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出走的丈夫
楊礫一連幾天都沒回家,也沒有給馮芸發信息或打電話。他對她曇花一現的殷勤,以及對孩子“詐屍”般的父愛,終是敗給了那顆出走的心。
周五上午,馮芸和雨萱在陽台給多肉植物澆水。雨萱透過窗戶望向樓下,忽然吐出兩個字:“爸爸。”
“爸爸?你想爸爸了嗎?”
“爸爸。”雨萱重複道,用手指著樓下。
馮芸見樓下有兩個身影,一男一女,女人挽著男人的胳膊。兩人有說有笑,女人還時不時將頭靠在男人肩膀上,儼然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她眼見兩人走進了自己家的這棟樓。
“那不是爸爸,是一位叔叔。”馮芸笑道,“不過,雨萱今天又說了新的詞,媽媽獎勵你吃冰淇淋。”
她正去冰箱拿冰淇淋時,大門開了,楊礫站在門口。
原以為他睡了幾晚辦公室,會變得疲憊憔悴,沒想到眼前的他容光煥發、神清氣爽,還穿了一身馮芸從未見過的新衣服。
他見馮芸在家,頗感意外,神色慌張地大聲問道:“你在家啊?”
隔著三四米的距離,犯得著用這麽大嗓門說話嗎?事出反常必有妖。馮芸警覺起來,沒有回答他。
二人沉默間,她聽到大門外有清脆的腳步聲,女式高跟鞋與瓷磚地麵碰撞發出的聲響。
楊礫迅速關上身後的門,走到她身邊,問:“雨萱今天上午不是要去做治療嗎?”
“她病情好轉了,現在隻用每周二去。”
馮芸一邊回答,一邊用目光打量老公,帶著審視的意味。
楊礫不敢與她對視,心虛地左顧右盼,抓耳撓腮。
“爸爸。”雨萱從陽台跑了進來,看到久違的爸爸,下意識地打了聲招呼。
楊礫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立即“哎”了一聲,蹲下身子,朝女兒招招手。
“雨萱,你又會喊爸爸了?太好了!”
他真是為了雨萱的進步而欣喜?不,他是感謝女兒替他解了圍。
得到誇讚的雨萱又叫了幾聲“爸爸”。
馮芸猛地想起剛才雨萱在陽台上指著陌生男人叫“爸爸”,那人穿的衣服和楊礫身上這件似乎是一模一樣的。莫非那男人就是他?
和他一起的那個女人呢?她在哪?她是誰?
突然,楊礫的手機響了,有人發來微信。他匆忙回複,又若無其事地將手機放回褲兜裏。幾秒後,馮芸隱約聽見樓道裏響起微信消息提示音。
天下哪有那麽多巧合?和楊礫互發微信的女人就在門外。
馮芸的臉色變得難看,她緩緩走向門口——隻要打開那扇門,所有猜測都會被印證。
“馮芸。”楊礫叫住她,聲音微微顫抖。他的鼻頭滲出細小的汗珠。
馮芸停住腳步,手輕輕搭在了門把上。
“你要出去嗎?去哪裏?我和你一起吧。”他衝上前來。
拖延時間?這會兒想起要臉了?
“不用。”她一把推開他的手,他順勢握住她的手腕。
拉扯間,她聽到門外電梯開門的聲響,緊接著是急促的腳步聲。
她甩開他的手,按下門把,推門而出,走到電梯門口。不巧,電梯門剛剛關上。待她反應過來,去按電梯鍵時,電梯已緩緩向下行駛。
身後的楊礫,長長舒了一口氣。
雖然沒有見到那個女人,但剛才的所有細節,都指向一個顯而易見的結論——楊礫出軌了。
她沒想到,曾經多次拒絕女學生示愛的老公,在婚後第七年還是沒能抵擋住家外的**。
那是個怎樣的女人?馮芸在腦中勾勒她的畫像。
她行事風格成熟,遠遠看上去也不像是學生。她既能如小鳥依人一般,挽著楊礫款款漫步,打情罵俏,又能在兩人關係即將曝光的危急時刻,十分懂事地在門外靜靜等待,然後善解人意地悄然離開。
單憑頂級“綠茶”的情商,她不用多年輕,也不必太漂亮,就能吸引多數不安分的已婚男人。**功夫想必也十分了得——楊礫已被她迷得神魂顛倒,樂不思蜀了。想到這兒,馮芸覺得一陣惡心。
愛人出軌本是件令人痛不欲生的事,但它發生在家暴之後,馮芸對楊礫的感情正處於麻木狀態,也就察覺不到情感上的傷痛。
她的憤怒在於尊嚴受損,合法權益遭到侵害。她隻想像對待生意場上背信棄義的合作夥伴一樣,給予楊礫應得的懲罰。
“你是一個人回來的嗎?”她明知故問。
“是啊,不然呢?”他反問,底氣十足。
她嘴角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抬起眼皮瞟了他一眼,目光淩厲。
楊礫感到背脊發涼,但仍努力安慰自己:隻是錯覺。
他找出一隻旅行包收拾衣物,說接下來課題進入關鍵階段,需要天天加班,為了不打擾她們娘倆,他這段時間都睡在辦公室。
“睡在辦公室裏……可還舒服?”馮芸的語氣,既像關心,又似挖苦。
楊礫猜不透她的心思,不知該如何回答,隻得應付道:“哎,還行吧,肯定沒有家裏的床舒服。”
“那就回家住吧,我也不是真的要趕你走。”她試探道,又問,“雨萱會喊爸爸了,你不激動嗎?”
楊礫正匆忙往包裏塞衣服,聽到馮芸的話,拿著**的手停在半空中,麵露難色。
馮芸看出他內心的搖擺和掙紮,但並不奢望他能聽從建議,隻想探明女兒在他心中到底還剩多少分量。
他思索了兩秒,放下旅行包,走到女兒身邊抱起她:“雨萱,爸爸這幾天工作太忙,不能每天回來陪著你,要好好聽媽媽的話。”
他沒有膽量直接回絕馮芸。雖然煩透了這段婚姻,但他仍不覺得出軌是件光彩的事。
收拾好東西後,他說:“我現在就回學校了,有事給我打電話。”
“你什麽時候回來?我就快生了。”馮芸又拋出一個難題。
“我……你還有幾次產檢?回頭查一下,去的前一天告訴我,我陪你去。還有,預產期是幾號?我提前請假。”楊礫拿出了最大的誠意。
“下個月,20號。”
楊礫點點頭,又看了一眼雨萱,堅定中帶著幾分愧疚,離開了家。
馮芸想起四年多前,他也曾帶著同樣複雜的表情,離開了她們娘倆。
那時雨萱未滿一歲,夜裏不能睡整覺,半夜一兩點總會醒來,需要馮芸抱著哄哄才能繼續入睡。
楊礫一人睡在次臥,什麽都不用做,仍天天抱怨晚上休息不好。他說雨萱的哭聲太有穿透力,隔著主、次臥兩層緊閉的房門,還是能聽到。
他瞞著馮芸偷偷申請了出國訪學,沒多久就獲得了學校的批準。出發那天,他幾乎是連蹦帶跳地告別了母女倆,雖然嘴上仍依依不舍地說,接下來要辛苦馮芸一個人了,他心中怪不落忍的。
馮芸現在才明白,那不過是一句好聽的謊言。
出走,是他解決問題的方式。需要分擔責任時,他走了;麵對家外的**時,他又走了。留下的爛攤子,永遠都得馮芸一個人收場。
這樣的老公,對於她,對於家庭,究竟有什麽意義?貢獻兩顆**?讓家裏顯得有個男主人?
馮芸實在想不出他還有什麽別的價值。
離婚的念頭,再次浮現,比上次更堅定。
她打算先不動聲色,搜集楊礫的出軌證據,在離婚之際,給他一記重擊。
稍稍整理了情緒,她從手提包裏找出兩盒煙,以前韓總愛抽的牌子,她平常總在包裏預備幾盒,以備不時之需。
帶著雨萱,她來到物業中控室。值班的小王見她帶著孩子來了,連忙起身打招呼。
她讓雨萱把兩包煙遞給小王,他受寵若驚地推辭一番,還是笑納了。
馮芸平時和物業員工的關係處得不錯,隔三岔五地總給他們拿些月餅、粽子、水果什麽的。每年秋季還不忘送幾張大閘蟹券,都是公司發的或者客戶給的,反正也用不完,不如拿來送人情。
這些小恩小惠給她帶來不少便利。比如,她不費吹灰之力說服物業同意在地下車庫安裝充電樁。之前,別的業主跟物業磨了好久,都被他們以各種理由推脫。
在她看來,規則是有彈性的,彈性空間要靠自己爭取。欲取先予,若想達到目的,必先滿足別人。
“姐,您快生了吧?”小王把煙放進兜裏,和馮芸熱情地攀談起來。
“哎,可不是嗎?行動越來越不方便,走路都費勁。”她捶了捶腿,“哦,對了,我家前兩天可能丟了個快遞,能幫我調一下監控嗎?”
小王聽說丟了東西,忙問她是什麽時候的事。馮芸報出了楊礫帶女人回小區的日期和時間點,小王爽快地幫她調出了當時的錄像。
當他看到楊礫和陌生女人打情罵俏的畫麵時,立刻明白了怎麽回事。
“姐,那個……我出去抽個煙,您在這兒坐會兒。”小王識趣地離開了。
馮芸拿出手機,把兩人在小區每個位置,包括電梯裏的影像全部翻拍了下來。
她帶著“戰利品”回到家中,全然沒有屬於勝利者的喜悅。她麵無表情地盯著手機上的畫麵:
在小區的人行道上兩人還算克製,電梯裏的一番纏綿著實辣目。馮芸以為自己不會在意,然而看到那女人圈住楊礫的脖子,他回報以親昵的一吻,眼淚還是流了下來。
若不是為了保存證據,她真想立刻刪了這些視頻。
馮芸忍不住猜想,他們在背地裏怎麽議論她,嘲諷她,唾棄她……
女人問楊礫:“你老婆是個什麽樣的人?”
楊礫帶著一絲輕蔑回答:“不解風情,現實冷酷,跋扈惡毒。”
他的聲音在她耳邊回響,她仿佛跌落巨大的黑洞,焦慮症的軀體化症狀接踵而至,她再次感到無力應對。心理醫生教給她的心法,此刻全部失效。
她用顫抖的手撥通了譚銘之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