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相見時難
龍煜寒剛一離開，她便覺得周遭的空氣都變的流暢多了，十一看著玖兒和拾兒，心緒不寧，未來的事情誰也無法預測，她不想過早地為他們決定未來，隻希望他們現在可以開開心心地成大。
看到十一好像真的傷心了，玖兒和拾兒認為都是自己的錯，不該不聽義父的話問娘親這個問題，於是都自責地抿著嘴不說話，好半響玖兒才開口道，“娘親，不要難過了，以後我們不問了好不好？”
十一看著兩個孩子，語重心長道，“沒關係，你們應該知道的。不管你們聽不聽得懂，既然你們問了，娘親也不應該瞞著你們。因為這些你們遲早都該麵對的。以前娘親一直都太過緊張，太嚴密地保護著你們了，而忽視了一直這樣的話你們會總長不大的。”在因為尋找阿七，而忽略兩個孩子的這段日子裏，十一驀然間發現他們真的長大了許多。頭一次做母親的她這才知道，如果永遠在自己的羽翼下，會讓他們失去飛翔的能力。
玖兒拾兒意識到這件事很重要，皆認真地聽著。
十一將兩個小家夥攬在自己身邊，囈語一般和他們說著多年發生的事情，有些過於黑暗血腥，十一隻是稍加掩飾
。
“所以，他確實是你們的親生父親。將來你們要怎樣，娘親隻能給你們建議，而不會左右你們的想法，娘親相信你們的會有自己的決斷。”
雖然天生聰穎，開始如此複雜的恩怨情仇，玖兒盒拾兒皆是似懂非懂。拾兒眨著眼睛問道，“娘親，你喜歡田七爹爹？”
十一點點頭，“恩。”隻是，不知道他此刻在那裏，好不好。沒有他的消息，一顆心總也無法落地。一想到那天得知他為了救自己不惜狠心地丟下她，犧牲自己，心就開始一遍遍地溫習蝕骨的疼痛。為什麽命運要如此捉弄，為什麽她不可以愛她所愛。
拾兒歡喜道，“我也喜歡田七爹爹。
“可他畢竟不是你們的生父啊……”十一呢喃道。血緣的隔閡似是此生難以跨越的了。
血緣……她倒是忘了，如今他身體裏流著的是她自己的血呢。
“娘親累了，娘親睡覺。”玖兒看十一有疲憊之色，關心地說道。
“恩。”十一躺下身子。
“娘親，你放心，隻要娘親喜歡的，玖兒也會喜歡。”玖兒親親十一的臉頰，說道。
十一心頭一顫，眼中突然酸澀難當，一股熱流毫無預兆地流淌下來。
“娘親不哭。”
“娘親不哭。”
“娘親沒事，娘親隻是，隻是高興……”她想不到她的寶寶居然會這麽貼心，能一語所穿她心中所擔憂的。
十一躺了一會兒，剛要入睡，“嗖”的一聲之後抑製白色的團狀物體箭一般竄進她的被子。
“恩？”十一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玖兒和拾兒已經伸出小手將打擾十一睡覺的小東西揪了出來。
“是雪兒嗎？”十一慵懶地撐起身子。
“雪兒回來了！”想想派絮兒去給狄墨送解藥已經幾月了，這段時間事情太多了，她都快忘了這事
。十一坐起來，將小雪貂捧在手心裏，任它激動萬分地在她手心裏又是打轉，又是亂蹭亂跳。
“雪兒辛苦了哦！好乖！”十一溫柔地理順小雪貂的毛發。
“吱吱，吱吱……”雪兒一個勁地叫喚，似是在引起她的注意，提醒她什麽事情。十一仔細一看才發現它的腿上綁著一根竹管。
十一困惑地卸下小雪貂腿上的東西，竹管中還有一根細細長長的小鋼管，不知道是做什麽用的。十一打開竹管中的紙條，隻見上麵寫著，“多謝解藥。此管乃特製信號彈，危急之時可用。”紙條上隻簡單地寫著這些話，既然他說危急之時可用此信號彈向他求助，那麽不僅是說明他想要報答他，明他如今的境況應該不錯。如此的話，也不知他會不會去救韓允若。如果會，那必然又是一場血雨腥風。
看來，今夜注定無眠了。
……………………
三日後。洛城。
千音閣。一幹人等圍桌而坐，個個都是垂頭喪氣。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了！”離落說道。
“東風還是不願意出來嗎？”祈越蹙眉問道。
錦覓答道，“談何容易。自從上次采凝的事情之後，他就更加不願意見任何人了。”
向采凝坐在一旁，習慣性地絞著衣袖，自責道，“是我的錯，我當時的反應一定讓他很傷心。我，我……對不起！”
“采凝，這和你有什麽關係，別胡思亂想了。”袁知蒿安慰道。
“我闖的禍，我自己解決。我去找他。”
向采凝剛要跑開就被錦覓一把拉住，“行了丫頭，別添亂了。你去做什麽？小心被生吞了！來來，到哥哥這裏來坐，哥哪點不比老大好？做什麽非要在一根樹上吊死呢？”錦覓說著就要把向采凝拉著在自己懷裏坐下。老大和大嫂已經夠難了，這小丫頭夾在他們之間無疑是雪上加霜，十一他也隻好委屈自己犧牲一下色相，但誰知人家根本不領情
。向采凝一掌拍開錦覓，“花花公子，誰喜歡你啊！
“丫頭下手可真重，你可是有八成玄音訣的功力呢！出手悠著點啊！”錦覓齜牙咧嘴地捂著胸口。
“你怎麽樣？”離落既無奈又擔憂地問道。
錦覓突然僵直身體，立刻規規矩矩地坐好，絲毫沒有受過傷的樣子，一本正經道，“沒事。我們繼續正題。哎！相見時難別亦難呐！”
祈越的眼光在錦覓和離落兩人之間來回移動，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不如……我們這樣！”
“怎樣？”眾人的眼光都集中到說話的祈越身上。
“既然他不願意走出密室，那我們大可以約十一在千音閣見麵，就安排在老大所在密室的隔壁。”
“這樣行嗎？”錦覓不太確定地問道。
離落托著下巴點點頭，道，“我覺得可以。我就不信人都咫尺了，他還能忍得住不見。”
錦覓道，“也是，正好兩間密室之間有暗格，從老大那間可以清楚地看見隔壁的情況。說不定老大一聽到大嫂聲音就衝過去了。”
“那就這麽辦了！”祈越一錘定音。
錦覓揶揄地看著祈越，“我說你這態度變化也太快了，以前不是挺討厭大嫂的嗎？這會兒怎麽這麽熱心？”
“要你管！”
“反了天了你！我是你三哥，我不管你誰管你！”
“你有點當哥的樣子嗎？”祈越不屑地輕嗤一聲。
……
錦覓和祈越一人一語地說著，離落用手肘捅了捅兩人，示意兩人噤聲。兩人順著離落的視線看去，看到向采凝落寞地離開。
“可憐的孩子，愛的人心有所屬
。”錦覓看著向采凝離開的背影嗟歎道。
而祈越立刻頭一轉，同情地看著離落說道，“可憐的孩子，愛的人狼心狗肺。”
錦覓迅速跳起來，抓狂道，“你說誰狼心狗肺呢？”
“孩子，我又沒說你，你這麽激動做什麽？”祈越揶揄道，心裏一陣得意，終於報仇了，他錦覓也有吃癟的時候啊。
離落康兩人吵個不停，嘴角勾起溫暖的笑意，看著遠處的天際，低語道，“其實，這樣也很好……”
……………………
洛城駐紮著三千精兵，還有一兩千剛剛征募的散兵，軒轅宸曜配給了十一三千兵力，這件事算得上隻是她的私事，此刻她的身份是朝廷的人，所以十一完全沒有調用江湖上的人力，隻有祈越離落在身邊貼身守衛。
自古以來，百姓不管君王是誰，他們想要的隻是安定繁榮的生活，所以不論軒轅宸曜有怎樣的雄心壯誌，百姓隻知道征戰會讓他們安寧的生活完全破壞。北棠百草多年的心願也是竭力維持各國之間的平衡，可是，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非人力可改變的，這場征戰終於還是到來了。軒轅國，狄國，龍臨國，以及在戰火夾縫中求存的北漠國，風焰國等小國，天下局勢因為軒轅國和狄國的聯合而大變。
祈越走進營帳，看到十一在怔怔出神，喚了聲，“主帥。”
“何事？”
祈越走近幾步，低聲道，“敵營主帥剛剛派人來請你，說是明天？時（日落）有要事相商。”
“大戰將即，袁知蒿在這個時候找我？”十一疑惑道。想了片刻，十一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那……門主，你要去嗎？”祈越盡量讓自己的語氣看起來與平常一樣。
“不入虎**焉得虎子。”十一道。
“屬下這就去安排。”
“不必，我一人赴約即可。”
“這……若是敵人有詐？”祈越有些不讚同，盡管知道她此去不會有危險，可是對於她做事的方法還是不太認同，太冒險了
。
“無礙，你退下吧！”
十一說話的那一刹那，祈越愣了愣，他簡直以為自己又看到了軒轅宸燁，“無礙，你退下吧”軒轅宸燁這些日子說得最多的也是這句話。
“門主，容我說一句，你是主帥，你的危險不是你一個人的事，屬下和錦覓商議過了，將見麵地點安排在了我們的地方。正好千音閣就在洛城。”
“隨你安排吧！”是以有些疲憊地說道，一副漠不關心的神色。
“屬下告退。”祈越臨走前擔憂地看了十一一眼。
等祈越一離開，十一便再難抑製，埋著頭，全身都顫抖起來，嘴裏反複呢喃著，“明日酉時……若是料錯……若是……”
…………
天，十一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過的，當祈越和錦覓過來提醒她酉時已到，她才猛然驚醒。
“到了嗎？走吧！”
十一披著黑色的鬥篷，在錦覓的帶領下，走近錦繡門的密室。
“就是這裏。袁將軍以及到了。”
“恩。”十一淡淡應了一聲。卻沒有要進去的意思。
“怎麽了？”錦覓疑惑地問道，總覺得十一的反應不太對勁。
“沒事。”十一將鬥篷接下交給錦覓，“等我出來。”
“袁將軍。”十一看著那人的背影，喚道。聲音有一絲不易察覺地顫抖，又有幾分不確定的隱隱失落。而隔壁背貼著牆壁的人，在聽到她開口地刹那，身子已經無力地沿著牆壁滑下，心痛得不受意識控製，似是要脫離身體去她的身邊。
“北棠小姐。”
當袁知蒿轉過身，十一身子一顫，差點沒站穩，雙目放空，整個眼裏都是絕望
。
看到十一的神情，袁知蒿有些不明所以，為何她看到自己會是這樣一幅神情？
“真的是你……”十一喃喃道。
袁知蒿有些怔愣地應道，“正是在下。”
後來袁知蒿為了拖延時間所說的一切話對她而言都已經無關緊要了，整個心裏隻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他不在這裏，他不在這裏……
十一越想越覺得可笑，可笑她的自以為聰明，直到笑得眼眶流出淚來。
袁知蒿緊張地有些結巴道，“北……北棠小姐，你怎麽了？為何哭泣？”
“嗬，他不在這裏……為什麽，為什麽要騙我……”
“騙你？”這是什麽情況，袁知蒿已經完全沒辦法應付了，隻盼著軒轅宸燁趕緊出現，他真的撐不下去了。
“我恨你，恨你……我以為你沒有死，原來一切都是騙我的，騙子……”十一突然衝了出去。
袁知蒿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錦覓追上了十一，祈越趕忙走進來，劈頭蓋臉地問道，“她是怎麽回事？你怎麽著她了？”
袁知蒿也急了，“我……我怎麽知道？她好好的就突然這樣了！”
錦覓的輕功哪裏能追得上十一，等他追出門外十一早已經不見蹤影。這下好了，弄巧成拙了！錦覓心裏異常煩躁，沒頭蒼蠅一樣到處找。
十一不知走了多久，直到感覺風越來越大，越來越寒冷。
癡癡看著刻著“葬情崖”三個字的石碑，十一不受控製地一步步向崖邊接近，直到感覺來自懸崖深處的旋風淩亂了她的發。
一片涼涼的東西貼上了她的臉頰，她迷茫地抬起頭，風中夾著片片晶瑩的雪花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
她的冬天已經提前到來。