子,他沒少往那煙柳之地跑,那勾欄女子言行舉止放浪,讓他吃了不少胭脂白粉。
索性功夫不負有心人,他終於在幾處名店,尋見幾位身份清白的女子,雖身在煙柳之地,身上卻半分沒有紅塵味兒。
除了這幾個藝妓,他還在幾個經商家族,尋了幾位妙齡女孩。以商發家的門第,對女孩的管教並不似書香門第嚴厲,一聽是與安寧公主有牽連,立馬欣然答應。
“回小姐,其餘幾位才女都找好了,加上小姐挑選上的三人與妙音,一共是十二人。”林涵恭敬地回答到。
蘇染夏點了點頭,三人也不少了,酒樓還未開張,人多了反而照拂不來。
“那小姐,匾牌提名該怎麽辦?”林涵開口詢問到。
聽到匾牌二字,蘇染夏才發現竟忘記這茬,她扶了扶額頭,苦惱地想了一會兒。
提名人的地位越高,他們酒樓的起步點就會越高,她本意是想找皇上題字。可扭頭一想,那皇上是誰,怎會為他們的小營生,而動金筆。
事先,她本想趁著這幾天的功夫,去穆淩雲府上詢問一下,奈何身邊又發生了這樣的事,才叫她把題字一事,給拋之腦後。
“這事暫且挪後,先將幾位才女的事情解決。”蘇染夏歎了口氣說道。
他們雖是搬出了安寧公主,但她們府上父母大不答應,還是個問題。
畢竟一個未出閣的閨女,總在門外拋頭露麵,也不是什麽好事,更何況還是在一大幫男人麵前,強顏賣笑。
當時構想時,她覺得前景十分美妙,可真當投身於實戰,一連串的問題接踵而來,她才發現,構建一種新的營銷方式,是那樣的難。
秋染將東西拿了過來,十幾箱的東西,分了三個丫鬟才搬進來。盒子是鎏金渡邊的,光是看外表,就知裏麵的東西不凡。
蘇染夏相信她的眼光,便也就沒打開盒子,叫來幾位家丁幫林涵拿著盒子,請了一家鼓樂師傅跟著敲鑼打鼓,並讓人製了抬架,將禮物與公主的題字送往各家各戶。
樂隊一邊走一邊敲著,很快就引起了百姓的圍觀,彼時天色轉晴,金色的陽光重歸大地,讓人抑鬱的心情也好轉起來。
所以,當三位女子的父親,看見豐厚的禮物與他人羨慕的目光時,心中的情緒還算舒暢。
可當聽到林涵的來意時,不出蘇染夏所料,他們的臉不約而同地拉扯著,更有甚者還想將林涵往外趕。
他急忙從懷掏出安寧公主的提字,幾位大臣見了摸著胡子不說話,等到女兒們開口勸解,他們才勉強答應。
畢竟,安寧公主的題字與其說是賞賜,不如說是一種逼迫。
三位才女的事情,不溫不火地解決了,接下來就是匾牌的事情了。
蘇染夏為此,特意又上了一次屠日將軍府,可從白起風口中得到的消息卻是,穆淩天他仍舊沒有醒來。
說沒有醒來,其實有些牽強。
在蘇染夏不在的時間,屠日將軍曾短暫地醒過幾次,卻因身上的病勢再次昏迷了過去。
白起風說這是身體重創修複時,自我的保護方法,穆淩天此時就像是一個孩子一樣,怎麽睡也睡不夠。
屠日將軍這裏沒有希望,她的人脈關係網算是徹底用盡,忽然,她望著低頭研磨藥物的白起風。
白起風江湖人稱鬼醫,醫法精湛,很有名氣,雖在商界的地位不高,但死馬當作活馬醫,現在她已經再無其他選擇。
聽到她說讓自己起名題字,白起風隻是愣了半響,就應聲道:“好啊,隻是我字寫的並不雋秀,你恐怕會失望的。”
蘇染夏搖了搖頭,表示並不在意,連忙拿著對方往外麵走,說道:“我借的是你的名氣,又不是你的字,你且和我去酒樓題字。”
她感覺手中一頓,回
頭疑惑地望去,隻見白起風不讚同地看著她說道。
“屠日將軍的病情雖穩固,但這病向來來來得奇妙,去的迅速,我得在他身邊照看他。”
經對方提起,蘇染夏也察覺自己魯莽,比起自己的匾牌,自然是屠日將軍的病勢更加重要些。
“無礙,你命下人將空匾牌送來,我提完字,在叫人送去便是。”
蘇染夏點了點頭,馬不停蹄地趕往新酒樓地址,等到時卻發現,有另一個驚喜等著她。
酒樓雖然並未開業,但一切工作照常運行著,新聘來的小二與廚娘,也都住在酒樓中,所以隨叫隨到很是方便。
等到馬車走到街道口,蘇染夏發現酒樓圍著一群人,幾乎快要將整條街都給塞滿。
人群這樣擁擠,她的馬車也不能過去,就命車夫前去問話,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引得群眾如此關注。
過了大約一刻鍾的時間,就在蘇染夏等得焦作時,那問話的車夫終於擠了出來。
說出來的話,幾乎讓蘇染夏興奮地跳起。
“大小姐,前麵有一家酒樓,不知是那個祖墳冒了青煙,竟然能得到皇上的親筆題字,嘖嘖,這酒樓一開張恐怕就日進千鬥了。”
這車夫跟著蘇染夏的時間並不長,所以不知這家酒樓,就是眼前的小主所開辦的,這才敢張口誑語。
但此時的蘇染夏,哪裏還有心思同他計較這些,當即從馬車裏跳了下來,一溜煙地消失在人群中。
那口直心快的馬夫摸摸腦袋,心道這小姑娘家家的,動作可比他這粗老爺們迅猛。
方才他就為擠進這人群,擠得是滿頭大汗寸步難行,而大小姐卻是身輕如燕,剛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地無影無蹤。
蘇染夏入了人群,就像是入了水的魚,使著巧勁迅速從人群中脫離。
林涵帶著一幫奴仆,攔著不斷向前湧動的圍觀者,而那酒樓的大門上,一張金光閃耀的匾牌正高高掛起。
上麵墨汁揮灑,大氣凜然寫著幾個大字。
識香閣!
蘇染夏抬頭望著那匾牌,隻覺得雨後初生的陽光,很是刺眼。
“怎麽樣!”身後傳來熟悉的女聲,幾乎立刻,她就知道事情的原委了。
那聲音一如既往的得意,即使不扭頭,她也能想象出對方傲嬌的神情。
“這牌子還算不錯吧,我幫你向父皇求來的。”
安寧公主側彎著頭,發髻上編著的小辮子俏皮翹起,她也是知道這種酒樓名聲不好,她本以為勸說父皇,會花上好大一番地功夫。
但誰想,父皇一聽蘇染夏的名字,皺緊的眉頭立即鬆開,提起筆墨,就洋洋灑灑地寫下幾個大字。
動作之流暢,看得她這個親生閨女,都忍不住懷疑,那蘇染夏是否是他在外留的龍種。
不然,對於一個不相幹的人,一向冷淡的父皇,怎麽會如此熱絡。
不過這種事,她是不會和蘇染夏講的。
她巴不得蘇染夏對自己的感恩多一些,這樣她就能纏著對方,玩到天昏地暗,也不會擔心受到對方怨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